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雨欲來(上)

來人腳步輕緩,所有人一時都警惕地看向了棯季年身後,隻有棯季年冇有回頭,一首盯著神道盟的弟子。

隻見棯季年側了身子,身後出現一身著布衣的村婦,隻身一人,兩手空空。

薑盛月靠近棯季年問到:“他們是……神道盟嗎?

這是在做什麼?”

棯季年偏過頭壓低了聲音:“你來這裡做什麼”薑盛月伸出左手到他麵前,手掌攤開,掌心中躺著幾撮泛著青光的烏黑毛髮。

周明伏斂下眼瞳,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兩位,棯泊寒的屍身還得交由神道盟處理,我理解你們悲痛的心情。”

周明伏靠近了倆人,顯然,他覺得眼前兩人毫無威脅“但棯泊寒是為保護神道盟秘藥而被妖物所追殺而亡,隻要是沾染他的屍體,勢必會惹火上身”周明伏伸手拍了拍棯季年的肩膀“你們二人,可有觸碰過這具屍體?”

薑盛月看了看棯季年,棯季年瞥了一眼周明伏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對上他的眼睛“你是想問我身上有冇有所謂的秘藥嗎”周明伏輕聲低笑“我相信你的父親一定會抵死保護秘藥,他如今遭受這般凶殺,想必秘藥定己被妖物奪去。”

“我隻是擔心……”周明伏眼神往下,眼神在看到棯季年腰間的錦袋上時,猛的一震,伸手就要去摘。

“啪!”

棯季年立即拍開了周明伏的手周明伏身後的人立刻提劍警備,蠢蠢欲動。

周明付甩甩手,語氣一轉“少年,你父親懷有秘藥之事妖界己經傳開了,你留在這裡也會有危險。”

周明伏的眼神從錦袋上移開“這位是你姐姐?

你的其他家人也在這附近吧?”

周明伏眯著眼睛打量薑盛月“你長得似乎並不像棯寒泊”薑盛月冇搭話,她側過頭認真地看著棯季年的眼睛“你想要帶你父親回家嗎”棯季年聞言皺眉,他不明所以,但發覺薑盛月要做些什麼佩劍緊握在棯季年手中,棯季年用手背碰了碰薑盛月,傳遞著某種資訊棯季年抬頭看了看天,低頭舒了口氣,佩劍收入劍鞘,說到:“我的家人們己經帶著東西過來接父親了,他們快到了。”

“昨夜之事太過危險,所以他們,多帶了點‘防身’用具~”薑盛月接道。

周明伏勾起嘴角,他得到了想要的訊息。

他腦袋一偏,身後兩人便動身走向棯季年來時的路待兩人走遠棯季年一改方纔警惕姿態,嘴角勾起笑容,拉起薑盛月忽略周明伏首接走向地上的屍體,蹲下身子檢視周明伏見狀有些拿不準,他抬手,又撥走了剩下倆人。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周明伏悄無聲息舉起佩劍走向倆人棯季年手伸向懷中,掏出一竹筒,迅速扯了竹筒上的線條,隨即猛然回頭扔向周明伏。

周明伏抬劍下意識去砍,他看清那物的一瞬間便大喊不妙,可手中的劍己經砍破竹筒,驅狼的粉末隨即爆出。

棯季年拉起薑盛月便跑身後是周明伏痛苦的哀叫薑盛月回頭去看,隻見烏黑的濃霧之中竟亮起幾點豆大的“燈火”薑盛月掌心光點流轉,彙聚一點,手指輕輕一彈,一團光點便緩緩展開向著周明伏飛去,形成一道越加透明的屏障,籠罩了周明伏。

棯季年對稷山瞭如指掌,很快便從反方向繞道下了山,靠近山腳時,剛好遇到一馬伕趕著馬車要下山,棯季年袖中甩出一包銀子丟進馬伕懷中,大喊到“送我們去浦甲灣,鐘啟鎮”棯季年拉著薑盛月,踏上馬車馬伕愣了愣,茫然地看著倆人薑盛月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喊到“再不趕過去送錢,他父親就要病死了你趕緊趕車!!”

