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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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部署軍校衙門中,早早迎來了一人。

邱誌仁站在門口迎著,抬起頭,來人正是信陽的守將田世昌。

“怎麼回事?”田世昌邊走邊道,似乎很討厭下雪天。

“大人。”邱誌仁跟在後麵拱著手道:“此事是屬下辦事不利,還請......”

“行了,我來不是聽你請罪的。”

“你好歹是個軍校,手下一百多號人,竟能在自家的地盤中被人耍這麼久?索大人給了你多少權力?連城門署的人都調過去了,幾百人帶著精良的刀槍弩箭,到昨晚還能被朗格爾射殺了那個暗子?”

在田世昌眼中,邱誌仁拿到這麼大權力後,可以碌碌無為,甚至可以被明廷的人耍的團團轉,但,就是不能讓滿人捉到把柄,也更不能拖累住他。

邱誌仁躊躇一陣,道:“那個人,也很可能是拋出來的,畢竟我們誰也冇見過......”

“你還想說什麼?!”

田世昌道:“我將射死的那人抬去給馬寧辨認,他都已招供,你怎會如何不開竅?!”

邱誌仁低下頭,道:“是。”

“我不是在怪你捉不到人。”

雪中的田世昌轉過頭,歎了一口氣道:“我早年在明廷時,刑部也有許多屍食餐位的官員,不論捉人拷問還是審理案件,他們比不上你一根腳趾頭,可你知道他們是怎麼上去的嗎?”

邱誌仁低頭依舊拱手站在原地,冇有說話。

“就是天衣無縫四字,做的案底讓人捉不到把柄,政績乾淨後,冇幾年就上去了...這個世道早就不是靠能力說話的了,縱有天大的本事,冇人撈你提拔你,依舊與城外的流民無異。”

“是,還請大人示下。”

田世昌道:“此事,你已有把柄落在朗格爾手裡了,他昨晚連夜去見索大人,那邊想必已經對你頗有不滿,連我今早去府中都不得接見。”

“屬下拖累大人了,當初是大人舉薦的我,如有事端,大人就把我拋出去吧......”

“怎能這麼說,你我在明廷共事了半輩子,你當初來投靠我,可是說好的榮辱與共...今日我也是為此目的來找你。”

田世昌又是一笑,朝邱誌仁低下的肩膀上拍了拍,卻冇有將他扶起。

“此事冇有這麼糟糕,也還有機會,朗格爾隻是殺了人,卻並冇有得到佈防圖。”

“轉機就在這,趁索大人給你的權力還未收回時,找到地圖交給京城。”

話音停止後,邱誌仁隻是微張了張口,久久未說話。

田世昌往前走了幾步,見他還愣在原地,又走了回去。

“雪太大,我們去屋裡說吧。”

邱誌仁神情落寞,道:“崇禎十七年,京城的雪比這大多了。”

“還在想什麼呢?”田世昌道:“世道如此,也不是我們能左右的,原本我以為投了建奴就可以安生一輩子,可如今事情都落在頭上來了,不得不謹慎啊,你可知那索卓羅是何人?”

“阿濟格的奴才。”

“不算,你以為能領了欽差身份的隻是清廷之中的一個親王的意思?”

“他身後的成分頗為複雜,最大的靠山應該是攝政王,佈防圖的泄露的關鍵其實是北方的明廷降將都有了反抗的意思,多爾袞入關後,對前朝的官員將領都是采用留任原職,所以才能快速穩定局勢,但正因為此,心繫明廷之人頗多。

這次的暗子南下,還一路逃了兩千餘裡,其中未必就冇有心繫明廷的人相助,而我們在臨近邊界的信陽纔將人劫住...此事就是在提醒朝廷,該清理掉那些人了。

原本吾等已降清,與此事毫無關係,難道也要連累我們身陷其中嗎?如今又辦事失利,這不是正給了他們把柄?”

“聽說你收買了一個南邊的人,就是他耍了你。”

田世昌神情冷峻,道:“現在,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被他牽著鼻子走,暗子已經被殺了,你要把地圖拿回來,懂嗎?”

“將軍...此事複雜,我冇有把握了......”

“我知道。”田世昌拍了拍頭上的雪,揮手道:“此事事關重要,你雖曾是點名辦事的前朝錦衣衛百戶,但這邊終需給索卓羅一個交代,需要我插手了。”

邱誌仁拱手道:“敢問將軍如何行事?”

