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前廳,張清友小步走上前稽首:“女兒不孝,這些天在外不曾侍奉爹孃,還害爹孃掛念”。
張淵忙走上前將她扶起,“說這些作甚,平安回來就好”。
聽見熟悉的聲音,張清友心口一緊,她抬頭想要努力看清張淵的麵容,但是淚光早己在眼中閃爍,模糊得她看不真切。
待拿袖子抹了一把,她終於看清了。
雖然年輕了些許,但是她仍然能認出是老師。
現在,老師是她的父親嗎?
看著她怔愣的眼神,張淵有些奇怪,輕喊著她的小字:“玉棠?”
張清友本能的應了一聲,眼眶紅潤,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張淵。
張淵看到她眼中閃動的淚光,不知女兒是怎麼了。
半晌不見女兒說話,且女兒又有些傷心垂淚之兆,他有些無措,伸手輕輕拍打著張清友的背,輕聲詢問道:“玉棠在外可是受委屈了?”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張清友回神便低低抽泣起來,她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是她很開心。
眼淚止不住的簌簌而下,一滴一滴滾落在張淵手心裡綻開。
張淵嚇了一跳,一旁的張湘筠也愣住了,她與妹妹最是要好,從小到大妹妹又是人人緊著,還從未見妹妹如此哭過。
她連忙過來,從袖中掏出一塊繡帕,替張清友輕輕擦了眼淚。
“玉棠是怎得了?
哭的這樣傷心?”
柔音婉轉。
張清友看著麵前的人,靡顏膩理、眉黛青顰,眉眼間儘是擔憂,是前世老師的女兒。
怎麼會這樣?
那師母呢?
師母是否會是沈夫人?
張湘筠看著她呆呆的樣子,熟練的伸手揉起她的頭來。
“莫不是出去一趟腦子壞了?”
沈夫人本來在藥房琢磨藥材,聽得管家通傳小女回來,便放下手中的活趕忙收拾一番,這會才姍姍來遲。
沈倩剛進來就看到張清友這副模樣,心中亦是心疼,拉著她到旁坐下。
果然,沈倩也與師母一般。
一切怎會這麼巧?
她心裡像下了一場盛大的花瓣雨,淋得她整個人開心的找不到南北,也來不及去想這花雨下的不同尋常。
沈倩像小時候那般颳著她的鼻梁,“玉棠不哭,可是受委屈了?
誰欺負的你說出來,爹孃不會讓你受了這口氣!”
“就算要搭上你爹這輩子仕途,娘也一定饒不了他!”
張淵在旁差點嗆咳出來,正色後對著張清友道:“你娘說得對,爹爹自會替你做主。”
張清友聽了不禁笑出聲,初來乍到的那種不安全感也一掃而空,如今她心裡像是蘸了蜜一樣。
這不笑還好,一笑鼻子吹出個泡,‘砰’便炸了。
她尷尬,幾人還未反應過來,張清友便把頭埋進沈倩懷裡不敢看眾人。
她靠在沈倩懷裡,說著隨口胡謅的理由。
“我隻是此次出京,見多了生離死彆,十分想念家人,如今見了你們又想起那些場景,剛剛悲從心中來罷了。”
沈倩聽著她的話不語,隻是撫摸著她的頭。
她年輕時隨著師父下山義診,第一次見到血淋淋的場景時也會感到害怕,尤其是那些生離死彆的場麵。
她那時候才明白人是很脆弱的。
所以現在能體會到張清友的心情。
張清友說著便有些神傷,她看向沈倩:“我還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然後我們分開了,我們再也不是一家人了。”
她將沈倩摟得更緊了些,彷彿冇抱緊下一秒一切都會溜走。
“娘,就隻有我一個人,我好孤獨。”
沈倩摸著她的頭道:“幺兒乖,我的好幺兒,我們怎麼捨得撇下你一人呢?”
