191 珠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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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臨靜見她這副自我調節的樣子,彎了彎眼眉,他就說這做人太暴躁不是好事,有些無名的火氣是發不出來的,隻能自己憋著,久而久之成了悶氣也是損害自己的身體。

雖然心裡那麼想,但池臨靜還是開了口,將殷羅的話稍加刪改後問道:“她是問你,這蜂奴可與白河鎮宋家有什麼關係?”

泗子亓點點頭,又搖頭道:“我不知道,她是在我很小的時候,被善真人帶回宮中的,我見她第一麵時,她背上插著三支長箭,善真人說是仇家追殺所致,我與老霄雖疑惑於這麼小的姑娘為何會有仇家,但思及人間事複雜至極,便冇有多問。隻是後來八清仙宴,老霄和善真人酒後喚來我和蜂奴,善真人喝的多些,將蜂奴喚作‘宋珠賦’,我好心提醒,善真人卻道這纔是蜂奴本名。”他聳聳肩膀,似是告訴三人他也隻知道這麼多了。

“宋珠賦?聽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為丫頭起的名字。”殷羅沉吟片刻,又不解發問:“那蜂奴這名字又是怎麼來的?誰為她起的?”

這邊宋魚的臉色已微微有些僵硬,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自己的袖口,食指在那皮質束口上轉著摩挲著,很不自然。

池臨靜冇有錯過這個小動作,他盯著宋魚無處安放的手,微微眯眼,卻什麼都冇有說。

“自然是她自己起的,縱然是入了芝魚仙宮,也可以用自己的本名,我不就冇有改名嗎?善真人至今還叫做玉善呢。原本蜂奴也不用改名的,老霄在將她寫入弟子冊中時,她卻突然跪地請求能不能改個名字,老霄便問她改什麼。”泗子亓按了按因努力回憶而牽扯到的疲憊的太陽穴,“她那會兒唸了一句詩,采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就是這句。然後她說她今後叫做蜂奴,老霄說“奴”字不好,但善真人卻不阻攔,說由她去吧,蜂奴這名字就定下來了。”

“采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殷羅將這句莫名出現的詩句重複了一遍,而後看向宋魚,問著:“你可聽說過‘宋珠賦’這名字?”

這話剛問完,她就察覺到了宋魚的不對,此時宋魚微微咬著下唇,一副知道點什麼的樣子,垂在身側的手也不安分,微微抓著袖口,又像在隱瞞。

她這神情一出來,殷羅反而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池臨靜和殷羅兩人在空中對上視線,彼此心如明鏡。

若是按照這般說,這蜂奴潛入梧州城將宋六曉帶走,應當是有意為之並且經過了嚴密的思考,甚至此時白河鎮的慘狀,都極有可能是蜂奴提前計劃好的。

泗子亓也朝宋魚看過來,他提醒一句:“這位姑娘,你想好再回答,這可事關你家少舵主的生死和整個白河鎮百姓的存亡。”說是提醒,倒不如說是警告,因為泗子亓臉上的表情並不柔和,還淺淺帶著些威脅的意思,他生得俊朗,看起來又頗為孱弱,但那眉眼有些洞悉世事之後的無聊,偏生這無聊被眉頭一皺,就像是糅碎的劍氣,直直朝宋魚刺過來。

宋魚低頭,倍感後背沉重,“我知道這個名字,宋珠賦。”她表情一瞬間變得複雜,抬頭望著發問的殷羅,答道:“宋家鏢局到了老舵主那一代,出過一位武學奇才,他是老舵主的孿生兄長,叫做宋五鋒。也就是宋珠賦的父親,聽宋家長輩說,十幾年前,宋五鋒與老舵主被稱為‘梧州雙傑’,兩人走鏢無數,在江中地方都頗有些名氣。宋五鋒作為長兄,一直將鏢局內事務打理的井井有條,結交武林高手無數,說句實在話,現下宋家鏢局之所以在梧州有這般大的響應,也要多虧了宋五鋒操持。鏢局裡的長輩們明裡暗裡都說這宋五鋒成為宋家鏢局新一任的舵主是板上釘釘的。可是後來到了推選鏢局舵主的時候,宋五鋒突然接到了一趟走山鏢,在半途上失足落崖,屍骨無存。那時候恰好老舵主也領了任務在外,宋五鋒的屍體運回宋府三天後便下葬了,老舵主歸來時距離宋五鋒的葬禮已經過去兩日,還因此被鏢局中的老長輩們責罵了一頓,我印象很深。”

聽到這,池臨靜有了新的疑問,“按照宋六曉姑娘所說,你們宋家鏢局的舵主是按照算數進行排輩,但根據你所言,這宋珠賦與宋六曉該是同輩,為何這宋珠賦不叫宋六賦?”

這問題被他這般正經的問出來就顯得有些奇葩,但此刻殷羅與泗子亓滿腦子也是這個問題,故此同時朝宋魚望過去,都聽得認真。

宋魚撓了撓頭,“聽宋家的老長輩們說,是因為宋五鋒念及自己生得是姑娘,不願意她學武顛沛流離這一輩子押鏢四處跑,就冇有按照宋家傳承的輩分給她起名,反而是取了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小姐名字,當成掌心寶貝養著。”

“原是如此。”殷羅微微頷首,腦海中卻迴旋著另一個問題,她偏頭,側了眸子對著池臨靜,問道:“我們來時,是不是曾聽宋六曉說過,她父親的死因?”

池臨靜神色未變,點頭回:“是,是與宋五鋒相同的死因,走山鏢,半路亡命,屍骨無存。”

當初在靈州五牙山第一次遇見蜂奴的場景幾乎同時出現在了池臨靜與殷羅的腦海裡,那蜂奴可用真氣挖山運石,將人砸入崖底……

“宋魚,你們老舵主西去,是在哪一年?”

宋魚稍作思考,便堅定答道:“兩年前。”

殷羅看向泗子亓。

泗子亓會意,想了想,道:“兩年前我在各處遊曆,未有長留宮內,但卻聽說,蜂奴隨著善真人下了山,應當是隱居在上勺天居那邊,具體行蹤我也不知道。”

“上勺天居?可是餘山那邊?”宋魚皺緊了眉頭,顯然有些不可思議。

又對上了!宋魚還記得,兩年前老舵主那次押鏢便要路過餘山!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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