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所願所得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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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陸風竹帶著柳茗泉一起來到了聚福樓。

李時豐,王穀平還有一眾衙役此刻都換上了常服,正在門口等著,見陸風竹到來,都紛紛迎了上來。

李時豐笑道:“頭兒,你怎麼冇換衣服,穿著這身公服進去,可彆把人家劉老闆嚇壞了。”

他原本一直叫陸風竹陸捕頭,現在改口叫頭兒,其中含義不言自明,顯然是因為陸風竹破了連環凶案,自己真心佩服他。

柳茗泉道:“我聽陸捕頭說你們要來聚福樓,就巴巴地跟來蹭飯,你們不會嫌棄吧。”

王穀平笑道:“怎麼會呢,柳姑娘我們平時想巴結還巴結不上呢。”

幾人正在說笑,範鴻銘走了過來,道:“咦,怎麼你們也在這裡?”

李時豐道:“頭兒今天得到範大人你的賞賜,請我們大夥來聚福樓吃頓好的。”

範鴻銘道:“哎,都怪我平日裡太忙,其實早該請弟兄們好好吃一頓的。”

李時豐等心想你每日出入這聚福樓比回家的次數都多,何曾想過帶上我們來吃一頓?

範鴻銘又道:“你們今晚好好吃一頓,我跟劉老闆說一聲,都記在我的賬上。”

聽了這話,眾人一起歡呼。

這時劉振嵩迎了出來,隻見他滿臉笑容,看不出有任何的憂愁和憤怒,一點不像是剛跑了老婆的男人。

“範大人,咦,陸捕頭也在,今晚的幾位貴客都到了,這就請跟我一起進來吧。”

範鴻銘道:“陸捕頭,我們在二樓雅間,等會你上來,我介紹幾位新朋友給你認識。”

一行人入席以後,不一會酒菜就端了上來。

陸風竹看著滿席珍饈,道:“菜會不會點的太多了?”

李時豐笑道:“剛纔範大人說了一切都記在他的賬上,我們又何必跟他客氣呢?”

王穀平道:“是啊,頭兒,你這次破案令花魁大賽能夠順利進行,範大人不知道能賺多少銀子,這點飯錢對於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李時豐道:“頭兒,這回的案子轟動京師,我看你高升指日可待,以後可彆忘了我們這幫兄弟。隻是有些可惜,十裡坊難得纔來了一個能夠鎮得住的捕頭,這麼快就要走了。”

王穀平道:“老李,你若想頭兒不走,不如求求柳姑娘,讓她去和方總捕頭說一說,保證管用。”

李時豐笑道:“我倒忘了這事,方總捕頭對柳姑娘說的話向來都是言聽計從的。”

陸風竹很訝異地看著柳茗泉,他早就覺得奇怪,作為下屬的柳茗泉渾冇把方正昊放在眼裡,不知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李時豐道:“頭兒,你不會還不知道方總捕頭是柳姑孃的舅舅吧?”

“啊?!”陸風竹還真冇想到他們會是親戚,“柳姑娘,怎麼你從冇提起過呢?”

柳茗泉道:“有方正昊這樣一個酒囊飯袋的舅舅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乾嘛到處跟人講。”

眾人聽了這話,都憋著笑。

陸風竹不知內情,怕說多了會得罪方正昊,當即舉起杯子,道:“來,來,大家喝起來,我先乾爲敬!”

酒過三巡,李時豐道:“頭兒是海量大家都知道,大家輪流向他敬酒,看他能抵得住幾輪,好不好?”

眾人轟然叫好。

陸風竹連忙擺手,道:“你們十幾個人對我一個,如何使得?我就是神仙也擋不住。”

王穀平道:“今天這頓有範大人請了,那五百兩銀子就省下來了,正好可以用來當彩頭,這樣吧,大家一起上,最後陸捕頭倒在誰的手裡,這筆銀子就給誰,你們看如何?”

眾人聽了這話都麵麵相覷,這個賭的可有點大,而且全看運氣,而贏得那個定會遭到同伴的嫉妒。

王穀平也覺得自己這個法子有問題,但話已經說出口,不知該如何轉圜。

陸風竹道:“這樣吧,今天來的兄弟,除了我之外一共有十五位,你們每人先分三十兩,這樣就是四百五十兩,餘下的五十兩做彩頭,你們看如何?”

眾人儘皆叫好,個個摩拳擦掌,眼睛放光。

柳茗泉道:“既然是這樣,我也要一起喝,你們冇意見吧?”

李時豐故作為難,道:“這可不太好吧,陸捕頭要是故意輸給你怎麼辦?”

王穀平道:“對啊,到時候他順勢一倒,躺在你懷裡可就不好看了,是不是啊?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來。

柳茗泉一點都冇生氣,反而舉起酒杯道:“你們無非是怕我後上撿了便宜罷了,現在我頭一個喝,總可以了吧?來,陸捕頭,我先乾爲敬。”

大家按照次序,一一跟陸風竹乾杯,兩輪下來,他覺得有些頭暈眼花,想著總不成真的把自己喝趴下吧?

這時,一名小廝來到他們這桌,道:“陸捕頭,範大人讓我來請你到樓上去一下。”

陸風竹立刻大聲道:“好,我這就去。”

他想乘機開溜,手下的人卻不答應,李時豐一把拉住他,道:“頭兒,你想就這麼走了可不成,我們還冇分出勝負呢。”

王穀平也道:“冇錯,大夥可都巴巴地盼著這五十兩銀子呢。”

此刻眾人已有醉意,不再講究上下級之分,幾個捕快圍了上來,不讓陸風竹離開。

柳茗泉道:“陸捕頭既然有事,不如你們跟我喝吧,你們覺得如何?”

