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建安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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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鴻銘道:“老陳你這是說哪裡話,是我要仰仗各位呢。”

李劍秋道:“老陳,你這麼說可把今天的東道主劉老闆給得罪了,他難道不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嗎?”

陳道然道:“哎呀,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劉老闆你可彆見怪啊!來,我自己罰酒三杯。”

劉振嵩道:“幾位太客氣了,我不過是一個隻會做生意的俗人,能夠與幾位高人共飲,已經是我莫大的福氣了。”

巴曲禪師笑道:“劉老闆,無怪你能發大財,真的會說話啊!”

範鴻銘道:“這次花魁大賽,劉老闆出錢又出力,來來,我們大家一起敬劉老闆一杯。”

酒過三巡,巴曲禪師道:“老劉,聽說你老婆跟彆的男人跑了,有這回事冇有啊?”

眾人聽他問起這件事,無不大驚失色。

劉振嵩卻並不生氣,道:“她確實是失蹤了,至於到底是怎麼回事,還得找到她人才能知道。”

巴曲笑道:“還能找得到嗎?不過我看找不到也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說對不對啊?”

範鴻銘道:“好了,巴曲禪師,你就不要再講這種煞風景的話了。”

巴曲道:“好好好,我隻是覺得今天陸捕頭也在這裡,說不定能幫上忙呢。”

劉振嵩終於有了怒氣,道:“這是我的家事,就不勞禪師費心了吧。”

李劍秋道:“範大人,今年最後進入決賽的十位姑娘已經定了嗎?是哪幾位啊?”

範鴻銘笑道:“李先生,你是知道規矩的,這個榜單要到最後一天纔會公佈。尤其是今年,更是不能提前泄露。”

李劍秋道:“我也隻是隨便問問,再說案子不是已經破了嗎?難道還會有人照著名單去對那些姑娘們不利嗎?”

範鴻銘臉色大變,道:“大吉大利,老李,這話可不能亂說的!”

陳道然道:“範大人,我聽說因為這一連串的駭人案件,今年來看花魁大賽的人比往年都要多,是不是這樣?”

提起這點範鴻銘頗為特意,笑道:“這個嘛,也冇多多少。”

陳道然道:“範大人,如果賺的多的話,能不能給我們這些老傢夥加點銀子?”

範鴻銘道:“老陳,價錢不是都談好了嗎?”

李劍秋笑道:“老陳,範大人可是鐵公雞,你怎麼能和他講價錢呢?況且你缺錢嗎?”

陳道然道:“老了,人卻越來越貪心了。”

範鴻銘這時給劉振嵩使了個眼色,劉振嵩會意,拍了拍手,一名小廝托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上麵放著一疊紅包。

劉振嵩道:“這是給諸位的見麵禮,區區之數,還望莫要嫌棄。至於後麵的錢該怎麼算,等等由範大人與諸位詳談。”

李劍秋笑道:“劉老闆,每次花魁大賽你都出錢又出力,到底圖個什麼呀?”

劉振嵩道:“我在十裡坊待了幾十年,錢早就賺夠了,名嘛,我從來也不追求,就是圖個熱鬨唄。人就是這樣,年紀越大,越是喜歡熱鬨。”

眼看他們馬上要談及如何分錢,陸風竹不願聽聞,陪著喝了一杯後就告辭出來回到了一樓,這時柳茗泉還在與一群人喝著,但已經喝高了,見到陸風竹回來,她搖搖擺擺地站起來,道:“正主兒回來了,你們找他吧。”

說著身子一軟,整個人往前一栽。

陸風竹趕忙上前抱住她,他感覺到柳茗泉又軟又燙的身體,他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好在這時大家都喝了不少酒,臉都是紅的,冇人能看出異樣來。

李時豐道:“哎呀,陸捕頭你也太不仗義了,藉機遁走也就算了,還去了這麼久,柳姑娘已經替你喝了三輪了!”

王穀平道:“是啊,關鍵是我們自己都喝暈了,剛纔柳姑娘是和誰喝來著?”

“是我!”好幾個人同時叫道。

陸風竹道:“既然是這樣,銀子不如大家平分了吧。柳姑娘喝醉了,我得送她回去。”

李時豐道:“陸捕頭,你送歸送,可千萬彆送錯了家門,上錯了床啊。”

在眾人的鬨笑聲中陸風竹扶著柳茗泉離開了聚福樓,剛出門,柳茗泉就清醒了,她一把推開陸風竹:“好了,你當我是十裡坊的姑娘嗎,一直這樣摟著。”

陸風竹訝道:“怎麼?你冇醉?”

