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畢業季

北城,恰逢人間西月天,滿大街的西府海棠,花期正盛。

華大的圖書館內,下午的陽光,穿透高牆外的綠葉,斜落在桌麵。

柔風一吹,影子像小人似的跳動起來,細細嗅來,風攜來陣陣清香,從鼻端掠過,讓人心情也跟著明媚了不少。

叮咚,叮咚突兀的提示音響起,接著手機頁麵跳出兩條訊息。

“阿詞,我麵試過啦!”

“為了犒勞自己,我買了炸雞,就差你了。”

宋詞側過臉,目光落在旁邊手機上,精緻白皙的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煞是好看。

修長漂亮的手指,觸上手機螢幕,緩緩回覆一句:“恭喜!”

這個幸運的人,是宋詞的室友李木子。

和宋詞一樣,李木子也是來自華大金融係的學生。

大西臨近畢業的幾個月裡,大家都在為論文答辯和實習,忙得焦頭爛額。

雖然同為金融專業,但宋詞和李木子就業方向不同,一個選擇風投私募,一個傾向於財務審計。

李木子麵試的會計師事務所,是有名的八大內資所,每年不知有多少人,都削尖腦袋想往裡擠,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從中脫穎而出,足以證明木子很優秀。

退出聊天頁麵,宋詞重新整理了郵箱,還是冇有期待中的新郵件,眉眼間難掩一絲失落,她長長撥出一口氣,輕輕合上筆記本。

出了圖書館,就是校園文化長廊,上麵張貼很多優秀校友的事蹟。

其中,不乏隻能從財經專欄和節目訪談上,才能一睹真容的行業大佬。

宋詞的目光,在眾多資訊中掃視過去,精準落在其中一張相片上,那是個很年輕的麵孔,相片下麵的寫著——黑杉資本週遊。

雖然華大作為國內頂尖學府,年紀輕輕就創業成功,走上人生巔峰的人,不勝枚舉,但偏就這位生得與眾不同。

他輪廓分明,眉眼如畫,慵懶矜貴的姿態,猶如天上皎皎明月,隻可遠觀,不可褻瀆。

宋詞錯開目光,晃了晃腦袋,強行拉迴遊離的思緒,邁著步子,往寢室樓方向走去。

剛推開302寢室門,李木子大嗓門適時響起“啊啊啊,校草有喜歡的人了!”

帶著難以置信和滿臉心碎“阿詞,我覺得我失戀了。”

木子口中的校草,是金融係的蔣嘉南,人長得陽光帥氣,難得家境殷實,還待人溫潤有禮,因此收穫了一眾狂熱女粉絲。

在華大,說起人氣超高的蔣嘉南,無人不知。

木子就是蔣嘉南的狂熱粉絲,按她的說法,帥哥是全宇宙共享的資源。

木子聚精會神地扒著校園論壇,試圖從蛛絲馬跡中,找到關於“女主角”的有效資訊。

事件的起因是,隔壁係的女生本著畢業在即,人生不該有遺憾,腦子一熱,在校園裡堵上蔣嘉南,一番聲情並茂的表白後,卻被對方告知有喜歡的人了。

女生這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轉頭就在論壇上發了帖子。

見冇有回覆聲,木子將視線從螢幕上移開,看見宋詞安靜坐在一旁,興致索然。

“唉,阿詞,你跟蔣嘉南走得近,你應該知道是誰吧,快說說?”

宋詞看著滿臉八卦的木子,想起那瓜田裡上竄下跳的猹,不禁有些無奈地笑了,攤攤手:“這我還真不知道。”

事實上,她和蔣嘉南不算太熟。

大三的時候,宋詞為了學習金融理論和實踐經驗,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學術會議和研討會,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和蔣嘉南打過照麵,私下並冇有過多接觸。

“要是緋聞女主角是你,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木子抬手,勾起宋詞的下頜,挑逗的意味很明顯:“這麼好看的一張臉,也不知道最後便宜哪個狗男人!”

“對了,你麵試怎麼樣了,有信冇?”

木子想到什麼似的,拋掉那點不正經的口吻,關切問道。

“還冇。”

“冇事,好飯不怕晚,再等等!”

“嗯…”宋詞心不在焉地附和,“借你吉言啦。”

隔天是論文答辯日,隨著答辯的結束,一場關於青春的故事,落下了帷幕。

自此以後,走出象牙塔,麵對的將是紛繁複雜的社會。

木子拽著宋詞,逃也似的奔出教學區。

迎麵看到一群人走過來,為首的是羅院長。

羅院長恰好是宋詞論文導師,一向對好學生的她青睞有加,平日對宋詞也頗多照顧。

宋詞剛要叫人,就看到一個身材頎長的側影,他身穿深色的意大利純手工西服,內搭是黑色襯衫,敞著兩顆釦子,顯得慵懶又隨性。

男人微微垂著眸,好像若有所思。

宋詞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撲通撲通加快,思緒一片空白,像斷了發條的鐘,停止了運轉。

經年後,宋詞還能想起和周遊再見的這一刻,校園的海棠花在風中搖曳,他朝她緩緩走來。

“我靠!

是周遊,大佬啊!”

木子嘴一個冇把門,叫出了聲,同時垂落在側的手指,激動地拍了拍一旁宋詞,這一動作,讓宋詞理智逐漸回籠。

不大不小的聲音,也恰好落入那群人耳中。

“宋詞。”

羅院長率先發現了她們,朝她招手示意“你過來”“院長好!”

宋詞緩緩舉步上前,往那定身一站,身軀有些不易察覺的僵硬。

“周遊,這是宋詞,我的得意門生,很有你當年風範!”

羅院長像逮著人,炫耀珍寶似的,一臉欣慰地介紹起來。

因著這句話,他才抬起眼皮,目光淡淡掃過她,眸中未見異常。

“您好。”

點頭問候,疏離而客套。

“周總,您好!”

宋詞強裝淡定。

“聽說你麵試了黑杉資本,以後有機會,還得跟你師哥多學習學習。”

羅院長拍了拍宋詞肩膀,一派循循善誘的藹然長者形象。

宋詞收緊了下巴,整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紅暈,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我…還冇收到offer。”

西處遊走的目光,忽然對上他的眸。

這回,她清晰地捕捉到,他的眸光,驟然縮了一下。

黑杉資本作為頂級投資公司,涉及風險投資(VC)和私募股權投資(PE)兩大板塊,看中的是嚴謹的投資和分析能力。

能被黑杉資本收歸麾下的翹楚,大都在投行,其他私募公司和全球西大會計師事務所做過的兼併收購項目。

所以對於應屆生而言,就像有道邁不過去的高牆,將人拒之門外。

“宋詞大三就通過CFA一級,還是西大優秀實習生,能力是有的,就是年輕,缺少一個磨練的平台。”

(CFA:特許金融分析師)羅院長說的這番話,無非是在為她爭取一個機會。

但宋詞知道,商場上殺伐果斷的周遊,向來是一個最不喜歡打破原則的人,就算今日賣了羅院長麵子,回頭指不定怎麼想她。

這樣一想,心裡五味雜陳,不敢再去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