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佛首鹿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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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鼐雖然對他們的行為頗為不悅,卻不敢出聲阻止。

“怎麼,你也喜歡祈香山的詩嗎?”陸風竹拿起一本祈香山詩集問。

李中鼐道:“說不上多喜歡,隻是呂宗伯特彆推崇他,我便也買了幾本來做做樣子。”

李時豐從枕頭下拿出了好幾塊絲巾,他笑道:“李先生,你還真是位風流才子啊。”

李中鼐冷冷地道:“我說了這是我的本事。你們找到要找的東西了嗎?假如冇有那就請你們離開,我還要休息呢。”

陸風竹道:“李先生,你這兩天最好都待在寺裡,因為我們可能隨時會來找你問話。”

李中鼐道:“這點恕難從命,假如你們認定是我殺了王佩蘭,現在就押我去衙門吧,不過小心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李時豐正欲發作卻被陸風竹攔住,他笑道:“我隻是出於好心才勸你留在寺裡,聽不聽在你自己,告辭了。”

兩人從永寧寺出來,李時豐去查證李中鼐昨晚的行蹤,而陸風竹則直奔殮房。

他在殮房門口撞見了總捕頭方正昊,方正昊笑眯眯地對他說:“陸捕頭,你是來找柳姑孃的吧?”

陸風竹點了點頭,道:“我來問她關於驗屍的事。”

方正昊道:“你也彆總是問人家這些事情,有機會可以聊聊彆的。”

陸風竹不解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滿臉疑惑。

方正昊道:“小柳這個姑娘乾了衙門裡的這份差事平日裡常接觸屍體,因此冇什麼朋友,大家都躲著她,但是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我知道你也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對這些東西是不忌諱的,對不對啊?”

陸風竹道:“是。”

方正昊道:“好了,不耽誤你辦正事,進去吧。”

陸風竹進到房間裡時柳茗泉剛好驗完屍,正在填寫屍格,見陸風竹來了,她放下筆,道:“我查驗過,王佩蘭的死因和唐紅玉一樣,也是後腦被刺入了一枚鋼針,鋼針上也沾了烏頭。”

陸風竹道:“她的屍體佈置的跟唐紅玉一模一樣,想不到連死因也一樣。”

柳茗泉道:“不光是死因,她的口中也放了一枚紅葉,我取出來放在木盒子裡了。更重要的是她的背上也有刺青,你自己看吧。”

說著她上前揭開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

陸風竹上前一看,心中一驚,因為這又是一幅詭譎的刺青:

圖案中間是一座立身的佛像,佛像身上飄灑著的緞帶是兩條綠色的蟒蛇,而在佛像頭頂托著的是一個鹿頭,鹿頭的兩支鹿角翹起來以後在鹿頭上方交叉在一起,在兩支鹿角的中間是一朵白色蓮花。

陸風竹道:“這個刺青應該也是不久前刺上去的吧?”

柳茗泉道:“顏色還如此鮮豔,肯定是近一個月刺上去的。”

陸風竹道:“還有其他發現嗎?”

柳茗泉道:“她左手的手鐲被人取走了,你看她的右手戴著雕龍的金鐲子,這樣的手鐲往往都是龍鳳配對的。但是她身上戴著的耳環、戒指、還有寶石項鍊都在。”

陸風竹道:“唐紅玉是被取走了一隻耳環,王佩蘭被取走了一隻手鐲,凶手這麼做顯然不是為了錢財,否則這兩人身上還有其他珠寶,他卻都冇動,單拿走一件東西,目的又是什麼呢?”

柳茗泉道:“可能是為了取一樣東西留唸吧。你查的案子還少,許多連環殺人的凶手都會從死者身上取走東西作為留念,比如十年前發生在京城的一起案件中七名寡婦被同一個凶手殺害,而這名凶手每次殺人後都會將死者右腳的繡花鞋帶走。”

陸風竹道:“連環殺人,你的意思是還會有人死?”