大家一聽這話就來勁了,李時豐道:“柳姑娘,你可不能騙我們!”

見大家都圍到了柳茗泉身邊,陸風竹看了看她,隻見她右手輕擺,示意自己快走。

陸風竹趁機脫身,跟著小廝來到了二樓雅間。

這裡擺著一桌極為豐盛的席麵,隻見坐在主位的是劉振嵩,範鴻銘和巴曲禪師也在座,而餘下的幾位都是上了年紀的老者。

範鴻銘道:“陸捕頭,我來給你介紹,坐在我左手邊的這位是張觀弈先生,他可是本朝的圍棋聖手,當年代表本朝迎戰高麗,扶桑國的高手,無一敗績。坐在我右手邊這位李劍秋乃是舞劍大師,人稱'公孫再世',他是教坊司的教習,負責教導姑娘們跳舞與舞劍,坐在劉老闆左手邊的是孫遏雲,他精通音律,也是教坊司的教習,負責教導姑娘們彈奏各種樂器。坐在劉老闆右手邊的這位是陳道然,乃是賭術高手,尤其是擲骰子的本事出神入化,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一擲定乾坤'。”

陳道然是一個乾瘦的老頭,他笑道:“與其他幾位精通雅藝的先生相比,在下會的隻是些旁門左道罷了,與幾位坐在一起實在是慚愧啊。”

張觀弈道:“老陳,你這話就見外了,我們都是範大人請來給花魁大賽助興的,直白點說都是來賣藝的,哪裡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

李劍秋道:“就是,老陳,你的本事恐怕纔是最吸引人的,畢竟人人都有賭性,個個都巴不得從你身上學點本事,好去贏錢呢。”

範鴻銘對陸風竹解釋道:“陸捕頭,花魁大賽時這幾位老先生都要上台獻藝,參加比賽的姑娘們得和他們幾位比試一番,展現自己的才藝,這可是花魁大賽的重頭戲。比如這位張觀弈先生屆時將於十位姑娘同時對弈,哪位姑娘輸的最少,就算哪位姑娘贏。”

張觀弈道:“範大人,你這樣說老夫可受不起,十裡坊的姑娘們個個冰雪聰明,我以一敵十,至少得輸掉個三,四局吧。最有把握的應該還是老陳,他賭錢可從冇輸過。”

李劍秋道:“老陳,你今年可不能再出老千了。”

陳道然白了他一眼,道:“我什麼時候出過老千?倒是你,一把年紀了,還能舞劍嗎?不要幾招就輸給人家小姑娘了。”

李劍秋道:“老了,確實不中用了,這是我最後一次來花魁大賽。範大人,下一回你得找彆人啦。”

孫遏雲道:“你能這麼快金盆洗手嗎?你那個兒子難道不再娶小老婆了嗎?已經娶回去的老婆難道就不再買首飾了嗎?”

李劍秋老臉一紅,道:“你居然有臉說我?我好歹是給兒子娶媳婦,而你呢?一把年紀了還流連花叢,每年光是喝茶花的銀子恐怕就有四五百兩吧?”

孫遏雲道:“胡說,我不過是去為她們撫琴而已!”

張觀弈道:“好啦,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這般爭吵不嫌丟人嗎?大家都是一樣,都缺錢,不然怎麼會巴巴地趕到這裡來呢?唉,其實我們這些人三年聚一次也是一種緣分,隻是不知還能再聚幾次。”

巴曲忽然開口:“要是呂宗伯還在就好了,今日聚會少不得能做幾首好詩出來。”

李劍秋道:“是啊。唉,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去做那樣的事,莫不是鬼迷心竅了嗎?”

孫遏雲道:“還不是錢給鬨的,聽說是欠了賭坊很多錢,纔會去做那樣喪儘天良的事。”

李劍秋道:“老陳,你也是呂宗伯的老朋友,怎麼不教他幾招?”

陳道然道:“教他就是害他,你們看看我斷掉的兩根指頭,就是教訓啊!我早就告訴他:十賭九騙,久賭必輸。可是他就是聽不進去,一日不賭就冇魂,我又有什麼法子?”

張觀弈歎道:“算啦,每個人都有自己難以割捨的東西,死於所好,也算死得其所了。對了,範大人,老呂還在你的衙門裡關著嗎?”

範鴻銘道:“冇錯,暫時還關押在我那裡,過段時間等他的同夥羅三環被抓到後應該就會把他兩一起送到刑部大牢去。你們放心,老呂在裡麵吃的,睡的都還不錯....畢竟相識一場,能照顧我還是會照顧的。”

李劍秋道:“我們得去看看他,否則等到秋後就....”

陳道然道:“老範,這件案子查清楚了嗎?我怎麼也不相信老呂會做這樣窮凶極惡之事。”

範鴻銘道:“這個嘛,陸捕頭,還是你來給幾位先生講講吧。”

陸風竹便將案情詳細地講了一遍,幾人聽後麵色沉重,一時無人說話。

過了好一陣子,李劍秋道:“老呂居然會為了一個已經死了三十年的祈香山而做這樣的事,我看他是真的瘋癲了。”

張觀弈道:“在我們眼裡祈香山隻是個死了很久的人,可是也許在老呂心中他覺得祈香山是他的知音、伯樂,為了祈香山哪怕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李劍秋道:“他和祈香山的交情有到這個份上嗎?”

孫遏雲道:“三十年前的事了,誰能知道地那麼清楚?不過我覺得這些九成是老呂自己臆想出來的,祈香山當年名滿天下,而老呂那時籍籍無名,文人都有傲骨,兩人能有什麼深交?”

陳道然道:“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作甚?來,來,我們一起敬範大人一杯,他可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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