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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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殿外。

今日的離陽朝會不同往日,文武百官都不得急於入殿,需要等到皇帝和皇後皇子都登殿,纔可進入。

這近千人的文武,便都在大殿以外城門以內的白玉廣場上耐心靜候。

如此離陽皇朝最精銳的文武之才百分之九十九估計都站在了這裡。

一頭白髮的徐鳳年也在其中。

徐鳳年身旁站著一位藩王,那是膠東王趙睢,和徐鳳年的老子徐驍關係還不錯。

膠東王趙睢望向南方,道:“這次冊立太子分封皇子,肯定要防著西楚曹長卿來京城啟釁,就是不知武帝城那個天下第二會不會坐鎮十八城門之一。”

徐鳳年笑道:“誰知道呢。”

趙睢又道:“聽說天下第一的王鼎也到了京城,隻是我忙,一直冇見到。”

“聽聞賢侄和王鼎關係匪淺,不知道那位王鼎今日是否會前來觀禮呢?”

徐鳳年道:“王鼎那人怪的很,小侄哪能猜得到。”

趙睢輕聲笑道:“若是王鼎到了,曹長卿也到了,你說那位王鼎會出手嗎?”

徐鳳年想起了王鼎與曹長卿見麵時的樣子。

突然一樂,道:“不會出手,有可能還幫忙呢,嘿嘿。”

趙睢被徐鳳年說的一愣,他冇想到王鼎會這樣。

“聽說吳家老祖宗,素王會帶劍八百柄,鎮守其中一門,其餘城門也多有高手把守,要是那王鼎幫忙,可就攔不住咯。”

就在這時,隻聽得一陣嘩然聲轟響開來。

徐鳳年循聲抬頭望去。

他咬了咬嘴唇,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血絲。

隻見中軸禦道某座城門,飛劍近千,拔地而起。

一襲青衣裹袖破劍陣,瀟灑躍門前行,無視飛劍身後追殺。

太安城,滿城轟動。

一襲青衣曹長卿由城門內以勢如破竹之勢,長掠而來。

更有一名風姿可謂舉世無雙的年輕女子禦劍,直過十八門。

一劍懸停眾人頂。

站在那柄大概二十三年前也曾如此入宮城的名劍之上,那柄劍喚作大涼龍雀。

有人驚掉了下巴,曹長卿真的來了,這一次還帶了個幫手。

隻見曹長卿掠至城門外,一躍上城樓,站在禦劍女子身邊,朗聲道:“西楚曹長卿,隨公主薑姒觀禮太安城!”

老話勸人都說事不過三。

可這位西楚遺民已經是第四次來皇宮了。

隻是官子曹長卿這一次踏足太安城,身邊多了一名年輕女子。

她禦劍懸停,衣袂飄搖。

稍有名士風采的文官都有瞬間失神,女子的確是傾人城傾人國。

千餘人齊齊回神過後,文武官員瞬間由東西劃分,變成了南北割裂,武將以兵部兩位侍郎盧白頡盧升象、以及多位老驥伏櫪的年邁大將軍為首,往南急行,文官則後撤北方。

還有兩百餘人腳步極快或者極慢,步伐急促者都是西楚下一輩遺民,見風使舵,十分靈活,隻想著撇清關係,生怕惹禍上身。

老一輩則截然相反,幾乎同時潸然淚下,轉身後撤時抬袖掩麵,步子踉蹌,更有數十位年邁老人當場老淚縱橫,其中有膽戰心驚的家族後生想要去攙扶,無一例外都被老人摔袖,怒目相向,這讓好不容易在廟堂上占據一席之地的年輕俊彥都有些赧顏,無地自容。

眾多為離陽朝廷不計前嫌納入朝廷的遺民官員,也有些唏噓感慨,神情複雜。

春秋八個亡國,儘數慢慢融入離陽,唯獨西楚至今仍是“餘孽猖獗”,一心想要死灰複燃。

在皇宮的某處宮殿頂上,王鼎站在劍上,看著那廣場之中的人頭攢動,再看看那青衣曹長卿和禦劍的薑泥。

王鼎天上的薑泥點了點頭,李老頭果然最後還是心願達成了。

這首禦劍之術,必是李淳罡教的。

……

這時,隻見離陽皇帝踏出大殿。

三番四次被忤逆龍鱗的趙家天子並冇有震怒,隻是大聲笑道:“曹先生,好一個西楚觀禮太安城!”

曹長卿一襲青衣,雙鬢霜白,若非此時高立於皇宮城頭,也就與一名翰林院寒酸老儒無異。

趙家天子繼續豪爽笑道:“我離陽王朝既有白衣僧人掛黃河於北莽道德宗,又有曹先生連過十八門闖城而來,自是我朝幸事。”

此話一出,廣場上原本惴惴不安的文武官員都吃了顆定心丸,笑逐顏開。

一代雄才帝王當如此氣吞天下。

曹長卿平淡道:“靜等還禮。”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罵聲一片,大罵他不知好歹,多半是出自文臣之口,多數武將氣惱得怒髮衝冠,隻恨手無兵器,加上忌憚曹青衣的儒聖名頭,不敢造次,生怕立功不成,反被恥笑。

嘩啦一聲,不知誰率先轉頭,然後一起轉過身,望向紅蟒衣的偉岸男子拖槍,拾階而上,一杆梅子酒槍尖朝地,來到皇帝陛下身側後,槍身一旋,搶柄插入地麵。

一夫當關,梅子青轉紫。

兵聖陳芝豹上前護駕。

隨即,又有跨刀而來的大將軍顧劍棠上前護駕。

曹長卿與禦劍的公主薑姒在宮牆正南。

東側有吳家劍塚“素王”出現,身後是一隻被劍塚獨有馭劍術編織而出的大蜂巢,八百柄吳家藏劍彙聚而成。

西側則有來自龍虎山的青詞宰相趙丹坪,這位羽衣卿相的大天師跟一名世人不知身份的魁梧老者並肩而立,老者斜背有一柄幾乎尋常古劍兩倍長度的大劍。

牆腳兩排持有彩繡禮戟的禦林軍巋然不動。

這種場麵,王鼎自然也要湊一湊那熱鬨。

隻見他將蟾光向天上一拋,下一秒便出現在了,皇宮正中的空中。

“哈哈哈,曹長卿,你們這些儒生就是虛偽,來搗亂就說來搗亂,還觀禮?騙鬼呢。”

王鼎的聲音從高空中傳出,白玉廣場的人紛紛抬頭,好多人冇有見過王鼎。

心中隻有一個疑問:此人是誰?

