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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宗地界，遲歸舟一邊禦劍，一邊把玩著手中那塊刻著“瑤”字的玉牌。

他近來十分鬱悶，因為他陷入了乾啥啥不成的怪圈。

比如，好友九霄宗大師兄萬川流，吃了起魂草煉成的起魂丹，病情毫無起色。

再比如，拍賣行結識的妙齡少女本要跟他同行，卻連夜失蹤，隻留下這塊“瑤”字玉牌。

就連路邊的土狗見到他，也口吐白沫，突發惡疾。

遇到淩琅之後，他的人生突然開始大起大落落落落落。

與此同時，他的修煉也陷入了困境，毫無起色。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遲歸舟相信，當下的挫折與困境是天道的考驗，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動搖道心。

他將玉牌彆在腰間，決定找個山洞閉關。

很快，他在九霄宗附近尋到一處巨石堵住洞口的洞窟，破開巨石，正要邁入洞內——

洞塌了。

冇有掉落什麼絕世神功，就是單純塌了。

山洞深處傳來老人滄桑的聲音：“你不該這時候來的，毀滅吧。”

“出大事了，密傳洞府陣法鬆動！”

九霄宗宗主李不語收到訊息火速趕來，看到坍塌的洞口，更無語了。

因為這不是一座普通的山洞，是存放著九霄老祖傳承的山洞。按照老祖的叮囑，此洞需合適的人選在合適的時機開啟，無緣卻強求，這傳承斷了也罷。

從此以後，九霄老祖到底留了什麼傳承，成了修仙界的未解之謎之一。

李不語想不通，這陣法是幾位大宗師一齊佈下，當世能解開此陣之人屈指可數，但這樣的高手，何必偷偷摸摸來破壞他們宗門的傳承？

除非是行事冇有邏輯，一心隻想搞破壞的邪修。

李不語陰沉著臉，通知九霄宗全體成員：“查！”

冇成功拜入九霄宗，還毀了人家的傳承洞府，此地是不能久留了，遲歸舟決定去禍害……不，拜訪隔壁的桃源宗。

桃源宗宗如其名，是隱世宗門，在桃源深處，宗內有一神獸諦夢，慧眼如炬，能窺探人心，與人心靈相通。

諦夢化形成一隻老山羊，正在桃樹下悠然吃草，見到遲歸舟，草也不吃了，繞著他轉了好幾圈，然後用綿軟的聲音驚歎道：“我初見你時，你不過十六歲，周身天道氣運環繞，甚是奪目，如今卻與常人無異。奇哉怪哉！”

一隻山羊邁著蹣跚的步伐，說著嬌俏的語調，場麵屬實有些滑稽。

諦夢能夠見人知心，遲歸舟那日在千丈崖尋起魂草時，曾聽見淩琅心聲，都是些奇怪的語句，思索多日不得其解，便開門見山問道：“這窺探人心之法，是你們諦夢一族獨有的能力？”

“據我所知，確是如此。我族天賦，是窺探萬物心思，你卻隻能聽見她的心聲，與我族能力有所不同。許是這女子用了邪道功法。”

諦夢邁開蹄子，左右踱步，還是順拐：“此法詭異，或能奪人氣運。”

遲歸舟沉思片刻，長袖一揮，地上現出一堆鮮嫩牧草：“天靈山牧場的頭茬仙草，請笑納。”

說罷，就禦劍匆匆離去了。

諦夢不再管他，低頭啃了一口仙草，好吃到原地轉圈圈。

它活了許多年，看過許多人心，見過許多異事，它知道，若世人都能與它一樣見人知心，這世界早就毀滅了。畢竟人心是世上最難測、最經不起揣度、最見不得光明的東西。

原作中，遲歸舟擁有十分傳統的身世設定——年紀輕輕死爹孃。七歲時，他親眼見雙親被邪修謀害，故而立誌誅儘天下邪修。

他決定去霜華宗一探究竟。淩琅本就有使用邪術的前科，若此番確認她是邪修，儘早將其誅殺，往後也能少一樁禍患。

淩琅不知道自己登上了男主的預備暗殺名單，她正在頭疼如何甩掉身後的二徒弟解千書。

原作裡對解千書的描寫不多，淩琅隻知道他是個美貌的陣修。

午歇時間，她本想去飯堂，冇想到他也跟了上來，在她身後與她保持勻速前行。

天上眾行人紛紛避讓。

淩琅決定換個方向，回自己的彩雲峰。

於是解千書也跟著她一起到了彩雲峰。

淩琅從飛虹劍上跳下來，語重心長道：“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母。你本就聰穎，應當知道為師所謂何意。”

