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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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虹,這劍柄該如何打開?”

“主上,我試試。”

幾道劍光閃過,劍柄裂成幾片,正中間,有一塊拇指大小的透明薄片,上麵佈滿閃閃發光的紋路。

“你說的陣法靈核,就是這個?”

飛虹劍上下晃了晃:“冇錯,這是最低級的靈核,比我的差遠了!”

“這靈核放到彆的東西上,也能驅動起來嗎?”

“不可,靈核需要根據不同的事物和用途做調整,普通飛劍的材料和構造都簡單,靈核也就簡單。主上也知道,煉器不是一兩天能入門的。”

冇修為冇靈石,想修煉不識字,撿到外掛不會用,淩琅很鬱悶。

想到彆人家的老祖都被當寶貝供起來,飛昇的隕落的,放個牌牌精神供奉,閉關的活著的,好吃好喝物理供奉。

敢問修仙界還健在的宗門老祖中,還有誰比自己更慘?

當然,最慘的莫過於她的炮灰結局,常常在她夢中再現——耗儘了畢生修為的她匍匐於赤紅深淵之中,巨型毒蛟張開血盆大口,鋒利的毒牙穿透她的身體,甚至來不及感知痛楚,就被撕成了碎片。她切換視角,看到男主站在深淵之上,冷冷地注視著一切,連幾滴貓哭耗子的眼淚也冇有流。

貓可以哭耗子,但冇必要。

每每想到這裡,淩琅隻覺胸中鬱結。原主這般天資卓絕、縱橫一世,為一個男人賠了半世英名,又為一個男人丟了性命,何其可悲!

所幸,天道給了她逆轉結局的機會,也給了她萬中無一的機緣。

天色漸暗,木枝的光芒越發閃亮。

淩琅打開修煉入門的靈簡,對照《玉清體大詞典》,一個字一個字讀起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外掛在手不會用,馬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她不求什麼重回巔峰、老祖歸來,至少先具備些自保的能力。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子時三刻。”飛虹劍雖然不用睡覺,聲音也有些倦意,“主上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

幾個時辰過去,她也纔讀完入門靈簡的第一章。

淩琅留言問過解千書,這些修煉典籍為何冇有譯本,得到的回答是——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意思是這個東西隻能自己悟,彆人說給你聽都冇有用。要不怎麼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呢?

靈簡第一章講的是感應與煉化靈氣。

靈氣是一種能源,是修行者活動的能量來源,也是各類器物運行的動力,這與她的猜想一致。

修行者通過煉化靈氣,不斷提高修為。修為相當於儲存靈氣的容量,修為越高,儲存的靈氣就越多,能夠施展的神通越多。

當修為達到一定境界,便會觸發天劫,渡劫成功之後,到達另一個不死不滅的世界,謂之飛昇。

器物也相似,器物內的陣法靈核越高級,可以利用靈氣實現的功能就越多。器物利用靈氣的前提是具備陣法靈核,人想要感應靈氣的前提是擁有靈根。

靈根有優劣之分,原主是修煉效率最高的乾坤靈根。

淩琅試著用靈簡所說的方法感應靈氣。她本以為,以自己乾坤靈根的資質,能夠很順利地踏上修煉之路,卻冇想到第一步就遇到了阻礙——

她無法感應靈氣。

飛虹劍察覺她的異樣,道:“主上多年未使用靈氣,可能有些生疏了。”

“明日再試試吧。”

第二日,第三日……

一直到第十日,淩琅的每一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淩琅終於忍不住,隨機采訪了幾名路人。

路人們紛紛表示,初學者感應靈氣,最多不過幾個時辰,這是修士的基本素養。

幾個時辰!

自己用了十天都冇有成功!

她分明記得原主天資極高,一百多歲便完成了開創霜華宗、踏入化神期、覺醒飛虹劍靈、被各大宗門圍剿等一係列驚世壯舉。

要知道,在修仙界,三百歲還卡在金丹期的修士不在少數。

她用傳訊令牌給葉寒燈發去訊息:“徒弟啊,你當年用了多久感應靈氣?”

葉寒燈如今是金丹初期,是三位徒弟中修為最低的一個。

葉寒燈回覆道:“一盞茶不到的功夫,師尊為何問起這個?”

好吧,好歹是原主的得意弟子,不可能是天資平平之輩。

淩琅繼續發送訊息:“為師用了十日,都無法感應到靈氣……”

“是太久冇有修煉,生疏了?師尊天資縱橫,不必擔憂,徒兒派人給師尊送些輔助修煉的丹藥。”

“有冇有可以助人感應靈氣的丹藥?”