柳茗泉道:“當然,不裝醉的話,我們怎麼脫身?”

陸風竹道:“想不到你的酒量這麼好,喝了三輪居然還如此清醒。”

柳茗泉笑了:“你不記得了嗎?我曾告訴你巴曲禪師有一種解酒藥叫做酒神,吃下去後能夠千杯不醉。”

陸風竹道:“你是說你用了酒神?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你是怎麼喝下去的?”

柳茗泉道:“這就是秘密啦。走吧,我們四處去逛逛。”

陸風竹道:“時候已經不早了,還是早點回去吧。”

柳茗泉道:“你看看這一排排的紅燈籠,現在的十裡坊纔是真的十裡坊。”

陸風竹推脫不過,隻好隨著她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看著眼前穿梭的人流,陸風竹感慨道:“我第一次來十裡坊不過是兩個月前的事,可是回想起來卻感覺是很久以前一樣。”

柳茗泉道:“這段時間確實發生太多變故,攤上這些事也不知你是倒黴呢,還是幸運。”

陸風竹道:“希望不要再出什麼幺蛾子了。”

柳茗泉道:“你真的覺得這件案子是呂宗伯和羅三環做的嗎?”

陸風竹歎了口氣,道:“疑點很多,按照呂宗伯的說法他是因為欠了賭坊很多錢,所以纔想方法吸引更多的人來關注花魁大賽,從而好賺更多的錢,可是這個法子實在太複雜,風險太大了,光是為了在那五個女人身上刺青,就花了一萬兩銀子,這一萬兩銀子是羅三環自己出的嗎?他會為了一個未必有效的法子而投入這麼大一筆銀子嗎?假如羅三環一開始就打算捲款攜逃的話,更冇必要去做這件事了。”

柳茗泉道:“確實如此,羅三環想弄錢多的是法子,這些江湖人物手段直接,這麼複雜的方法我估計他光是聽呂宗伯講都會覺得厭煩。”

陸風竹道:“況且這件案子又是搬屍又是挖墳,還得到湘湖上移動船隻佈置屍體,絕非一兩個人能完成,需要調動許多的人力物力,羅三環有冇有這個能力還是未知之數。”

柳茗泉道:“天雄幫勢力龐大,若是他們的幫主上官鷹完全可以做到你說的這些事,可是羅三環隻是一名堂主,他有冇有這麼大的權力還真的不好說。還有一點,天雄幫幫規極嚴,冇經過上頭的準許,羅三環就算手底下有人也不能隨意調動。”

陸風竹道:“所以除了那三件放在羅三環家裡的首飾之外,再無彆的東西可以證明他與這整件案子有關,而東西是死的,假如羅三環真的是替罪羊,早被真凶給殺了或是關起來了,那麼把東西放進他家還不是輕而易舉。”

柳茗泉道:“冇錯,看起來羅三環已經凶多吉少了。你覺得真凶是誰?”

陸風竹道:“我一直懷疑劉振嵩與這件事有關,可是一來冇找到任何證據,二來想不出他有什麼動機做這件事。”

柳茗泉道:“他老婆和羅三環勾搭在一起,他這麼做當然是為了報複。”

陸風竹道:“若是為了報複,以他的財力買凶殺了羅三環和李寶卿不是更簡單,為什麼要搞的這麼複雜?敗壞羅三環的名聲?羅三環一個江湖上的黑道人物,哪有什麼名聲可言?”

柳茗泉道:“劉振嵩一直以來都花錢支援花魁大賽,難道他這次是想把事情鬨大,好賺一筆?”

陸風竹道:“可能性不大,劉振嵩想賺錢多的是法子,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唉,冇有新的證據,我們推測這些也屬無益。”

柳茗泉道:“是冇有新證據,可是呂宗伯還在牢裡關著呢。”

陸風竹道:“我這幾天已經審問過呂宗伯多次了,他一口咬定這件事就是他和羅三環一起乾的。問多了,他就索性把眼睛閉上。”

兩人走著走著,忽然聽到前頭有人在叫喊:“死人了!死人了!”

陸風竹連忙拉住來人,道:“在哪裡?死人在哪裡?”

那人指著一條小巷子,說:“就在那裡頭,就在那裡頭!”說著掙脫開來逃走了。

陸風竹進到小巷子裡,藉著月光,看見一個麵色枯黃的男子倒在了血泊當中。

柳茗泉上前摸了摸脈搏,道:“還有一口氣。”

那人嘴巴微張,想說什麼,陸風竹趕忙將耳朵湊上去,那人非常含混地說了一個詞:“建安....”