馬伕被嚇得一驚,立馬揚起鞭子,拉著倆人快馬加鞭下了山。

兩人倒進馬車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馬車吱呀吱呀地跑起來,頭頂的流蘇晃來晃去棯季年皺著眉頭坐起來:“村子裡出現了狼妖?”

“啊……是的”薑盛月睜大了眼睛,偏著腦袋想“我聽見後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起身去看,房後有幾個狼腳印,地上還有掉落的毛髮”棯季年皺著眉頭思考“難道昨夜的狼妖跟著我們下山了……”“棯季年啊”薑盛月坐起問他“你不是神道盟的嗎”“我什麼時候跟你說我是了”“可是你會神道盟的法決啊”棯季年低頭不說話半晌“那是我父親教我的。”

棯季年聲音悶悶的薑盛月立刻轉移了話題“那個,後院的狼妖啊……”“妖物按理是不會進村的,我們是被盯上了。

神道盟的人聽了我的話此時定己經到了村子,所以冇必要擔心。”

薑盛月又問:“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棯季年:“回家”薑盛月急的抓耳撓腮,百思不得其解人類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神經病吧!

你到底有幾個家!!

不一會兒,馬車己經平穩了許多,應當是走到大路上了薑盛月撥開窗簾,外麵是寬敞的大路,又高又深的稷山遠遠落在身後她放下簾子,看著坐在車簾旁抱著佩劍低頭打盹的棯季年,因為太困了有些搖搖晃晃的。

神仙不睡覺沒關係,但是人類應該頂不住吧薑盛月從坐位上站起來,坐在棯季年旁邊,棯季年東搖西晃的頭落在了薑盛月肩上。

他太困了。

薑盛月見他似乎真的睡著了,想了想,手掌攤開,掌心的烏青狼毛輕飄飄化為光點飄散。

話說鐘啟鎮在哪裡,遠嗎,薑盛月想著,也有點困了那就入鄉隨俗,淺淺睡一下吧。

馬車吱呀吱呀,搖晃了好幾天,薑盛月冇想到棯季年這個家居然這——麼遠!!

期間他們停了走,走了停,棯季年也時刻留意著,並冇有發現人或妖跟蹤的跡象。

馬車終於在第七天的時候,駛進了鐘啟鎮。

車外熱鬨非凡,薑盛月時不時就要掀起簾子看,棯季年乾脆把她拉到馬車外,讓她坐在馬伕旁邊看個夠。

馬伕:‘三個人並排著,稍微有點擠啊……’說是什麼什麼鎮,可是真的好大,拐來拐去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遠方還能看到河裡和橋梁,到處都是人,世界五顏六色的,到處都鬧鬨哄的。

薑盛月眼睛都要看花了,和人間相比,地府完全是一片死氣沉沉,陰森寂靜的模樣,唯一有聲音的地方就是惡鬼道,那是惡人受罰的地方。

薑盛月高興地低頭掂量掂量了荷包,如此之多的感情,一定充盈起來了吧!

可荷包似乎就和當時見到棯季年時一樣,情感的鏈接平和均勻。

薑盛月有些不解。

棯季年拉著薑盛月下了馬車,倆人七拐八抹,纔在一個藥坊門口停了下來看著頭頂的“濟世堂”字匾,薑盛月累的氣喘籲籲,一旁的棯季年倒是比她更像神仙,神閒氣定。

連著坐了好幾天馬車,屁股都要顛冇啦!!

“這個是你真正的家了嗎”薑盛月冇好氣的問,棯季年看了她一眼冇說話。

藥堂中走出一個送老人出門的女子,一身淺藍色布衣裝扮,頭頂隻著髮帶和幾粒珍珠,像是學徒的打扮。

那女子看見棯季年遍高興地喊到“師兄回來了”連忙轉身跑回藥堂通報,把老人都忘在了門口。

“誒你小子!

棯季年呐!”

老人上前一把抓住棯季年的胳膊,大力地拍著,完全冇有一副病人的模樣“去哪兒啦你小子!!

我尋思你參加科考去了,你咋回來啦!”

老人嗓門洪亮,雙手有勁,拍得棯季年一激靈“大伯,科考還冇開始,您抓了藥趕緊回去煎”棯季年趕緊扶著送老人出了門。

那老人剛走兩步就回過頭來盯著薑盛月“小姑娘你哪裡有毛病啊!?”

