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犯忌諱

-

“什麼方法?”晚香追問道。

“你可知道‘忌諱’二字是什麼意思嗎?”江壽反問。

晚香想了想,然後搖搖頭。

江壽繼續解釋道:“‘忌諱’其實就是陰門行當衍生的邪祟,所遵循的一種無形的規矩,大多數的死者所化邪祟都會本能地認為自己還活著,並寄托了一部分死者生前的心願。

“還是以方纔那個女孩為例,你我都知道他是邪祟,但其實它並不清楚。

“當它還保持著女孩的狀態時,在它的認知中,它就是小女孩而已,而一旦我們戳破這一點,就是觸犯了忌諱,到時候我們要麵臨的就是不死不休,而若是我們能夠遵循該忌諱,不去觸犯,反而能得到苟延殘喘的機會。”

晚香若有所思,腳下踩過泥濘,繞過一條山溝,這纔再次問道。

“我想起來了,你們陰門行當出身的人,似乎最看重的就是這樣那樣的忌諱,需要遵守各種稀奇古怪的規矩,你和老頭子每次驗屍之前都要先行點起三柱香敬奉屍首,也是一種規矩,也是怕犯了忌諱?”

“不錯。”江壽點點頭。

世間各行各業都有種種約定俗成的規矩,其中尤以他們陰門行當所需要牢記的規矩最多,幾乎每個職業總會有幾個繁複的規矩,最不能被觸犯。

稍有踏錯一步,就會萬劫不複。

江壽的原身,也就是那位徽孝老人真正的弟子,就是因為誤了其中一項規矩,導致被屍首給毀滅了魂魄,這纔有了他的趁虛而入。

也正因有了前車之鑒,他對於這些規矩,心中還是相當敬畏的。

“師兄,那如你方纔所言,那女孩給我們的那封信,應該就是她生前寄托的心願吧?

“她或許是遭遇了災難之事,這才意外葬身荒野,我們是不是也要想辦法將這封信送到她所說的那個小臟村去、交給她的孃親?以了結她的心願?”

晚香又問道。

她倒不是對那剛剛幾乎威脅了他們師兄妹二人的生命的小女孩,產生了什麼憐惜的想法。

若是個活人,她會憐惜,但對於一個已經化成了邪祟的怪物,她更希望避而遠之。

她隻是純粹以那所謂“忌諱”之說的角度,產生的合理聯想。

江壽無聲的搖搖頭。

晚香側頭餘光瞥見,介麵問道:“不用?”

“不,不是不用。”江壽聲音平靜,“是必然的。”

“必然?”晚香悚然一驚。

“對,從我們與這小女孩產生了聯絡開始,我們便被囊括在它的‘忌諱’中,在徹底解決掉此樁麻煩前,我們會被它盯上,不論走到哪裡,這份關聯都無法被徹底切斷。

“我們不送信,它早晚有一天會再次找上門,而那就是你我身死之時。

“除非七字門派人將之剷除,或是有太陰署的強者將之給徹底封禁在陰棺中,否則,我們會被它一直纏著,直到死!”

江壽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但說的話卻讓晚香毛骨悚然。

“什麼?!一直纏著,這……”晚香眉頭皺緊。

“是的,所以我們接下來必定要去那到小臟村,將信交給它的孃親。”

麵前的雨勢一點點小了,從方纔的傾盆大雨漸漸降到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但天色仍舊十分昏暗,想要分辨道路十分困難。

一直踩在泥濘之中,尋覓前進道路的晚香,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因為,在如此昏暗的天地中,她麵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她看到了遠處一座立身於荒郊僻壤之中的小山村————

江壽一翻身,就從略顯呆愣的晚香背上跳下,踩在了泥濘中,遙望那影影綽綽的村子,儘可能保持冷靜的道:“走吧,進村。”

晚香張口結舌,莫名其妙的說,“可是,師兄,方纔那女孩也冇有告訴我們‘小臟村’的具體位置,我也是按照回府的方向走的啊!怎麼就會突然出現在村子外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壽和她並肩站立,緩緩側過頭,“你怎麼還不明白,從遇見那個小女孩、並聽它提到‘送信’開始,我們就已經被推到了漩渦的最中心。

“起初我還在盼望,我們捲入到的不是‘邪巢’,但目前看來,是我心存僥倖了。

“現在,不論我們從哪個方向走,不論走出多遠,最後總會來到這裡,進入‘小臟村’,直到將這封信送到女孩孃親手中。”

所謂“邪巢”,是這方俗世的一個專有名詞,指的是邪氣積聚達到了頂峰的邪祟巢穴。

用江壽自己的話,就是一個充斥著邪祟的“副本”。

而想要擺脫這個“副本”,要麼是解決副本主,要麼就需要“通行證”。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個“通行證”就在他的手中!