隨後抬頭導致酸楚的脖子,讓這些人心中又有了一個念頭:此人該死,竟敢飛到皇帝的頭上。

曹長卿聽到王鼎的話,先是一愣。

然後哈哈大笑。

“對,對,腐儒的話一向如此,不然怎麼能占據‘大義’呢,哈哈哈。”

曹長卿從王鼎的話語中,聽出來王鼎不來幫離陽皇帝的。

地下人群有認識王鼎,有不認識王鼎的,此時都在心中暗罵此人。

可看到浮空的王鼎如此年輕,又不得不心生佩服。

王鼎慢慢的從空中落下了一點,他笑著看著地下吃驚的人們,他伸手示意。

“諸位,繼續啊,我就是來看熱鬨的。”

趙家天子,站著大殿前,聽到王鼎的話,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王鼎要是能幫他,他纔會奇怪。

王鼎可是昨天被他派兵威脅過的。

不等王鼎繼續再說。

隻聽得顧劍棠大喝一聲。

“顧劍棠先還一禮。”

顧劍棠話音剛落,隻見他伸出一條手臂,一柄禮戟從禦林衛脫手而出。

天下用刀第一人顧劍棠大踏步奔出,握住急速飛來的禮戟,輕喝一聲,如一道炸雷轟向牆頭曹長卿。

曹青衣一步踏出,懸停天空,併攏食指中指,對著挾雷霆之勢而激至的戟尖輕輕豎起。

長達一丈半的禮戟根本不是寸寸折斷,而是毫厘崩裂,碾作齏粉。

曹長卿髮絲不曾拂亂些許。

趙丹坪見狀,當即喝道:“趙丹坪二還禮。”

隻見趙丹坪身穿黃紫道袍,飄飄欲仙,抬起大袖,祭出九柄貼有桃符的桃木劍,飛劍有九,一出手便是道門指玄問長生的仙家手段。

曹長卿冷笑一聲:“誦的是上古人語,做的是自家人。如何問道長生?”

隻見天下風流獨占八鬥的大官子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點。

九劍之中有八劍自相殘殺,在空中砰然碎裂,最後一劍竭力來到曹長卿身前,便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文官也看得出來,這一劍相當強弩之末。

曹長卿那根冇有收回的手指,順勢一撥,桃木劍調轉劍尖,朝趙丹坪一掠而去,迅速快了太多,堪稱是天壤之彆。

趙丹坪眉頭緊皺,飛劍出袖去時卓爾不群,來時收劍狼狽儘顯,飛劍入袖歸入袖,可眾人都看到道袍大袖鼓盪搖晃,久久不肯安靜。

世人都知道這位趙姓大真人降妖除魔十分熟稔,可畢竟儒聖一劍充沛浩然氣,這下如何能輕鬆得了。

兩次還禮,都被曹長卿在彈指之間化解。

曹長卿三過皇宮如過廊,可都不是如此眾目睽睽之下,除去韓貂寺等少數皇宮內蟄伏的頂尖高手,都不曾親眼目睹,更彆提領教。

第二次闖入皇宮,曾有三百鐵甲禦林軍橫在路前,便是直接被這位青衣裂甲三百而過,那一次若非韓貂寺有指玄鍼對天象的獨有優勢,恐怕趙家天子還姓趙,卻不是陳芝豹身邊這個皇帝了。

佩刀出列的顧劍棠本就才還了一半禮,被那位青詞宰相打斷,眉宇之間本就隱約有不悅,可仍是敬他是龍虎山天師,強行按捺下磅礴氣機,等到此時二還禮結束,拔地而起,南華出鞘一刀,幾乎讓天地黯然失色。

一直浮空而站的曹長卿踏出三步,一手傲然負後,右手一手迎向那柄南華刀。

手掌直接透過刀芒,按住了南華刀鋒。

“斬的便是聖人。”

顧劍棠輕笑一聲,南華刀芒消失不見,任由曹長卿按住刀鋒,他左手與右手一起按住刀柄。

曹長卿微微皺眉,瞬間釋然,身體旋如陀螺,最終頭朝地腳朝天,右手不離南華,隻見天空中一聲悶雷炸開。

轟隆隆不絕於耳。

天空晴朗,萬裡無雲,真是好一場毫無征兆的冬雷陣陣。

曹長卿握住南華刀,重新站定,顧劍棠並未強行奪刀,而是後撤兩步,飄然落地。

曹長卿一揮袖,大袖撕裂。

天空中又相繼響起五聲雷。

曹長卿一笑而過,道:“原來是如此的出竅,不愧是讓刀超凡入聖的顧劍棠。”

輕輕將南華刀丟向落腳在廣場上的顧劍棠。

顧劍棠也冇有胡攪蠻纏,懸好古刀南華,轉身前行。

這時候,所有人纔看到曹長卿身後斜向九天的那條“路徑”,雲氣劇烈震動,尋常人也是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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