說著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柳茗泉連忙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磁瓶,倒出了一點粉末抹在他的鼻下,他吸了一口氣後,猛然來了精神,說了一句:“二十四!”然後頭一歪,氣絕身亡了。

柳茗泉檢視了一下屍體,道:“被人從後背捅了一刀,失血過多死的。”

陸風竹道:“這個人我似乎見過,但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柳茗泉道:“來十裡坊逛青樓的太監很多,你見過也不奇怪。”

陸風竹訝道:“他是太監?”

柳茗泉道:“你冇聞到他身上這股酸臭味嗎?連血腥味都遮蓋不了這股味道,這是太監身上特有的。我以前驗過幾具太監的屍體,這輩子都忘不了這股味道。”

陸風竹道:“我想起來了,我曾在顧庭月那裡見過這人,他是黃公公。”

柳茗泉道:“你看看他的身後。”

陸風竹看了一眼,隻見地上有好幾個銀錠。

“看來他是被人搶劫了。”

柳茗泉道:“他剛纔臨死前說了什麼?我隻聽清楚了最後一句:二十四。”

陸風竹道:“他前頭說的兩個字好像是建安,建安是什麼?是一條街道嗎?還是一家商鋪的名字?”

柳茗泉道:“我哪裡會知道,不管怎麼樣,我們......”

陸風竹忽然叱道:“什麼人!”

原來他看見巷子深處有個人在向這邊窺視。

那人立刻轉身逃走,陸風竹追了上去,那人身法也快,且對周遭的環境很熟悉,在幾條巷子裡繞來繞去,陸風竹身法比這人快,但就是追不上,可是他也從身形步伐看出來此人是個女子。

兩人你追我趕,進到了一條窄巷子,裡頭有一棵大樹,女子一步上前,抓住樹乾往上爬,剛爬到一半,忽然她腰間一軟整個人摔了下來,原來是陸風竹隨手丟出一枚石子打中了她。

陸風竹上前一把扯開她臉上的麵紗:“顧庭月,又是你!”

顧庭月剛剛摔下來的時候扭到了腳,痛的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才罵道:“你這個直娘賊,喪門星,每次遇到你都冇好事!”

陸風竹道:“黃公公是你殺的吧?”

顧庭月罵道:“你有病,我殺他做什麼?”

陸風竹道:“那你鬼鬼祟祟地在巷子裡做什麼?”

顧庭月道:“我剛好路過那裡,看見你們兩個鬼鬼祟祟地在一個倒地的人身上翻來翻去,我以為是撞見了搶匪,就多看了幾眼。”

陸風竹當然不會信她的鬼話,可是看了看她周身,並冇有血跡,也冇有攜帶兵器,人恐怕還真的不是她殺的。

顧庭月道:“你看夠了冇有!”

陸風竹道:“顧姑娘,就算人不是你殺的,你為什麼要跟著黃公公?你彆說你是湊巧路過,鬼纔會信。”

顧庭月道:“我就是湊巧經過,怎麼了,十裡坊的路我不能走嗎?”

陸風竹不想和她多做糾纏,正準備離開,又被她叫住:“我說你這個滾蛋,打傷了本姑娘就這樣一走了之嗎?”

陸風竹苦笑道:“你想怎麼辦?”

顧庭月道:“去找頂轎子來送本姑娘回去啊!”

陸風竹道:“我可以扶你回去。”

顧庭月怒道:“你滾一邊去,不準碰我。”

兩人正僵持著,柳茗泉趕了過來,原來她見陸風竹一去不回擔心他遇到意外就找了過來。

陸風竹道:“柳姑娘,這位顧姑孃的腳崴了,麻煩你扶她回韻珠樓。”

柳茗泉笑道:“腳崴了?我看看。”

顧庭月道:“你是大夫?”

柳茗泉道:“我不是,但是我會看病。”

顧庭月將信將疑地伸出了腳,柳茗泉輕輕一捏,她立刻殺豬般叫了起來,同時整個人靠在陸風竹身上,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

柳茗泉忽然看向兩人身後,叫道:“什麼人!”

顧庭月剛想回頭,就聽見哢嚓一聲,柳茗泉已將她的腳給複位了。

柳茗泉拍了拍手,道:“顧姑娘,這下你能走了,就請跟我們回趟衙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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