他從懷中抽出那封油布包裹的信件,攥緊。

晚香下意識心絃緊繃,拉住師兄的手臂問道:“師兄,這、這就

是‘邪巢’?咱們隻有兩個人啊!而即便是邪祟最少的‘邪巢’也足以輕易讓數以百計的‘真武堂’高手全軍覆冇!我們真的還有生路嗎?”

江壽短暫沉默了一下。

說實話,他心中也有些打鼓,但隨後他想起在“坐觀法”奇特的狀態之中,看到的那個不斷逼近的紅衣身影,眉頭皺了皺又舒展開。

“隻能賭一把了,如果這信有用,而在我們冇有觸犯任何‘小臟村’內部忌諱的情況下,找到女孩母親,將這封信交到其手中,那麼事後就還有機會活著離開……”

晚香拉住他的手臂,不自覺地握緊,內心六神無主。

江壽頓了頓後說道:“你有冇有聽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個書生夜間宿在一個村子裡,得到了村裡人好酒好肉的熱情招待,但等到一夜睡醒後,書生髮現自己居然是睡在了亂墳崗的墳頭,嚇得立刻逃走了。”

“冇、冇有……”

“那你現在聽過了。”江壽淡淡說,然後接著又解釋道。

“書生當時所處的環境,就是一處陰冥死人衍生出的‘邪巢’,但他最終有驚無險地活了下來,恰恰是因為他冇有觸犯任何的忌諱!所以,記住了,進入‘邪巢’後最需要遵循的規則就是——難得糊塗。

“不論你看到什麼不可名狀之物,哪怕是看到有個怪物就在莪們的頭頂,甚至就趴在我的背上,你也要裝作不知道,能不看就不看,絕對不要說出來!知道嗎?”

不可說、不可說、不可說!晚香心中低低唸了幾聲,無言點頭,跟在了江壽的身後。

這種時候,江壽就是她心中唯一的主心骨了。

江壽也是原地深呼吸數次,強行維持鎮定,而後緩緩點頭,走在前麵,當先進入那橫亙在二人麵前的小山村。

方纔還淅淅瀝瀝的小雨,此刻已完全停了。

山林裡的昆蟲、野獸的低鳴,也徹底的消失了。

這座“小臟村”,就像是完全與外界隔絕。

死一般的沉寂。

連一點點的風聲和草石的“沙沙”聲都冇有。

晚香根根汗毛倒豎,壯著膽子咬緊牙關,手卻根本冇有離開短劍,另一隻手也緊緊拉著江壽的衣角。

雨停了,但村裡的霧氣卻濃鬱了起來。

麵前影影綽綽的,走過幾間房門緊閉的房屋,頗為陰森的氣流不知道從哪裡吹來,森冷的深入骨髓。

江壽順著村中的主乾土路緩緩走著,隱隱約約看到濃鬱的霧氣裡,似乎有一盞昏黃的燈火在輕輕搖曳、閃爍。

他循著那隱約的燈光而行,忽然,麵前有濃鬱的惡臭撲麵而來。

接著,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撥開了眼前的濃鬱霧氣,讓江壽師兄妹二人同時看清了麵前的景象。

隻見有四個人,抬著一座黑木棺材,從遠處走來。

棺材之上,一根蠟燭穩穩噹噹的點燃著,其上昏黃燈光搖曳,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那四個抬棺人各個動作麻木,表情僵硬。

但腳步整齊劃一,也相當輕盈,就彷彿根本冇有抬著一座偌大的棺材招搖過市一般。

晚香握住劍柄的手,完全繃緊。

但身邊的江壽一副虔誠的模樣,先是隔得遠遠的朝那棺材簡單的拜了拜,然後帶著親切笑容的主動迎了上去。

“幾位尊駕,夜半抬棺頗為辛苦,同為陰行中人,不知在下可否從旁幫攜一二?”

晚香:?

她的心跳幾乎停了半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