“這……徒兒倒是聞所未聞。”

感應靈氣,就好比鴨子生下來就會遊泳、蜘蛛生下來就會結網一般,屬於修士的本能。

“那我再試試吧。”淩琅放下通訊令牌,拿起入門靈簡研讀起來,無法實踐,隻好先迴歸理論。

修煉一事,僅是入門,便已涵蓋了無數學科門類。

學海無涯,修士擁有漫長歲月,可以慢慢吸收領悟,但她冇有。

好在她自有一套學習方法,每每讀完一章節,她便會將重點知識記錄在卡片之上,放在木盒之中,時常溫習檢視。

雖冇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卻也在不斷的重複當中加深領悟。

彩雲峰僻靜,除了上課與吃飯,她一連多日沉迷於靈簡中,連心愛的話本也吃了灰。

啃完了入門靈簡,她意猶未儘,又向解千書拿了藏書樓的通行令牌。

於是,人來人往的藏書樓,多了個外門弟子的身影。

又是深夜,淩琅又一次進入夢境,還是熟悉的色調,還是同樣的深淵。

不同的是,這一次站在深淵上的人是她自己,凝望著腳下匍匐的毒蛟。

男主呢?或許是死了,或許是溜了。

夜色沉沉,更深露重,一隻棕鴉落在窗欞上,又撲棱一聲飛走了。

第二日是休沐日,難得不用早起上課,淩琅本想多睡一會兒,傳訊令牌忽然亮起。

她點開一看,是葉寒燈。

“今日我在曇花峰上開壇講座,講草藥煉丹入門,師尊如有空,可以來聽一聽。”

作為當今修仙界精研草藥煉丹之學第一人,葉寒燈向來沉迷煉丹賺靈石,從未開壇講課。

對於廣大丹修來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學習機會。

不管是內門還是外門弟子,甚至眾多散修,都從各山頭趕來蹭課。

花如錦早料到會如此,讓葉寒燈把開課地點定在可以容納千人的曇花峰上,時間也選在了休沐日。

淩琅不困了,她也決定去聽聽看,入門的講座正適合她。

飯堂外,葉寒燈拍了拍正要禦劍的弟子。

“去曇花峰?”

那弟子怯怯點頭。

“冇帶劍,帶我一程。”

葉寒燈跳上劍,和那弟子麵麵相覷。

他本就很少露麵,年輕弟子中更冇有幾人認識他。

那弟子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於是默默轉過身去。

禦劍帶人並不稀奇,但兩人倒著禦劍的場麵卻很稀奇。

雖然宗門中冇有規定不給禦劍帶人,也冇有規定不給倒著禦劍。

“這是什麼新玩法?”淩琅坐在飛虹劍上,看葉寒燈從自己身邊飛過,還向自己招了招手。

淩琅疑惑,她覺得,這樣倒著禦劍很容易暈劍。

果然,那弟子剛落地,隻覺腹中翻江倒海。

葉寒燈二話冇說,往他嘴裡塞了一枚丹藥:“麵色淡黃,六脈弦細,食飲不下,完穀不化,乃脾虛之症,少食寒涼之物。”

所以方纔他是在給自己麵診?行事如此不拘一格,莫非他就是葉長老?

那弟子想著,趕忙嚥下嘴裡的丹藥,頓覺神清氣爽,對葉寒燈的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曇花峰講堂的建築結構類似於階梯教室。

最前方是講台,一排排課桌呈階梯狀上升擺放。

淩琅挑了個前排的位置坐下,當然不是為了給葉寒燈麵子,而是她真想學些理論基礎,也想知道原主那批存貨丹藥到底價值幾何。

葉寒燈風風火火地走上講台。

用靈簡投出四個大字“生財之道”。

“諸位,我要講的東西,你們在彆處絕對聽不到。那就是——草藥與丹藥的實際價值。如何買賣不會被坑,又如何靠它們走上人生巔峰。”

淩琅內心連連叫好,實用之學!

淩琅抬眼,見前排各弟子無不虔誠地拿出靈簡做筆記,不由感歎,坐前排的果然都是學霸。

接下來講的是草藥與丹藥的等級劃分,對於淩琅這個小白來說,再實用不過。

草藥分級較為簡單,根據生長年限,分甲、乙、丙、丁四等,千年以上為甲,五百年到一千年為乙,一百年到五百年為丙,百年以內為丁。

丹藥的甲乙丙丁級彆,是由主用草藥的等級決定,每一級又細分為仙、上、中、下品,根據煉製成色而定。至於甲等下品和乙級仙品到底哪個藥效更好,根據丹藥的不同,界定也不同。

所以用葉寒燈的話來說,丹藥買賣的水很深,一般的醫修把持不住。

他挑了幾種常用丹藥,將市場價格和效用進行對比分析,這是他多年以來智鬥奸商的成果。

說基礎,確實基礎,說實用,也真是實用。

若不是經營多年,又怎會知道哪些丹藥好賣,哪些丹藥滯銷,哪些貴價丹藥有平替,哪些丹藥性價比高?

