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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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興人高興高興?”

鄧公莫名的笑的瞧著比蘇父還高興,:“我們讓一讓吧,畢竟他們和秦王府結親,如今勢大...”

“且讓他再笑一笑,畢竟一會兒進了殿,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這話...

餘大人心裏轉著彎,卻不再多言,:“...是。”

殿內,在一片山呼萬歲的叩拜聲中,懷康帝坐在了上首。

略略說了幾句,就進入了今日的正題。

懷康帝環視了一圈,看著站在前排眼睛也不帶抬的秦王、悠然自得的董公、帶著笑意的鄧公...

還有一個個眼含期待,隻等公佈三公人選的朝臣...

懷康帝的眼神最後定格在站在前列的蘇尚書身上。

隻見蘇尚書臉上一片坦然之色,毫無得色,絲毫看不出剛剛被人齊齊道賀的喜悅。

不知道為什麽,懷康帝十分想笑。

朝堂上的這些聰明人啊......

成事難,壞事易。

百八十個心眼相互戳一戳,好端端的一件事就能攪合成稀泥。

典型的吃不到飯那就乾脆把盤子都砸了。

哪怕於民生有益,也總有不同派係的人一定會跳出來反對,所有的事都休想做到儘善儘美。

所以逼得人總是想舉起屠刀,削掉他們的腦袋。

成也朋黨,敗也朋黨。

懷康帝壓住了湧上喉嚨的咳嗽和腥甜氣,他笑著從桌上拿起了一份摺子。

所有的人的目光聚集在和懷康帝的手上,看懷康帝的手有些抖,隻當因著人是笑的。

這份摺子落在了王公公的手裏。

王公公躬身接過,隨後翻了開來,氣沉丹田的念道:

“今有廖氏一族,廖盛誌...六年進士...曠經綸之才...今,特入內閣,加封...”

從聽到自己的名字起,廖尚書的神色就微微有些茫然...

他忍不住抬著頭,看向王公公,是他吧?他好像冇有聽錯?

蘇父臉上的神色冇什麽變化,隻是翹起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他小心謹慎了一輩子,即將踏朱樓時卻飄了。

結果,臨到頭,被人狠狠踹了一腳。

登高跌重。

摔得粉身碎骨,五臟六腑皆裂...

蘇父眼神輕輕掠過了懷康帝,快的隻有一瞬,隨後他垂下了眼,默然無語。

散了朝,看著被圍攏在中間接受恭賀的廖盛誌,蘇尚書走過去,神色如常的也恭賀了一聲。

在蘇尚書開口恭賀的時候,周圍悄無聲息,李侍郎和孫大人都悄悄的藏在人群裏低下了頭。

回府的路上,戶部侍郎和一些官員跟在了蘇父的身後,:“大人,這事頗有詭異之處,更何況,還有秦王府...”

蘇尚書的神色清冷冷的一片,:“不必多言。”

“都回去吧,記得備份禮,送到廖...廖公的府上。”

“......是”

蘇府

無人嬉鬨,昨日趁著天色好在水塘邊笑著散心的小姐不見一人。

從朝會上傳出訊息後,所有人都規規矩矩的的斂目靜氣,一點聲音都冇有。

蘇尚書一回府就去了蘇老大人的書房。

屋內,香爐內青煙嫋嫋。

蘇老大人在桌前寫著字。

戒急用忍。

蘇尚書垂手而立,靜靜地候著。

等了約莫有半炷香的功夫,蘇老大人才停了筆。

他看著眼前寫好的字,搖了搖頭,:“老了,定力不如以前了。”

蘇尚書將棉巾雙手奉了過去,:“父親,您身子骨還硬朗呢。”

“來啦。”

蘇老大人接過帕子擦了擦手,隨手端起了茶杯,:“失敗了?”

蘇尚書默了片刻,才低聲道,:“是,廖家那泥塑的蠢貨竟然被堂而皇之的捧了上去...”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

蘇老大人喝了口茶,不緊不慢的道,:

“當千裏之外趕來的岑王世子,都會以賀你入閣為由送上厚禮的時候,我們就該想到,這事一定會出意外。”

說著,蘇老大人看了一眼蘇父,:“你現在想怎麽做?”

蘇父的拳頭靜靜的攥在了一起。

數十年的隱忍,即將達成目標時被甩了一臉的嘲諷、殿外那些人的恭賀聲、改弦易轍的牆頭草...

“周氏小兒安敢如此辱我!”

“父親,動手吧。”

蘇老大人看了一眼蘇尚書,:“都忍了這麽多年了,到現在就忍不住了?”

“就是因為忍了這麽多年,才無需繼續忍耐了,”蘇尚書看著蘇老大人,:“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周氏小兒竊我大麗這萬裏江山,高高坐上,對我揮之則來,呼之則去。”

“這恥辱我忍了。”

“一個旁支賤婢嫁了長樂侯,卻不想生了個窩囊廢。”

“好不容易有了長樂世子,卻被捧的飄飄然不知西東,精心養了數十年的線被他說斷就斷...”

蘇尚書一臉的鬱鬱之氣,:“如今這滿朝文武,都是些寡廉鮮恥,庸庸碌碌之輩!”

“就這樣的人竊居於廟堂之上,糟踐這萬裏河山,如何忍得?!”

蘇老大人看著蘇父,他忍了一輩子,忍到懷康帝無後,忍到最有希望的周氏皇族娶了他的孫女...

這或許是最好的機會了...

蘇老大人閉著眼捋了捋鬍鬚,:“你準備怎麽做?”

“明日,咱們這位聖上不是應允女眷入宮嗎?”

“父親,先讓五姐兒入宮吧。”

蘇老大人睜開了眼,:“就算一切順利,秦王如今可還在呢。”

“戰場上瞬息萬變,什麽意外冇有?”

蘇尚書看著桌上的萬國誌,:“更何況,這萬裏河山,疆土遼遠,人才濟濟,要什麽樣的將纔沒有?”

“韃子的厲害在草原上,他們覬覦的不過就是一城一邦之地。”

“更何況,這麽多年也被打殘了不少,到時候,誰去收拾不都一樣?”

“秦王,嗬,這麽多年,不過是為著在邊關擁兵自重,也是沽名釣譽之輩。”

“如今更是為了一個女人瘋了,欺世盜名之徒...”

若真的一切勝利,懷康帝駕崩,秦王戰死沙場....

週記淮的根基在朝堂,若他登基,除了能籠絡秦王的舊部鎮守邊關,而在朝堂上能依仗的最大可能,就是他們蘇氏一族。

倘若琳琅到時候能誕下麟兒,有顧命大臣輔佐幼子....這江山是大晉還是大麗的,還有什麽區別?

若是一切都往好處想,美好的願景果然唾手可得。

不光是蘇尚書,蘇老大人這樣想一想,竟覺得十分有可操作性。

連蘇老大人都忍不住有些意動。

最關鍵的是,他的年紀愈發的大了。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感受著壽命一點點的飛速流逝...再等下去,他怕是也等不到了。

蘇老大人看著蘇尚書,:“你這是鐵了心了?”

看出來他父親的猶豫,蘇尚書重重的點了點頭,:“是。”

“...好,那就去做。”

蘇老大人轉頭看了看窗外的日頭,輕輕的歎了口氣,:“時不我待啊。”

......

秦王府

臨淵堂內,午後,溫暖的日光暖烘烘的散在窗邊。

蘇琳琅就坐在窗邊,輕輕展開了週記淮送來的書信。

這樣的書信,自週記淮入了太學,每隔兩三日就會從書院送回來。

這是週記淮寫給蘇琳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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