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出院的日子,戰九霄來接我。
鳳英嫂子見戰九霄也來了,給我使個眼色就藉口有事先行離開。
留下我和戰九霄大眼瞪小眼。
女兒在溫暖的包被裡呼呼大睡,不知煩惱。
車上一陣沉默,氣氛尷尬。
戰九霄清清嗓子,起了話頭。
“那天我追出去向阿妍道歉,她說她理解你才生完孩子心情不好,願意原諒你對她的所作所為。”
“小雪,你懂事點兒,等下次阿妍來我們家你好好招待他們母子,她不是小氣記仇的人。”
在戰九霄心裡,我纔是那個小氣記仇的吧?
牛不喝水強按頭,我不認錯他替我認?
真是可笑。
我冷淡地回了一句:“哦。”
對戰九霄的提議不置可否。
戰九霄一手方向盤,一手揉了揉眉心。
“小雪,阿妍一個人帶著孩子回城生活很難的。你也當了媽媽,就不要跟她過不去了。”
我氣笑了,怕吵醒孩子,壓低聲音質問戰九霄。
“是我要為難舒妍嗎?是她先跟我過不去的!”
“我打電話叫你回家,她明知道我情況凶險還是把你叫走;她兒子上來就搶雞腿,舒妍反而指責我大題小作,跟個孩子計較。”
“戰九霄,你是我的丈夫,卻站在外人那邊不分青紅皂白地責怪我,還上趕著跟舒妍道歉說是我的錯!這年頭難道是誰弱誰有理嗎?”
“哼!要真是誰弱誰有理,寧寧纔是最有理的!”
戰歲寧,是我給女兒起的名字。
希望她歲歲長寧,一生無憂。
戰九霄一時詞窮,片刻後車廂裡又響起他磁性沙啞的聲音。
“阿妍三個月前死了丈夫才從鄉下回來。她這些年在農村討生活,你也是從農村出來的,知道那裡是什麼情況。她要是再不潑辣些,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我確實是從農村出來的。
我家遠在南方的一個小村莊。
四年前我剛十八歲,讀完高中回家,某天突然來了興致上山摘野果吃。
意外遇到戰九霄。
我後來才知道他臥底時被髮現後中了藥,拚死帶著證據逃出來。
在山裡遇到我。
我被他當成解藥,在幕天席地中交出自己。
事後,戰九霄到我家提親。
我跟他回部隊結婚,開始了隨軍生活。
農村不比城裡。
城市居民能吃上商品糧,無論如何都不會餓死。
農民的油鹽醬醋、針頭線腦都要從地裡來。
家家戶戶都過得緊巴巴的,難免會較真一點。
可是,舒妍在鄉下過得不好又不是我造成的,憑什麼要我去體諒她?
我冷笑一聲。
“她從前過得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有你心疼她就夠了。”
“她敬我一尺,我敬她一丈。她要是敢越雷池半步,我就剁了她的爪子!說到做到!”
汽車停下,戰九霄轉頭,失望地盯著我。
“小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我是什麼樣子?
我剛到家屬院時年紀小麵嫩,經常被其他軍嫂欺負。
戰九霄忙著出任務訓練,我冇機會向他訴說滿腹委屈。
每年過年獨自坐火車回家看望父母親人,還要編造戰九霄今年又冇有一起回來的理由。
有次還在車上遇到了人販子,差點就被下迷藥拐走。
戰九霄的母親覺得我嫁到戰家是我高攀,對戰九霄的前途毫無助力。
經常打電話來關心戰九霄的生活,但他出任務接不到電話。
他媽就把我罵得一無是處……
才結婚就催我生孩子。
說戰九霄天天槍林彈雨,要儘快給他留下血脈。
我嚥下所有刁難、挖苦和委屈,從冇向戰九霄吐露過半個字。
他是軍人,保家衛國,值得我尊敬。
從私心出發,他身材修長、眉眼深邃,一身威嚴氣勢讓人心生敬畏又忍不住被吸引。
年少慕艾,很容易生出好感。
我就靠這點好感在這段痛苦的婚姻裡苦苦堅守。
知道懷孕的那一刻,我喜出望外,以為自己和戰九霄的關係終於能更進一步。
可是冇多久,舒妍就回來了。
我才知道戰九霄也會笑,滿身威嚴如冰雪一樣融化。
他的溫柔從來不屬於我。
前世我期待戰九霄的關心和在意,纔會害死我的孩子。
死過一次,我不再傻傻奢求戰九霄的愛。
他的愛一文不值,對我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