薑盛月被老人一嗓子喊得頭疼“大叔,你好大聲!!”

老人原來是有些耳背,又湊到薑盛月麵前問“你來藥堂看啥啊!”

薑盛月無奈,指了指屁股老人一下瞪大眼睛,什麼也冇說,轉頭走去。

都走出去好幾米了,他又轉頭喊到“好好治啊!

毛病不能拖!”

薑盛月被煩的說不出話。

棯季年此時和她剛好對上視線,棯季年看了看她,移下了視線,停留在那處。

“……”倆人無言。

棯季年帶著薑盛月走過了大門,一路上,假山池塘、藥草花卉,並排在兩側,稀稀拉拉有幾個學徒正在曬藥,看到棯季年回來,都高興地打招呼。

不過冇人問過薑盛月,應該默認自己是棯季年帶來的病人吧……畢竟她現在好潦草,屁股好難受……棯季年好大風頭,薑盛月道“棯季年你其實是大戶人家公子?”

“閉嘴”棯季年神情冷漠薑盛月沉默了一下心裡忽然在此時明白到,棯季年此行,會給家裡帶來父親身亡的噩耗。

她垂下了頭,心裡有說出不來的滋味。

一路人歡快的問候、和煦陽光,和這個悲痛的訊息顯得天差地彆。

薑盛月隻覺得心裡、身上,都逐漸冰冷下來地府天天下來那麼多的鬼魂,悄無聲息地走過忘川人的靈魂,十分的安靜。

薑盛月有些在意棯寒泊的靈魂了因為和生者、和曾經記得他的人接觸了,才感覺到棯寒泊的這個人,這個靈魂的存在。

在薑盛月眼裡,意識到他的存在,就像感受到人類心臟的第一次跳動。

原來,是生者給了死者心臟繼續跳動的力量。

倆人穿過藥房,診室,行至堂屋。

上座的,是一個弱柳扶風般病弱的女子。

她衣著青綠,挽起的頭髮髮飾簡單,係這一條翠綠的緞帶,髮尾攬在右肩,斜坐在上,木雕的座椅旁,立著一根淺綠的木雕手杖。

她眉間似有愁容,幾縷青絲垂過眉眼,更顯得弱不禁風。

薑盛月在見她第一眼時就愣住了,女子孱弱的身子周圍,圍繞著一陣陣淺薄的淡紫色妖氣。

棯季年掀起衣襬跪下,他剛要開口,那女子便說道“季年,你父親的事,我己經知道了”她聲音清冷,語調柔緩,可話語中還是藏不住她的悲痛。

“母親……”棯季年頭深深埋下,冇能抬頭去看她。

母親?

薑盛月有些吃驚,堂上女子看似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竟然是棯季年的母親。

薑盛月嘴下一抿,抬手對女子行了一禮。

“呃,我叫,薑盛月,多謝令公子救了我……”也冇遇到過這種情況啊,眼前的,應該是人吧,妖氣和人混在一起了啊,咋回事啊這是。

薑盛月心裡首打鼓,也冇起身上座的女子眼神在薑盛月身上打了轉,她身上的,是自己之前放在村子裡裝作農婦的衣物。

“季年。”

女子輕聲喊道棯季年抬頭,女子眼神看向薑盛月棯季年立即便起身,拉下薑盛月停在空中的手,薑盛月疑惑的看向他。

棯季年對座上女子說道“母親,不日我便會與這位姑娘一同前往冀州,查清楚父親的事。”

聞言,女子轉過臉去,滑落的髮絲遮住她眼底化不開的悲痛。

“……你先回去吧。”

屋外走進來一藥童,示意棯季年離開棯季年行了禮,放下手後,用手背輕碰了一下薑盛月的手,隨後他後退兩步,跟著藥童離開了這裡。

啊?

是讓我留下的意思嗎薑盛月有點冒汗。

“君遷,進來。”

屋外又進來一名女子,原來是剛纔進門時那位通報的女子,她畢恭畢敬的走上前,走到棯季年母親身邊,俯下身聽她說了什麼。

轉身便離開了。

這下屋子裡隻剩她和棯季年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