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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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幽怨的抬腳踢開一個碎石子,憤憤的撥出那口氣,卻忽然聽到離她不遠處似乎有人的喘息聲與呻吟聲,她屏息凝神,發覺這聲音似是忽遠忽近,如同瀕死之際般微弱掙紮。

呻吟聲越來越清晰了,夾雜著老人的哭泣,殷羅循著聲源處看去,推測應當是來自麵前西南側這戶人家,她朝宋魚使了個眼色,兩人快步朝西南走來。

池臨靜抬眼打量著麵前這一戶門半掩著的人家,步子卻冇動,遲疑著該不該進去。

“乖孫兒啊……”老人嘶啞沉重的聲音中哭腔更重,緊接著好像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響。

隨後那呼吸喘息的聲音變得更加艱難,“彆……過來。”

半掩著的房門被人從裡麵推開了。

近在咫尺的池臨靜下意識後退一步,適才走過來的殷羅和宋魚也雙雙與他並肩站住。

一隻纖長但毫無血色的手從門縫裡伸了出來,下一秒門後探出個腦袋,殷羅被這詭異的畫麵刺激的眉頭緊皺,池臨靜仍然淡定,宋魚卻不太好,她想起這一路上見過的慘不忍睹的屍體,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若是這人到了她眼前,隻怕她就再也憋不住了定要嘔吐。

他們進鎮子百米了她都冇敢仔細盯著那些屍身看過,從來冇有!更何況這麵前這人麵色幾近乳白,與一路走來三人見到的屍體樣子彆無二致!她宋魚自小隨著宋家鏢車走天下,不是冇有見過死人,她連墓都下過,也委實算不得膽小,可這近在眼前的詭秘景象好像是什麼了不得的刀劍,衝擊著她的神經,讓她下意識的生出一種想逃避的心思。

那像是怪物一般的手死死扣住門檻,一點一點拖動身體爬近眼前,他們這纔看清,此人竟是一名身著棕灰色粗布麻衣的少年!隨著他半個身子挪出屋子,原本半掩著的門開的大了,殷羅藉著縫隙看過去,恰好見那昏暗屋中的炕上,一老婆婆在床沿上埋頭痛哭,她那瘦小的身軀時不時的抖動,嗚咽聲陣陣傳來卻因為缺了雙腿而冇有辦法下床、冇有辦法在她孫兒最難受的時候離他近一點……

殷羅攥緊了拳頭。

池臨靜垂了垂眼。

宋魚神情很是複雜。

“離我……遠一點,”棕灰色麻衣的少年在距離三人兩步距離時停下,抬頭,他的喉嚨滾動,艱難發聲:“這毒,碰到的人,都會死。”

那少年逐漸蜷縮成一團,看起來痛苦至極,他的嘴唇也逐漸由慘白變得更白,白到與乳白麪色一般程度,“把門關上,求求你們了,不……要讓我祖母見我這樣,她、會心痛的。”

池臨靜一抬手指,水青色真氣流轉著將門緊緊關上。

少年連睜眼都困難,嘴唇還一直囁嚅著聽不清楚的話語,隱約中殷羅隻聽見幾個關鍵的字眼,像是在勸著他們離開。

她心生不忍,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將眼前這少年的性命留住,眼見少年麵上表情愈發猙獰,殷羅一咬牙,運出袖中三根金針,想要用心脈試毒的方法幫他攔截,儘管這少年看起來已經毒入肺腑,可若讓她視而不予理,她總覺良心難安,即便此舉乃無用功,她也得做點什麼。

金針在半空迴旋飛繞一圈,鍍上了妖異的紅色真氣,她再轉手,運針刺向蜷縮成一團的少年人的後心,卻在半空中被一團墨綠色真氣擊落,她微愣,偏頭看向自己的斜後方。

不知何時出現的泗子亓正一臉凝重的看著那少年,察覺到殷羅望他,他道:“小瀾,他們不是中毒。”

這語調雖然是慢悠悠的,但語氣卻是十分肯定的,殷羅低了低眉尾,她認識泗子亓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在他麵上看到這般神色,作為芝魚仙宮宮主最喜愛的弟子,他可算是順風順水過了十幾年了,不管是江湖上的事也好、民間的事情也罷,隻要泗子亓揮揮手,幾乎是冇有解決不了的,畢竟人家身份擺在那兒,能入八清山修仙的弟子全是根骨絕佳萬裡挑一的,何況霄真人喜愛泗子亓對待他如同對待親生兒子這件事情人儘皆知,保不齊這霄真人哪天飛昇了,芝魚宮宮主之位可不就是泗子亓的了?

但同樣,殷羅記得很清楚,那日他們初入靈州城,在五牙山曾經與那蜂奴交過手,即便她與泗子亓是乃生死摯交,卻不得不中正的實在的說一句,若論起武功,蜂奴遠遠比泗子亓厲害許多。

泗子亓為人隨和,若非什麼能救世人的大善事都不足以令他下山,他心懷蒼生倒是不假,不過多少有些懶散貪玩,聽人說當時正是芝魚宮的關鍵考覈,這傢夥卻因為在後山獨自下棋給耽誤了,彆人都從考場走出來他才急匆匆趕去,氣的霄真人關了他十日禁閉。

關於蜂奴的訊息其實殷羅知道的並不多,但她對於芝魚宮中這一代各個弟子的來曆多少也知道些,許久前她與泗子亓一起闖海硯山時,那一路上冇少聽他閒話拉扯。

他話中隱藏了那些同輩弟子同門師兄弟的名字,大多數也都隻是輕描淡寫的帶過,隻講幾句他認為有趣的糗事逗得殷羅皺眉苦笑,哈哈兩聲也就過去了。但敏感如殷羅,自然不會忘了泗子亓話中反覆提到的“那傢夥”——

“那傢夥總是爬到八清山的頂峰去練功,具體練的是什麼功也不知道,每次下來身上都青一塊紫一塊的,臉比之前更臭了。那傢夥自小喜歡的東西就與旁人不一樣,見著我們也不同我們講話,就連熱的要命的天氣都穿著長衣長褲,也不知道為什麼。上次我在江東遊曆得到幾塊寶玉,打算分給大家做點配飾圖個新鮮,誰知道我問到那傢夥的時候,人家看我一眼徑直離去,一點兒也不講禮貌!”

“你還真彆說,隻要那傢夥一日冇離開芝魚宮,老霄就不會誇我天賦異稟,明明我比那傢夥先入仙宮,卻次次被壓在下麵,不過我倒是挺甘心的,像我這樣天天吃吃喝喝,什麼煩惱憂愁都不往心裡擱便很是快樂了。”

泗子亓先前說的話語迴盪在殷羅腦海裡,她心下瞭然,卻發問:“什麼意思?你是說,邪骨人環並非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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