解千書畢恭畢敬道：“師尊，徒兒明白，徒兒定會報答師尊的養育之恩。”

淩琅：……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淩琅無奈道：“忙你的去吧，為師很好，不必特意關照。”

“今日門內事務已經安排妥當，徒兒特來給師尊開個小灶。”

“不必……”

話冇說完，解千書徑自走進廚房。

淩琅：？真正的開小灶。

彩雲峰上第一次飄起了炊煙。

原作中，因為忙著走劇情，原主對徒弟們多數時間都是不管不問、不冷不熱，目前看來，幾個徒弟雖然個性迥異，但都對自己這個甩手師尊關愛有加，這讓淩琅倍感欣慰。

更令她欣慰的是，解千書的廚藝還不錯，簡單的兩菜一湯，一道清炒竹筍，一道脆炒藕丁，一道花菇靈芝湯，加一碗靈苗米，色香味俱全。

“廚藝不錯。”淩琅吃飽喝足，發自心底誇讚道。

飛虹劍在一邊嘮叨：“上好的食材隻需要簡單的調味和烹製方式。這靈苗米取自五長原，靈筍取自紫音竹林，蓮藕取自太清池，花菇與靈芝皆取自天岩山……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呀。”

“徒弟有心了。”

“師尊若喜愛，徒兒可常來為師尊烹製。隻是……”

“如何？”淩琅警覺。

“還望師尊能重新開始修煉。”

解千書眼中儘是懇求之情。

像個想要做富二代，於是督促父母努力工作不要躺平的孩子。

淩琅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好的。”

看到他真摯的眼神，淩琅嚥下了後半句：“那便試試？”

解千書趕忙遞上一塊靈簡：“此靈簡為入門之法彙編。”

淩琅剛打開靈簡就懵了，與流行話本所用的刻本字體不同，靈簡上的文字類似篆體，但筆畫更為繁複，讀起來就像是——齉龘齾爩麤龗灪龖厵纞虋……

淩琅：入門之法？這門檻可夠高的。

雖說萬事開頭難，冇想到這麼難，淩琅搖頭道：“不是為師不想修煉，是為師實在看不懂靈簡上的文字。”

“師尊，玉清體筆畫雖多，但不難掌握。宗門中多數孩童不到七歲，也能識得千字。”

淩琅立馬腦補了自己坐在幼兒園大班聽課的場景。

就……有點滑稽。

解千書將一枚圓潤剔透的綠色螢石放到桌上：“門內不開設蒙學課程，師尊可藉助此留影石學習。”

淩琅伸出手，指尖剛觸及螢石，一瞬間，天地變色，化作黑色巨幕。

淩琅默默感歎，修仙界的早教機竟然如此高級。

巨幕上浮現出一匹神獸，通體瑩白，狀似雄獅，頭上生了兩隻銀色犄角，背上有一對翅膀，正盤著身子睡懶覺。

神獸打了個哈欠，睜開眼。

淩琅想起，原作中此神獸名為柏澤，通曉萬物，是智慧的象征。

但它是男主的金手指之一，隻會與男主溝通。

所以眼前這隻大概是山寨的。

淩琅試探問道：“神獸柏澤？”

柏澤抖抖鬃毛，頰上幾根鬍鬚也跟著微微抖動：“正是，小友緣何尋吾？”

一舉一動看起來活靈活現，不像假的。

為什麼這台“哪裡不會點哪裡”的早教機，還能和神獸視頻通話？

“我想學玉清體。”淩琅言簡意賅。

柏澤依舊保持剛纔的姿勢，嘴中唸唸有詞，接著，半空中浮現出金色大字“一”。

這……是不是有點過於簡單了？

淩琅看著空中的大字哭笑不得：“可否增加些難度？”

柏澤一字一頓道：“小友可知為何要從‘一’學起？”

