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招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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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他們在相約好午時在一段小溪上遊彙合。

韓文廣特地來早了半個時辰,站在小溪邊靜靜吹著寒風。

他算過,祁京的路途比他們近一點,如果早半個時辰來,正好能碰見。

然而,首先見到的卻是趙石寶,一臉睡意朦朧的還在搶著胡三的乾糧吃。

韓文廣捏緊手掌,心情有些低落到穀底。

程平見狀連忙問道:“祁京人呢?”

“在後麵呢。”趙石寶打了個哈欠,道:“給那小娃娃買東西吃,還說正在長身體...明明我也在長嘛...還要吃乾糧......”

“哎...哥哥,你怎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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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京走在小溪邊上,回過了頭。

“我怎麼想...不是太有用吧?這纔到一半,就隻剩下這麼些人了,轉道回去最好。”

“不能回去,有命令。”

“如果你上麵的人是命令你去當炮灰呢?”

韓文廣目光堅定,道:“那也是要做能灑進敵人眼睛的炮灰...我這麼回去了,對不起邱兄。”

祁京道:“我都還不知道具體的事由。”

韓文廣在後停下了腳步,忽然道:“那日,你在牢獄中找上我,是怎麼想的?”

“活命,我當時隻想用那份情報讓你幫我擋住佛朗基人。”

“那你為什麼不逃,或者在信陽投靠邱誌仁?”

“你不是說會把我罪名洗脫,讓我得到官身嗎?”

“邱誌仁也說過。”韓文廣想了一會兒,道:“他還是何騰蛟的部下,你當時為什麼不走?”

“他是騙我的,我根本冇在所謂的南鎮撫司待過,你去的是蒼梧縣縣牢。”

“可他隻是需要時間,仍然有能力將你帶去南邊。”

祁京瞥了韓文廣一眼,道:“你為什麼要糾結這些事?”

“我無意管你與邱兄的事情。”韓文廣道:“我隻想問你為什麼不逃?”

“我能逃到哪裡去?”

祁京歎了口氣,道:“在長江邊上落草為寇嗎?還是傻傻等著邱軍頭這個自己都說冇想過明天的細作救我出去?”

韓文廣看著他,也知道他很現實,隻是心中想著你隱姓埋名也未必不可,反正用的是陸瑞慶的名字,前提是,不要花錢這麼多。

想到這,他又問了一句:“你還有什麼想要的?除卻洗脫罪名,回到南邊後,還有什麼真正想要的?”

“這會兒倒是想吃肉,畢竟在長身體。”祁京想了會兒,看著他道:“你這趟差事辦完能有升遷?”

“有,我在朝廷的官職是錦衣衛千戶,指揮使是李元胤。”韓文廣道:“但李元胤的養父李成棟有前科,恩養一時後,肯定會被下野,到時,我有機會做到錦衣衛副指揮使。”

“隻是副指揮使?”

“對,指揮使這個位置不是憑藉功勞就可以坐上的,還得有陛下的信任,到時我也可以像邱

兄一般請求投身軍中。”

“那又是什麼職位?”

“應該是廣東府內一地的守備。”韓文廣問道:“你對這些有想法?”

“有一些。”

“這事若做成,你是首功,我可以推薦你去朝中任職,不會低於五品。”

韓文廣這般說著,終於不是拿著刀架著人脖子上問話了。

“不要。”祁京道:“也給我一個地方守將的名額吧。”

“為什麼?”

韓文廣問著,有些不解,他始終覺得像祁京這樣的世家子弟就應該出入將相,在大明朝,文官的筆桿子可比武將的刀有用的多。

“論黨爭謀斷,我鬥不過他們。”祁京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隻會殺人。”

“好。”韓文廣也冇有再問下去,爽快的點了點頭。

“這件事,你能做主嗎?”

“此事是大功勞,這麼說吧,我們出發前殺的那些佛朗基人是在朝廷裡麵有大靠山的,但我還是全部將他們了結了。”

祁京一笑,道:“總不是因為我?”

“不是。”韓文廣沉吟片刻,將之前祁京一直不瞭解的細節說了出來。

“因為我不僅僅是受了一個人的命令,這次北上既定初,乃是張同敝大人提起,錦衣衛同知馬吉翔規劃,最後纔是由首輔翟尚書敲定...所以這樁差事乃是朝廷三方勢力參與了進來,連陛下都不能輕易回絕,何況那些鬨事的佛朗基人。”

“那你呢?你是屬於哪一方?”

“錦衣衛隻聽命於陛下,隻是派遣到我這份差事而已。”

“這裡冇有其他人。”

“你什麼意思?”

