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孤燈搖曳,羅德島上靜悄悄。
滄藍的手劃過牆壁,沿著那條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走廊前進著。
恍惚間,他像是回到了阿戈爾的那棟最高的高樓裡,又一次走上了那條漫長的下樓的道路。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逃離了自己的過去。
而現在,他的過去追上了他。
……
——嘀嗒!
滄藍微微轉頭,腦海中第一個反應卻是:哪一處的管道漏了水?
可他是個獵人,他本應對這種反常的響動無比敏感纔對。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潛意識裡無比相信羅德島不會出現危險了?
可惜他來不及思考了。
嘎啦——!
麵前的牆壁是被撕開的,滄藍都冇有看到人影,腹部就像是被一輛列車迎麵撞上。濃鬱的腥甜和酸味一下子湧入口中,滄藍失控地摔向身後的牆壁,鋼板劇烈變形,最終不堪重負斷裂。
“博士——!”
一聲驚呼,伴隨著瞬間變得湛藍的地板,數根觸手一擁而上,向著滄藍的方向包圍而去。
水月冇有看到敵人,但他感覺到了那個讓他毛骨悚然的氣息的位置,滄藍也是。
“哼!”
滄藍依稀聽見了一聲冷哼,他的心臟驟然一滯。
模糊的視線中,觸手構成的深藍色背景突然被大片大片的淺藍暈染,像是魚群驟然散開,露出躲藏在它們身下的海洋。
很驚豔的美感,如果不是那刺鼻的腥味擾地滄藍髮昏的話。
躺在一頓雜物之間,滄藍狠狠咬住舌尖,觸手破開背上的衣物,轉眼間來到水月身邊,纏住水月的腳向一旁甩去。
劇烈的刺痛突然出現,又瞬息消失,滄藍就失去了對觸手的掌控。
……
那半截觸手掉落在走廊上,仍在不斷扭動著。水月因慣性滾落到一旁,胸口的衣物撕裂開,一部分的血液浸入纖維,另一部分沿著透明雨衣流下。
巨大的噪聲遲遲響起。
水月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剛剛,博士再慢一點,自己好像就要變成水
月了。
可危險的感覺依舊存在,大群的思維在他腦子裡都快喊瘋了。
“原來是兩個。”
他聽見一個冷淡的女聲響起。
警鈴大作,水月向著一旁儘力滾去。
猙獰的裂痕在地麵上蔓延,如同死亡如影隨形,瞬息間追上水月。
千鈞一髮,四周的牆壁突然變得深邃,無數的觸手扭曲著衝出,將水月護在身下。
嗤啦——
兩道猙獰的裂痕出現在觸手群上,卻又在下一秒恢複如初。
水月躲藏在觸手群下,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黑色慢慢爬上他的雙眼。
外麵的聲響停了下來,隻剩下觸手蠕動時發出的黏糊糊的聲音。
水月意識到什麼,最後嘶喊道:
“博士——”
……
比水月的聲音更快的,是滄藍心中對危險的預警。
感受著身後那堵厚實的牆壁,滄藍絕望地咬牙。
退無可退。
“向前。”
大群的思維給出一個回答。
“聽上去像是送死。”
滄藍的心中默默吐槽道,用儘最後的力氣向前躍起。
想象中的撕裂感冇有出現,滄藍向前,撞上了一根圓潤的管狀物,還有握在上方的冰涼的手。
“長柄武器啊……”
下一瞬,那武器的方向突變,長柄撞上身體,滄藍向右方飛去,死亡的陰影再度覆蓋他的內心。
直到他聽到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呼聲。
——“mon3tr!!!”
吼聲中的暴怒溢於言表,漆黑的怪物衝破牆壁,撞上一個模糊的身影,口中璀璨的綠光彙聚,下一刻便激發而出。
然後它就以更快的速度飛回了走廊,並在飛行途中不受控製地爆炸開來。
滄藍向四周摸索著,終於在某個角落感受到了那熟悉的觸感。地麵一震,刺痛皮膚的淩厲感傳來,滄藍將‘浪湧’擋在身前,下意識向後仰去。
哢!
長刀脫手,鋒刃勾住麵罩的下沿,向上挑起。
滄藍感覺眼前突然一亮。
“?!!——不可能!”
那是那人說的第三句話。
走廊殘存的燈晃晃盪蕩,滄藍費力地睜開眼,他看到一個驚愕的麵龐,他看到一個熟悉的高挑身影,手中的長槊高高舉起。
“——不要!”
那是凱爾希的聲音。
長槊劈下——
……
終究是那人收了力,鋒刃釘在滄藍雙腿之間。
哢!
‘浪湧’落地,釘在滄藍的側麵。
而他隻是呆呆地望著麵前的人。
“……是你?”
“……我有想過我們再見的場景,但應該……不是這樣。
“好久不見,歌蕾蒂婭。”
滄藍苦澀地笑著。
驚愕一閃而過,敵意再一次從歌蕾蒂婭眼中流露而出。
可惜她冇機會了。
巨劍粗暴地破開牆壁,將歌蕾蒂婭撞回走廊,隨後響起的便是更加狂暴的嘶吼與鏈鋸的陣陣轟鳴。
光芒閃動,滄藍咬緊牙關,跌跌撞撞追了出去。
灼熱的空氣肆意扭曲,橙紅與漆黑的法術盤桓在歌蕾蒂婭的周圍,而她視若不見。
透過線條的縫隙,她的視線放到倚靠在變形的門框上,滿臉鮮血的滄藍身上。
在她的眼中,驚訝與敵意儘數褪去,有的隻是冷漠,麵對素未謀麵之人的,無比的冷漠。
她的嘴唇翕動。
“鹽風城。”
她無聲地說道。
漆黑的線條收緊,歌蕾蒂婭轉身甩動長槊,將身後的牆壁撕開一道縫隙。
冷風倒灌,她最後瞥了一眼走廊上那一團蠕動著的觸手,隨後向艦外跳了出去。
滄藍愣愣地看著歌蕾蒂婭離開的地方,漆黑的裂縫逐漸模糊、變多,他沿著門框,慢慢滑了下去。
在最後的意識中,他好像跌入了一個溫柔的懷抱中,焦急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快,去醫療部!”
軟軟的,很舒服。
就是太平了。
……
“誒,怎麼這裡還有一個?”
煌跟在最後,突然發現走廊邊還躺著一個小男孩。
剛剛這裡好像是一團肉來著?
她搖搖頭,一把將水月扛在肩上,三步做兩步趕了上去。
……
在水月躺著的地方,一牆之隔,畫家手一頓,隨後慢慢收了回來。
詭異的藍色儘數彙聚,隨著筆尖一同離開牆壁。
嘀嗒!
什麼東西滴落在地上。
畫家擦了擦鼻子,轉身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