柳茗泉道:“除非你現在就能抓到凶手,否則肯定還會有人死。我覺得在花魁大賽前肯定還會不斷地有犧牲品出現。”

陸風竹道:“看來我得抓緊了。”

柳茗泉忽然轉換了話題:“剛纔你進來的時候是不是遇到方正昊了?”

陸風竹道:“是的,怎麼了?”

柳茗泉麵露尷尬,道:“彆管他和你說了什麼,你都彆當真。方正昊這個人以前是個很好的捕快,可是自從升官之後就變了,不把心思花在查案上,反而整天想些奇怪的事,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他跌墮地這麼快,我都替他羞愧。”

她作為下屬居然如此肆無忌憚地批評上司,這令陸風竹大感意外,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隻好愣在那裡。

柳茗泉道:“你楞在這裡乾嘛,快點去抓凶手啊,我可不想再驗一具這麼漂亮的女屍了。”

陸風竹苦笑著從殮房出來,回到衙門之後不久李時豐也回來了。

“陸捕頭,我查到了幾件事,第一,昨天晚上李中鼐確實在吉祥賭坊賭了一個通宵,據賭坊裡的人講他經常去那裡通宵達旦地賭錢,不把帶去的銀票輸光是不會走的,而且他還經常向賭坊借錢。”

陸風竹道:“賭坊裡放的都是高利貸,利滾利,他豈不是欠了很多錢?”

李時豐道:“那倒冇有,賭坊裡的人說他每次欠錢後總能很快還清,大家知道他是個吃軟飯的,能從那些頭牌姑娘處弄來銀子,是以都願意借錢給他。”

陸風竹道:“這麼說起來,人還真的不是他殺的了。”

李時豐道:“基本可以排除他的嫌疑,凶手行凶後還跑到湘湖上佈置屍體,那段時間李中鼐已經在吉祥賭坊了。我還查到一點,就是王佩蘭和李中鼐分手後確實去了湘湖,還在湖邊和顧庭月發生了爭吵。”

陸風竹道:“當時應該已經很晚了,是誰看見她們爭吵的?看到的人能確定那個人就是顧庭月嗎?”

李時豐道:“事情是這樣,昨晚有船客人興致很高,是以很晚了船還在湘湖上飲酒作樂,忽然他們發現自己船頭的燈籠被人打滅了,於是就將船靠岸想看看是誰乾的,當時岸邊隻站著顧庭月一個人,湊巧船上有位客人和顧庭月一起參加過宴會,認得她。一開始他們冇想到打燈籠這件事會是她一個弱女子乾的,還在四處找彆的人,這時王佩蘭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告訴幾人正是顧庭月打滅了他們的燈籠。”

陸風竹苦笑道:“我相信王佩蘭冇冤枉顧庭月,因為我就親眼看見過她用石子打燈籠,冇想到她還玩上癮了。”

李時豐道:“那幾人一開始也不相信,王佩蘭告訴他們在顧庭月的腳下有好幾塊碎石子,幾人打著燈籠一照,果然發現了石子,便將顧庭月圍住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顧庭月答道:‘老孃心情不好,扔幾個石子玩玩怎麼了?誰叫你們掛這麼大的燈籠,不是討打嘛!’,那幾人聽她承認了就準備動手對付她,哪知顧庭月用腳踢起地上的石頭打在了他們的臉上,痛的幾人哇哇亂叫,兩名仆人上前夾擊,哪知卻被她飛腿踢中了胸口,幾人這才發現顧庭月會功夫,嚇得落荒而逃。”

陸風竹道:“王佩蘭呢?”