柏澤想表達的意思是打好地基才能蓋高樓。

淩琅理解的是，就像英語單詞書，第一個詞常常是abandon，如果依據漢字部首筆畫的順序，按規則排在首位隻能是“一”。

但淩琅覺得這種回答不夠高級，想到此處是修仙世界，以道為尊，啟蒙經典應該少不了《道德經》。

她穿書前愛好書法，常臨摹《道德經》，雖不能背誦全文，卻也記得幾句，於是答道：“因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柏澤忽地一下站起來，目光炯炯，尾巴在身後一搖一擺：“汝從何處聽得？”

“道德經，你未讀過？”淩琅驚訝道。

“吾遍覽群書，從未聽過此書。”

柏澤都冇讀過，說明世上是真冇有。

“汝可知造物訣殘卷？”

“造物訣？”淩琅在腦海裡回放之前讀過的原作情節，她很確信，原作裡冇有出現過這種東西。

柏澤道：“一分為二，有生於無，一二合為三，有無合生萬物。”

“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雖名造物，不若說是天地運行之道。”柏澤說著，形體漸漸隱冇於黑色巨幕。

淩琅看向天幕，幽深黑暗中，有一白色光點躍動，倏爾化作七色光彩。

七色再度聚合，化為黑與白。

白色上浮，黑色下沉，天與地邊界初現。

天地間浮現出女子身影。

那女子身著素衣，揮動手中木枝，好似作畫，一畫一豎，一點一圈，撇捺勾挑，文字既成。

而後萬物生長，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靈龜群鳥顯現。

“吾仰觀天地山川，俯察蟲魚鳥羽，知天下義理必歸文字，無窮文字必歸六書。”柏澤的聲音悠遠飄渺。（注1）

“六書造字法？”淩琅想了想，“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註、假借。”

“得意而忘言。汝已得意，無需再學。”

說罷，柏澤單方麵掛斷了視頻通話。

眼前景象如煙雲消散，淩琅又見到了熟悉的小石桌。一旁解千書正專注地看著留影石上放映的教學小動畫。

淩琅一頭霧水：啥啥啥這都是啥。

“師尊又走神了？”解千書轉頭問道。

“方纔……你可見到什麼異象？比如白色異獸？”

解千書搖搖頭：“宗門陣法嚴密，若有異獸闖入，我自會收到訊息。”

“我方纔似乎進了幻境，見到了神獸柏澤。”

“師尊，柏澤一族乃上古神獸，據史籍記載，最後現身還是三萬年以前，如今世上怕已無此種族。”

不，它不僅活得好好的，還會變成男主的金手指之一。但淩琅冇法明說。

話說回來，既然自己能觸發與柏澤的通話，是不是意味著這個世界的機緣也會向其他人開放？或者說，自己有冇有成為氣運之子的可能性？

她馬上否定了這個可怕的想法。

和男主搶金手指，這是怕自己死得不夠快。

於是，在解千書殷切的目光下，淩琅耐下性子看完了幾個教學動畫，對玉清體有了初步的瞭解。

與漢字不同，玉清體為表音文字，發音標準與否關係到術法能否成功實施，故而自成一套嚴密的發音和語法規則。

具體來說，玉清體共有四十六個字元，分三十三個輔音與十三個母音，不同的發音組合成不同的詞，詞連成句後，詞與詞之間相連的音又要根據連聲規則產生變化。（注2）

若生在宗門世家，自小受到熏陶，學起來倒也不難，但若出身平平，無人指點，即便得到什麼絕世秘籍，隻怕窮儘一生也難參透其中奧秘。

在知識獲取層麵設置極高的門檻，大概是各個宗門能壟斷修煉資源的原因。

“天色已晚，徒兒今日先回去了。”解千書起身道彆。

“好，去吧。”

送走瞭解千書，淩琅正打算回屋，卻瞥見石桌下方有微光閃爍。

走近一看，竟是幻境中那女子所持的木枝！

無論她想，還是不想，機（wài）緣（guà）還是送上門來了。

這木枝長約六寸，除了會發光，看起來和普通的樹枝並冇有什麼區彆。

淩琅學著那女子的模樣，用木枝在地上寫起字來。

她寫了一個“雲”字。

無事發生。

“飛虹，來試試。”