“好吧。”祁京原本想問問韓文廣到底是誰的門下,好讓他回去以後也能有個退路,畢竟據他粗劣的瞭解,南明時期的皇帝可冇有那麼多實權,兵權多是在地方武將手上。

隨即又不由想到這是樁九死一生的差事,等於是被人挖坑跳下去,若心中冇有忠義,也不會敢在滿清最為精銳的時候接了。

而韓文廣卻不知道祁京在想什麼,據他所說,他既是皇帝的手下又得到了朝中首輔,兵部尚書,錦衣衛老大的授命,回去後肯定能滿足祁京的這點小要求。

冷著臉,眼中卻是一片驕傲,一副我背後的靠山不是一般的大,這事的上限也不是一般高的樣子。

可在祁京這裡,他說的這些基本冇用,因為他除了這些人的職位,一個也不認識。

有一個頗為不講道理的道理,他從後世看過去,韓文廣說的這些人是冇有成功反清複明的,掙紮了幾年後,滿清還是統一了全國,而曆史上也冇有韓文廣的記載,說明不論這件事情他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對南明朝的覆滅都冇有起到作用。

但這些史料祁京在前世冇有查過,也不知道原委,提到南明,他唯一記得的就是一個叫李定國的人,很厲害。

此時,他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信陽城那個暗子說的話...天地如一道洪流,所有人架著小舟漂泊著,直至撞的粉身碎骨......

等再次看向韓文廣時,眼中也多了份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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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很現實,所以冇打算用那些虛名的東西打動你,也知道你出身貴胄,不用金銀財寶。但說此事,若為大義,是在為大明朝鞠躬儘瘁,若為你自己,我背後有諸位大人,可為洗脫罪名,必能滿足你的要求......”

“今日......”

韓文廣看著祁京,神色真摯,道:“今日,我在問你最後一遍,能跟我一起北上嗎?”

祁京也終於不是說那句“現在我隻能跟著你”應付的話,點了點頭。

“你把我從死牢裡撈出來,我說過,為了掙命,我會跟著你北上。”

“好。”

韓文廣目光一定,臉上又恢複了冷峻,道:“我們這次的目的,上回冇有跟你說清楚...但這次我告訴你,滿清必然是要南下的。”

“嗯。”

“自李成棟,金聲恒兩位大將反清後,我朝的局勢是一片大好,已經與滿清分了半壁天下,因此清廷後方的許多將領是有意動的,這次我們北上的目的有兩個。

第一,將暗子帶下的佈防圖帶給大同守將薑鑲,讓其在山西拖住清廷的眾王,第二,是去京城,那裡有沿海的鄭氏家族細作,你那份在蒼梧縣得到的地圖會交給他們,圖上有佛朗基人火器的藏匿地點,到時,他們也會在泉州起事。”

“怎麼才能判定成功與否?”

“戰火燃起,後方大動,屆時,朝廷會從湖廣出兵,與兩路軍直搗京城。”

“你說的是起到的效果,我們呢?”祁京道:“也就是說,我們隻要交接完地圖就算成功了?”

“對,我們也隻能做到這一步。”

祁京又問道:“那為何不準我們剃頭...這一路上會少很多麻煩。”

“張大人曾給我看過來往聯絡薑鑲的書信。”韓文廣道:“信中,他說,隻要朝廷有骨氣,能派幾個明人站在他麵前,他會舉整個山西而反...什麼是明人,自不用多說。”

“隻是這些嗎?”

“還有很多,但依我的身份隻能看到這些。”

祁京聽著,覺得有些慌繆,這樣就隻是帶圖給他們,反與不反隻在這些人一念之間,就是將他們反手賣給清廷也不為奇怪。

“若是這樣,不多派些人分批去嗎?”

“之前派過。”韓文廣道:“七支隊伍,三支被全滅,三支半路逃跑了,我們是最後一支,再失敗,朝廷就不打算派人了。”

他說著,又看向了北方,似有千千鬱結,卻不知道,這隻是一次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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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談了許久。

最後,韓文廣道:“我雖是千戶,但仍然有戰時督察之職,現在我任命你代替陸瑞慶之職,我們繼續北上,切勿退縮,可好?”

“行吧。”

“好,你信我,我信你。”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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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未時,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到了眾人麵前。

祁京也並未多言語,如往常一般,抱著小道童上了馬。

而韓文廣的腳步卻是穩重了許多,見眾人都神情清爽,在這寒風中也不免多了些快意。

等眾人都上了馬,準備離開時,跑去前邊探查的程平卻是已疾馳而來。

“頭,不好了,那邊所有的官道都被封鎖了,查的很嚴,我們怕是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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