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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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馬蹄聲急促傳來,像是有什麼隊伍進了白河鎮中,不多時,徐三津帶領著幾十名大理寺刑探出現在了四人眼前,他們皆身著烏青色官府,棕紅色駿馬矯健奔騰,很快就到了四人身邊,這隊伍後麵還緊跟著一輛瓊頂馬車,樣式很是眼熟。

這不玉如意借給聶人犀的那一輛嗎?

殷羅微微蹙眉,卻轉移視線,看向扯動韁繩將馬停在離她五步遠地方的中年男人。

他眉宇間藏著機警敏銳,像是一頭狩獵的雄鷹,偏偏眼神中卻有慈愛和些許的寬容,那一身異樣麟紋雲紋交錯織造的烏青色長袍顯示出壓迫人的氣勢,頭髮被官帽籠起,隻留出幾縷泛了花白的碎髮,深沉又持重。

男子的五官立體卻無衝擊性,與殷羅相熟的一人很是相似,她凝視著他腰間那一塊紫檀木鍛造而成的令牌,上麵篆刻著三個大字——

大理寺。

她斂了斂眸,壓下眼底思慮,猜到應當是白河鎮的訊息傳到了宮中,崇文帝便派來了大理寺卿徐三津查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衣少女向前一步,微微低頭行禮,是那標準的宮儀,隻是她低身低的很敷衍,一下便起身,直視著徐三津,毫無誠意的打了個招呼:“見過大理寺卿。”

徐三津的視線就冇離開過殷羅,他自打見殷羅第一眼嗎,就一直在打量著麵前這名看起來和徐攬雲一般大的姑娘。

像,實在是太像了,簡直是複刻了那人的五官。

她穿著一身紗白色的素衣裙,裙襬很長,蓋住了腳踝,露出一小點鞋麵,上麵繡著竹絲荷花,素淨清雅。纖纖素手交疊在身前,行禮雖散漫,卻有種慵懶的慢,隻與那張揚的眉眼對比,縱使低著頭,也能觀她身上的傲骨,她並不敬重自己,為何呢?

徐三津與殷羅對上視線,眼裡有些探究。

大理寺卿,殷羅毫不畏懼的回望他,說句心裡話,她並不認為徐三津有多麼厲害,在上京那兩日,她聽過很多關於朝中官員的閒話,其中自然不乏關於這大理寺卿的。

他為人老派但端莊,查案子其實不算靈活,甚至不如徐攬雲那般直接,可他就是穩坐大理寺卿之職位近二十年,手下有秘密卷宗無數,偵破百萬奇案,在大梁坊間名聲極好,能夠壓過安泰司使梅承庭,被人稱為“大梁第一偵”。

十三年前,三王之亂殷相失蹤的案子也是由他和梅承庭一起查辦的,給了那樣縹緲的結果,將那真相生吞入腹,到現在都不為人知。

又或許,上京那般的齷齪,這大梁第一偵也不清楚,那齷齪之後的齷齪,深埋在哪裡。

少女的眼神如狼,閃爍著冷光,徐三津第一次見這樣的眼神出現在這般年紀的姑娘身上,不由得皺了皺眉。她如今不像了,再不像他那一位故人,他的故人是柔和的,安靜的,冇有侵略和攻擊性,反而帶著上善如水的風華,從來不會有這樣的神色。

大理寺卿開了口,一字一頓,帶著遲疑,聽起來卻堅定,“你,便是,殷荷瀾?”

殷羅朝他微笑,笑得卻冇有溫度,“是我。”

瓊頂馬車緩緩停下,一身藍色外罩流雲袍的聶人犀從馬車中竄了出來,直奔池臨靜。

“阿夜!裁縫!我可想死你們了!哎?錢串子去哪兒了?怎麼不在……”

這聽起來就十分聒噪的聲音將殷羅與徐三津之間沉靜的氛圍打斷,殷羅朝聶人犀看過去,隻見他走過來時向她伸出了手,似乎想要跟她擊掌。

這是?很久冇見的打招呼方式?

殷羅垂眼,果斷當做冇看到,她可不想陪這個人幼稚。

聶人犀見殷羅不配合,也不尷尬,直奔池臨靜而去,在心裡安慰自己他最親愛的攝政王殿下一定會給他這個麵子。

誰料池臨靜揚了揚眉,絲毫冇有要伸手擊掌的意思。

聶人犀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一眼宋魚,心道這是個不認識的姑娘,他也不好向人家擊掌啊,這徐攬雲的父親近在眼前,他還想在未來嶽父麵前留個好印象呢!

他看向一旁抱胸站著沉默的泗子亓,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這不是在林城見過的那個騎龍少年嘛?!

聶人犀眼前一亮,朝著泗子亓走去。

泗子亓會意,懶懶伸出手掌,自己都替聶人犀感到尷尬。

雙掌交彙之際,一股強大而霸道的真氣無形傾瀉,竟將聶人犀推出了三步之遙,刹那間眾人眼前起了一層薄霧,倏爾又很快散去。

聶人犀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手掌,又不可置信的看向泗子亓,還冇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動靜引得徐三津朝泗子亓看去,這少年一身黑色長衣,上麵繡著墨綠色的仙圖騰,他看起來是在場所有人中最為孱弱的,麵白唇粉,半睡半醒一樣。

可他卻有那般強勁的內力,與人擊掌都能傾瀉而出,不似凡人之力。

泗子亓靜靜看著徐三津,他身在芝魚仙宮,求得是成仙得道長生秘法,不與凡塵人周旋,自然無需行禮。

“這位小少年是?”徐三津問殷羅。

不等殷羅回答,狗腿子聶人犀先在未來嶽父麵前賣了嘴:“他是八清山芝魚宮的少宮主,叫泗子亓,是我們的朋友。”

殷羅、池臨靜、泗子亓三人同時朝他看去,神情複雜。

殷羅內心:泗子亓明明隻是她的好朋友。

池臨靜內心:泗子亓明明隻是殷羅的好朋友。

泗子亓內心:我明明隻是殷羅的好朋友。

……

徐三津聽此言點了點頭,微微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常色,他寒暄一句:“竟是霄真人的徒弟,幸會。”

泗子亓也頷首以表示見過了,卻冇再多說什麼。

最後,徐三津緩慢轉頭,打量了宋魚一眼後,看向了靜靜站在一旁的池臨靜。

這公子器宇軒昂,如青鬆矗立,即便帶著麵具,也能看出他擁有世間罕見的容顏,最讓徐三津注意的是,青袍公子周身竟然縈繞著淡淡的水青色真氣,將他與外界隔絕開來,像是一道屏障。

早些年的時候,徐三津倒是見過這麼做的人,但也僅僅見過一次,那人來自南夏,是當今天下獨一的高手,站在那武林山頂,二十一閣之上,風姿綽約,遺世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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