“那都是夢,夢啊跟現實往往都是相反的,幺兒不想了。”
張清友點點頭。
她不知什麼是天機,也不知什麼是天意,隻是覺得此時此刻,如此這般是最好。
她融入進那個心心念唸的家庭中了。
她做夢都不敢想這般。
鳶尾端著盞茶上前“夫人,讓小姐順順口吧”。
沈夫人接過,扶起張清友道:“乖玉棠,喝一口”。
張清友喝下去,茶香瀰漫在嘴裡,自覺舒透了許多,再看麵前這些人都關切地看著她,原身那些記憶也充斥在她腦海中,親切之感頓生,原來真正的家是這種感覺。
這天一定是這些年來她最幸福的一天,她是這樣想的。
沈夫人雙手捧起她的臉左右看看,又捏了一把。
“幺兒都瘦了,這一捏都捏不出多少肉來。”
張湘筠聽了看向張清友道“今天廚房裡弄了你最喜歡的乳酪,玉棠可去嘗一碗?”。
張清友看著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說好。
沈夫人鬆了手,“那快去吧,不然餓壞了。”
兩人福身以後張湘筠就帶著張清友出去了,鳶尾和百合也一同跟了出來。
張湘筠在一青翠琉璃盞裡舀了乳酪,又往上放了張清友從小愛吃的櫻桃才端到桌前。
“嚐嚐。”
張清友接過,拿起一小勺挖著吃,微甜的口感在嘴裡化開。
她覺得有點彆扭,不好意思說出親切的話,但是她又很珍惜,便生澀的開口道:“很好吃,姐姐對我真好......”張湘筠不說話,隻是伸手笑著摸她的頭,她心裡對這些親昵的動作很受用。
想起張清友剛剛在前廳說的那些話,張湘筠開口問道:“玉棠果真是因為那夢與那場瘟疫才哭的如此傷心?”
張湘筠擔心她,怕張清友是因為不想爹孃擔心纔不肯說實話,這會才追問。
“勞姐姐擔心了,我這幾天雖然辛苦,但是吃穿用度樣樣不缺。”
張清友嚥了口乳酪繼續道:“而且還有師公在呢,能出什麼大事啊!”
話一轉又有些傷心起來:“就是我做那夢實在真實,猶如我親身經曆一番,醒來便淚水不止,剛一見到你們便想起而己。”
‘許是自己還冇與妹妹分開過這麼長時間,關心則亂,多想了些’張湘筠心道。
說罷便朝張湘筠甜甜一笑:“姐姐無需擔心。”
“是我太過擔心了,無事便好。”
她握著張清友的手安慰道:“我不懂醫術,此次冇有前去,也冇有見到妹妹所說的那些場景。
你有能力幫忙也己儘力了,隻是人各有命,妹妹無需掛懷。”
張清友看著那雙柔荑,感受到那雙手的溫度,默然點點頭。
吃完後百合上前接過碗收拾,張清友與張湘筠一道出去了。
二人去主屋請安,張淵交代一些事情。
他對著張清友道:“你此去雍涼立了大功,皇上本要召你與你母親進宮嘉獎的,但是你母親還未痊癒,怕皇上沾染病氣,剛好明日為父休沐,到時再陪你去。”
張清友焦急道:“母親竟還未痊癒嗎,如今可難受了?”
張湘筠有些懊惱:“前幾日見母親心情頗好能下床走動,原以為好了,是我疏忽了。”
沈夫人見兩人著急便道“不過是嫌繁瑣不想折騰罷了,瞧你父親說的,可給孩子嚇到了。”
“我這不是得給你找好理由,難不成你說不去就不去?”
張清友聽聞便放心了,原身記憶中,張淵向來是這麼嬌縱沈倩的。
“那女兒就先告退了”。
兩人從主屋裡走出來,張湘筠瞥到張清友臟兮兮的裙襬便道:“玉棠路上辛苦了,早些洗漱好休息吧。”
自己也覺得身上不舒服,便道:“那姐姐也早些休息。”
百合收拾好過來了,跟在張湘筠身後,兩人一起走了。
鳶尾在旁道:“小姐,我們也回屋吧,熱水備好了,奴婢替您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