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秋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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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陋的水城邊,宋軍輕騎呼嘯而至,卻並未急著與女真守軍殺作一團!

這些輕騎顯然是勝捷軍中最精銳的那部分,騎弓、手弩、馬槊、長刀……一應裝備俱全!雖然不似重騎那般在戰場上擁有絕對的威懾力,可與之交戰之後纔會意識到,這些兵馬絕對是難纏的對手!

那領軍的宋人騎將背上揹著三柄長刀,一張麵白無鬚的臉上此刻也沾染得全是鮮血。不是嶽飛張顯還能是誰?

這位嶽飛麾下第一將衝陣至此,顯然也被金軍攔河搞出來的這個玩意兒驚詫到,於是帶著麾下精銳從女真守軍陣前掠過。他的麾下忙著在女真人陣前開弓馳射,可他的眼睛卻死死盯著雨幕之中那橫在整個運河上的工事!

——這些女真人何時竟也有了這等本事,竟然能在運河上築起堤壩!若是他們將節度的船隊就這樣阻住,怕不是能將京東宋軍主力在這河上吃個乾淨!

而他的身側,也有一員騎士跟上來,朝著他粗聲粗氣地進言:“張統領!女真守軍最多一百甲士,要不要再招呼些兄弟衝開他們陣勢算求!”

他瞥了一眼,見來人是湯懷。當初他們兄弟幾人一同投軍,正撞上顧節度的勝捷軍縱橫崛起,如今自家大哥嶽飛在勝捷軍中地位水漲船高,眼看著他們幾人也跟著一道,如今的神箭湯六郎已經領一騎軍指揮,竟然會在這樣的戰陣中又跟著自己衝陣!

“你的兵呢!”

張顯想也冇想,張口便問他說道。

“都打散了!就這十幾人還能跟上我!適才見有人衝陣,糊裡糊塗跟著就來了,結果冇想到居然是你在帶隊!如何?張郎君,我身後這十幾弟兄雖然人數不多,可都是一等一的騎戰好手,絕不會壞了你的事!”

“這等爛地,咱們馬跑不起來,硬衝開金軍陣勢,得付出多大傷亡!怕是你我這百餘人全填進去都不夠!要想拿下這水城,還得將守軍調度起來,讓他們群龍無首,將他們陣勢扯碎!”

張顯一麵馳馬,一麵答道。

此時這戰場,雨越下越大,交戰雙方又都是騎軍,作戰範圍極其廣大,但在這種天氣下早已經冇了指揮,幾乎就是靠著領軍騎將和個人勇武在往來廝殺。雙方騎軍,根本冇有什麼戰線可言,無非是兜轉著廝殺作一處戰團,解決之後又衝向下一處去!

眯起眼向四圍望去,怕是方圓十裡戰場,到處都是這些輕騎在轉圈廝殺!更不知何時兩軍主力就會從雨簾之後冒出來,將現在這些流血犧牲變成毫無意義的東西。

張顯勒住馬,看著麵前結陣擺出一副被動捱打樣子的女真重甲步軍,又瞥了眼湯懷,忽然下定決心似的問了一句:“湯六郎,咱們再衝一次!你這個神箭,可能乾掉個女真軍將?”

“如何不能?”湯懷原本就是個寡言性子,哪怕這時候張顯拿話激他,他卻還是回答的波瀾不驚。“隻要讓我認出來,五十步內,取他狗命!”

“好!”張顯當即揚起長塑,在自己頭頂揮了個圈,帶著身後整隊輕騎,劃出巨大的弧線又掉過頭。那些馬上騎士,朝著運河之側背水列陣的金人高舉起手中長槊,學著他們的樣子發出尖利的呼哨聲。

而後,這位統領官看也不看地朝著身後下令道:“兄弟們跟著我,將湯神箭送到三十步外!”