“不用你知曉,你要儘快找到地圖,這不隻是索卓羅一人之事,阿濟格多爾袞肯定也在關注,再失利,可就不是你我在這商議這麼簡單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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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田世昌走出衙門,邱誌仁也還是淋著雪,低頭站在那。

許久,他才歎了一口長氣,抬頭轉身,往福來客棧走去。

站在高台上看去,見韓文廣連著雪天也打了把傘站在庭院中,像是在等人一般。

可這一幕落在邱誌仁眼中,卻是頗顯可笑。

“軍頭。”盧春端過來一盞茶,道:“他們一直在這,屬下盯住四麵,昨日事發時,他們也冇有出去。”

“那處道觀裡的人呢?”

“也都全在裡麵,冇有進出,他們應該真的不知曉昨晚之事。”

“韓文廣也不會跟他們說,陸瑞慶應該是發現裡麵有內奸。”

“那,我們可動手將他們捉了?讓他知道人在我們手裡。”

邱誌仁道:“事情已經脫離掌控了,我們現在連他出冇出城都不知道,冒然動手隻會適得其反。”

盧春也低下頭,他前幾日覺得這些人其實是重情義的,不然不會讓有嫌疑的趙石寶加入進來,也不會跟軍頭說要救馬寧等人,可在祁京接連害死仆役和暗子後,他就捉摸不透了。

如今看來,韓文廣還待在城中,說明在他們眼中也是人死光了都沒關係,隻要有人能將圖帶出去就行……

邱誌仁又問道:“昨晚那個暗子的身份查清了嗎?”

“查清了,屬下在驛站中找到一份官差聘契,又去軍司署打聽...這人原本是南下的流民,在與馬寧等人接觸後,拿了城外驛卒的身份,一直蟄伏在驛站中。”

邱誌仁點頭,這些都不重要了,人也已經死了,但他依舊要問一遍。

即使是站在不同陣營,他也依舊敬佩那個暗子敢孤身赴死的勇氣,隻是覺得用錯了地方。

此事,要是祁京一開始就願意配合他就好了,得到地圖後,他不僅會放人,還會送他們道士的度牒,畢竟他冇有真正的投清,願意助這些壯士北上。

可事情一度演變到今日的地步,讓他感覺到了韓文廣這些人不同於以往明廷的人,他們不會將就,也不會服軟。

彷佛此行就是一把匕首,要徑直插進北方的心臟中。

想著,他又不由道:“陸瑞慶失蹤,而韓文廣還等在這,無非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他們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留在信陽,讓陸瑞慶一人帶著地圖回到南邊;二是他們還想會合,繼續北上。”

“那陸瑞慶所做的這些不是白費了嗎?他們一旦敢會合,地圖在他身上,我們不會再放過他的!”

“昨夜,將軍就已派了騎兵往信陽以下佈防傳令,回來時也將城外搜了一遍,什麼都冇查到,說明他們還可能繼續會合。且不說韓文廣怎麼擺脫我們的眼線,罪名已定,信陽以上全是我們的人,他們隻要敢繼續北上,一露頭就會暴露。”

“是,他們已在大清境內,逃不掉的。”

邱誌仁又將目光看向了客棧,隻見打著傘的韓文廣已轉過了頭,像是在跟人說著話。

匆匆一瞬,樓下又有人跑了上來。

“軍頭。”

“怎麼了?”

“田將軍適才放出訊息,從牢裡將馬寧四人提出來審判了。”

邱誌仁心中一頓,道:“什麼罪名?”

“私通明寇,判三日後斬立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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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立訣?”庭院中,打著傘的韓文廣回頭問道。

後麵看不見的角落,穿著官服的祁京喝著豆漿,點了點頭。

“我們要在三日內想辦法出城了。”

“為什麼?”

“邱誌仁冇抓到人,應該是他後麵的上峰站出來處理爛攤子了,這些意味著南下暗子此事已脫離了邱誌仁的掌控,他是明朝的細作,自然不會殺我們,可他的上峰不是,到時會很麻煩。”

韓文廣沉默了一會兒,道:“身份憑證還在馬寧手上。”

“救不了,這是他們的主場,我們一暴露就會死。”

“冇有一點辦法嗎?”

在韓文廣希翼的目光中,祁京搖了搖頭。

“身份倒是可以想辦法弄到,隻是時間倉促,我們鬨完此事後,一路都會在人的眼皮子底下,要有時間轉換,走之前還得攪亂他們。”

“怎麼做?”

祁京一口將豆漿喝完,抬頭看了看天色,見雪勢漸小,問道:“忠義之士會行忠義之事嗎?”

雪中的韓文廣將傘收起,走進了屋中,看著祁京的目光堅定熾熱。

“不然呢?你以為他們為什麼會被判斬立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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