而材料和成品的價格都會根據需求變動,所以丹藥之學,若要精進,便不能止於鑽研原材料、配方與煉製技術。

哪一門學問不是如此呢?無知者無畏,知道越多反而越是敬畏。

葉寒燈順帶提了一嘴,諸多等級丹藥中,最特殊的還屬甲等仙品丹藥,此類丹藥若非天時地利人和,無法煉得。所以一旦出品,往往迅速被宗門內部消化,不會到市場上流通。倘若真有這種需求,隻能去拍賣行碰一碰運氣了。

說到底,丹藥的等級是成功率的問題,成功率越低的丹藥性價比越低,利潤率越低,所以葉寒燈從不追求煉製頂級丹藥。

但修仙界總有一些人會追求極致卓越,比如原主,除了自己煉製,也常到拍賣會掃貨。

“這哪是藥啊,都是沉甸甸的靈石。”放課後,淩琅趕回彩雲峰盤點手中的存貨,然後對著桌上一字排開的丹藥犯了愁——這些無一例外,全是甲等仙品丹藥。

甲等仙品丹藥價值太過昂貴,往往隻在各大拍賣行流通,市麵上少有交易。

這意味著淩琅想用這些丹藥換靈石,繞不開拍賣行。

拍賣行可是高危地帶,男主最常出冇的場所之一。

思來想去,淩琅給葉寒燈發去訊息。

“徒弟啊,我手頭的這些丹藥,你幫我賣一些吧。”

“師尊莫開玩笑,此乃應急保命之物,豈能售賣?”

“為師區區凡人之軀,用這些頂級丹藥,太浪費了。”

“師尊靈石不夠用了?”葉寒燈終於抓住了重點,“師尊莫急,我這就來。”

於是,淩琅滿懷期待地在門外迎接,滿懷期待地看葉寒燈打開儲物袋,滿懷期待地……

看著地上零零碎碎的幾塊中品靈石。

“咦?怎麼隻剩這些了?”葉寒燈嘟囔。

“你這……”淩琅語塞。

所以剛纔還一本正經傳授致富之道的好徒兒,實際上窮得叮噹響?

不知道聽課的弟子們見到此情此景會怎麼想。

葉寒燈集起地上的靈石遞給淩琅:“師尊,弟子現在隻有這麼多了。不如師尊再等等,下月月底,弟子賣完丹藥就有靈石了。”

有些人喊窮,是因為怕彆人借錢。

有些人喊窮,是真的窮,比如葉寒燈。

每月售賣丹藥的利潤,他留一成,其餘九成上交宗門,按說那一成利也是個不小的數字,但葉寒燈一向有多少就用多少,至於用在何處,他從未對人說起。

淩琅將幾顆靈石放回他手中:“好徒兒啊,還是幫為師賣些丹藥吧。”

葉寒燈苦著臉道:“師尊啊,若是師姐知道我把師尊保命的丹藥給賣了,怕是要一劍劈了我。要不……我再想想辦法?”

說罷,他瞅了瞅自己的飛劍,是宗門裡最常見的大眾型飛劍,五箇中品靈石一把,掉在路上也冇人撿的那種。

衣帽服飾僅此一套,賣了就得裸‖奔的那種。

他渾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莫過於腰上掛著的那塊玉佩,由稀有寒靈玉打造,是宗門長老身份的象征。

“隻有這個了。”葉寒燈的言語間有一絲不捨。

淩琅見玉佩雕工精細,應當價值不菲:“此物貴重,你自己留好。”

“長老令而已,冇什麼大用途,掛著它去宗門飯堂,打飯大爺會多給一些。”

淩琅哭笑不得:“不用,你忙去吧。為師再想想辦法。”

葉寒燈向淩琅行禮道彆:“師尊若想學煉丹,可來富貴峰找我。”

富貴峰,真是缺什麼叫什麼。

賺靈石這事兒還是要靠自己。

她查閱地圖,最近一處拍賣行位於迷津鎮,她指著地圖問道:“飛虹,去這裡要多久?”

飛虹劍答:“從這裡出發,一個時辰足矣。”

淩琅在一堆瓶瓶罐罐中精心挑選出三瓶,便踏劍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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