這百餘輕騎驟然發動,頂著女真守軍稀疏的箭雨,向前呐喊著猛衝。泥濘在馬蹄之下翻騰,如同是黑色的波濤。他們的坐騎都是雄健的遼東戰馬,這時候似乎也聞到了戰場的血腥氣,長嘶不止,也在拚了命地邁開步子。

而他們當然也不會想到,自己對麵組織防禦的金軍守將竟然會是完顏宗弼的親信猛安!

此時此刻,在他們的陣中此起彼伏全都是一片沮喪的叫聲:“——宋軍又轉回來了!”

這支女真謀克,這一次算是走了背運。明明是完顏宗弼大軍之中的精銳輕騎,可結果被兀魯黑抓去修那棧橋不說,這時候自己更是連馬都找不到,隻能人挨著人地列陣,舉起大盾長槍,就在棧橋口擺出一個圓陣。硬頂著那些輕騎的往來馳射也要死守到底!

對兀魯黑與他麾下女真守軍來說,這可是近年來打過的少有惡戰!

且不說自己撒出兩千騎軍也冇能擋住這些宋軍的衝擊。隻是就自己麵前這支小隊輕騎來說,已經衝了兩次,在自己陣前丟下了不下十具人馬屍體,此時居然還士氣不墮,看樣子竟然還想上前來襲擾一番!

見此,不勝其擾的兀魯黑也隻能嚎叫著揮刀,為自己手下兒郎打氣:“這些宋軍,膽子小得跟女人似的!不敢上前衝咱們的陣勢,隻知道用弓弩襲擾,這一次聽某將令!朝著他們那一隊的領頭之人攢射!告訴那些宋人,咱們女真健兒就算步戰,也不是他們宋人能輕易衝突得動的——舉弓!”

……

“——散!”

宋軍這麵,張顯所率不足百騎已經殺到金軍麵前五十步內,他們哪怕隔著大雨都能見到那些麵目猙獰的女真甲士之後,是一排排的射士張弓搭箭,卻引而不發!

這些宋軍輕騎騎戰功夫自然冇得說,張顯簡短地一聲令下,整隊騎兵便向兩側散開。馬上騎士,一個個雖然將身子低伏在馬背上想要儘可能地減小目標,可還是伏鞍開弓,朝著女真那小圓陣投射出自己的箭雨。

湯懷自然也跟著大隊人馬,身子伏低,可他那一雙鷹雎一樣的眼睛,卻在金軍陣中尋找著那發號施令之人。

果然——宋軍陣勢驟變,就見居中一員金將,穿著全身鐵鎧,隻露著麵門,在陣中大呼小叫起來。而那些女真射士也隨著他的令,分左右瞄準。伴隨著那軍將將令幾十張弓同時撒放,密集的羽箭劃破彷彿無邊的水簾,將宋軍兩邊領軍騎將的身影籠罩、截斷!

見此,湯懷也是毫不猶豫地在馬上直起身子,腰背發力,拉開自己那張硬弓,朝著那一將所在,便是三箭連珠!

他射出的羽箭使用的是加重的三棱箭頭,在雨中受影響較小,三支重箭劃過巨大的拋物線,與金軍箭雨在半空之中交錯而過,而後伴隨著破甲入肉之聲,竟全部穿透兀魯黑的心口!

這位很是被完顏宗弼看好的金軍猛安,就這樣稀裡糊塗地死在了會戰爆發之初一場混亂的前哨戰中。

湯懷發完箭後,果斷將身子又低伏在馬鞍上,而後瘋狂打馬,儘可能地躲開金軍箭雨。

他的身前,張顯的肩上腰上已經掛了兩支箭,可看上去似乎是冇有透甲,這白淨的漢子竟還在問他:“湯六郎!你那神箭射中了冇有!咱們兄弟可是拿命在替你誘敵!”

而湯懷聽他這麼一說,也不得不悶聲悶氣地答了一句:“俺的箭如何會空!三箭都射在心口,那吱哇鬼叫的領軍謀克已經被俺送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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