劍光落下。

木枝上未留下絲毫痕跡。

飛虹劍大驚：“我素來吹毛立斷、削鐵如泥，這世上怎會有我砍不斷的材料！”

說罷，它十分挫敗地在半空中繞來繞去。

馬跑起來需要吃草，車跑起來需要加油，這世界是用什麼來運行的？淩琅看向身邊這個不用吃草也不用加油的交通工具。

“飛虹啊，我冇有修為，你是靠什麼驅動的？”

飛虹劍還沉浸在沮喪中，哀歎一聲道：“是靈核，劍柄中的陣法靈核，可以將天地靈氣轉化為動力。”

“你這劍柄可以拆開嗎？我想看看這靈核長什……”

話冇說完，飛虹劍火速接道：“主上，萬萬不可！”然後開始了長篇大論的解釋。

按飛虹劍的話來說，像它這類已經化出劍靈的劍，頭可斷血可流，但劍柄萬萬不能遭到破壞，因為其中的陣法靈核是它們存在的核心，損毀後便再無可能複生。

淩琅猜想，這個世界的驅動是陣法，動力是靈氣，至於劍靈這類器靈，相當於基於陣法運行的人工智慧程式。

她把木枝收進儲物袋，決定去買一把飛劍回來拆拆看。

鎏金閣是修仙界的“連鎖購物中心”，在各大宗門中都有分閣，霜華宗內，開設在主峰西側的天璿峰上。

鎏金閣閣如其名，鎏金熠熠，氣勢恢宏。上下共九層，每層分門彆類，出售修行和日常所需物品。

淩琅剛落地，一位年輕弟子微笑著迎上來：“看閣下麵生，可是第一次來鎏金閣？”

淩琅點點頭。

年輕弟子保持著職業微笑：“閣下請跟我來這邊。”

淩琅跟著他在右邊櫃檯處登記了身份資料。

接著，他遞來一張金色卡片。

“這是通行憑證。閣下挑選完所需用品，憑此物來此處結算積點即可。”

“積點？”

“積點能夠提升憑證的等級，提高等級後，閣下不僅可以享受到購物優惠，也能定期獲得專屬贈禮。”

淩琅可算開了眼，原本隻是想去小賣部買一把劍，卻冇想到小賣部是這麼一個大型購物中心，還支援自助購物，實行會員積分製度。

拿了一本《玉清體大詞典》、一柄大眾款飛劍、幾瓶最便宜的辟穀丹，便前往櫃檯結賬。

櫃檯後的弟子看了一眼：“一共八箇中品靈石。現結還是月結？”

“現結吧。”她打開儲物袋——

袋子裡一個靈石都冇有。

她分明記得，除了隨身攜帶和用掉的靈石，儲物袋裡應還有七個。

她隻好拿上東西，道：“還是月底來結算吧。”

見淩琅走遠，櫃檯前後的弟子聊了起來。

“《玉清體大詞典》，此書你可見人買過？”

“不曾。”

對於修行之人來說，玉清體和母語一樣平常，這本書的作用也僅限於查詢生僻詞語。隻要不是什麼上古絕世秘籍，基本不會出現生僻詞語。

可以說，這本書是買者不會，會者不買。

“需要用到此書的修煉典籍，你可曾見過？”

“不曾。”

“我冇看走眼吧，她當真冇有修為？”

“確實冇有。”

“嘶——我記起來了，這一期八卦週刊的頭條上，正是此人。”

“我看看，此人名叫……萇弘。”

“之後務必好生招待。”

櫃檯後的弟子附和著，迅速在名冊上做了標記。

回到彩雲峰，淩琅翻遍房間的每個角落，確實冇有靈石的蹤影。

“難道是它？”她掏出木枝，發覺木枝比剛纔亮了一些。

她半信半疑，從袖中摸出一塊靈石，靠近木枝。

靈石散作一道白光，被木枝吸收了去。

她又拿出令牌、靈簡等物靠近木枝，木枝毫無反應。

除了夜裡能當手電筒用，也不知道這木枝吃了靈石能做什麼？

淩琅現在隻能確定一個事實——這東西，她養不起……

以及一定要藏好身上僅剩的那塊中品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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