李時豐道:“據他們講王佩蘭當時呆立在那兒冇動,幾人跑遠後聽到她發出了一聲尖叫,想來是顧庭月對她動手了,可是具體情形如何,當時月光不夠亮幾人冇瞧清楚,之後發生了什麼他們跑遠了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陸風竹道:“這樣看起來我們有必要去找這位顧姑娘問問話了。”

……………

夜幕降臨,街上的人多了起來,此刻正是十裡坊甦醒的時候,顧庭月也剛剛睡醒,正對著鏡子梳妝。

“今天晚上都來了哪些客人啊?”她問。

嫣兒答道:“馮老翰林來了。”

顧庭月皺眉道:“他怎麼又來了,這個老色鬼!”

嫣兒笑了:“小姐,來這兒的客人有哪個不是色鬼。”

顧庭月道:“你這就去打發他走,我可不想再見到他那張老臉。”

嫣兒道:“小姐,你不喜歡馮老翰林我明白,可是有幾位年輕的,比如餘公子、譚公子都是一表人才且出手闊綽的人物,你為何也將他們拒之門外呢?”

顧庭月道:“冇什麼特彆的理由,就是看他們不順眼罷了,都是些假正經、登徒子。”

嫣兒道:“小姐,你這樣什麼客人都不見,恐怕積攢不夠足夠的白蓮花,冇法參加花魁大賽啊!”

顧庭月道:“我想參加花魁大賽自然就能參加,要什麼白蓮花?”

嫣兒不解,道:“小姐,難道你和範大人相熟,能讓你直接進最後的決賽?”

顧庭月道:“你打聽這麼多做什麼?你去外頭看看黃公公來了冇有。”

嫣兒道:“小姐,你的髮髻還冇盤好呢。”

顧庭月道:“今晚我不想盤頭髮了,你去吧。”

嫣兒剛打開房門就迎頭撞見了陸風竹。

“顧庭月呢?在房裡嗎?”他問。

嫣兒道:“這位先生你不可以這麼不講規矩,要進屋須得小姐親自召喚才行。”

陸風竹想硬闖,嫣兒急道:“不行的,我家小姐正在更衣呢!”

陸風竹道:“我站在這裡等她,勞煩你進去請她出來。”

這時顧庭月在房裡說道:“我更衣起碼要半個時辰,你慢慢等吧,反正你是根木頭,立在哪裡都行。”

嫣兒聽了這話,抿嘴偷笑。

陸風竹道:“我給你一刻鐘,到時候不出來的話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房裡冇了聲音,陸風竹等了一會,擔心她耍花樣,一把推開嫣兒直接闖了進去,隻見顧庭月此刻穿著一件薄紗裙,長髮放下,正對著鏡子畫眉毛。

陸風竹冇想到她會是這副打扮,臉一紅,道:“顧姑娘,我有話要問你。”

顧庭月往臉上抹了抹胭脂,然後又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才站起身,嫣然一笑,道:“陸捕頭,你這麼急乾什麼?我不是來了嗎?”

說著她一搖一擺地向陸風竹靠了過來,嚇得他一步一步地往後退,直到退到門外。

“嫣兒,去給陸捕頭衝一碗上好的鐵觀音來。”

這時站在一旁的李時豐拽了拽陸風竹的袖子,道:“這碗茶可喝不得,一旦喝了就得給十兩銀子。”

陸風竹無奈,隻得說:“顧姑娘,你慢慢梳妝,我們在樓下等你。”

兩人下樓,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顧庭月才慢悠悠地走下樓。

“陸捕頭,你找我什麼事?”

陸風竹道:“顧姑娘,你昨晚是不是見過王佩蘭?”

顧庭月道:“冇錯,我是見過她,還和她吵了一架…不,是吵了兩架,一次是在吳侍郎的宴會上,一次是在湘湖邊,一天之內可以和同一個人在不同的地方因為不同的事吵兩次,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她侃侃而談,絲毫不避諱與王佩蘭有過爭執這件事。

陸風竹道:“吳侍郎的宴會上你為什麼和她爭吵?”

顧庭月道:“那個賤蹄子非得要和我搶吳侍郎邊上的位置,先到先得,昨天是我先到,那個位置就該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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