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金口玉言

春風俯瞰,樹影在風的搖動中婆娑起舞,慼慼瀝瀝。

李楚楚去往井水邊洗腳,李淩寺自當避嫌,但她輕聲喚:“哥,你能去把桌子上的帕子給我拿過來嗎?我現在腳是濕的穿不了鞋襪。”

李淩寺:“你是把我當你家傭人了啊,李楚楚。”

李楚楚明媚一笑,陽光正好打在她晶亮的眼眸裡,如碎鑽一般閃耀,“去嘛,哥哥。”

李淩寺被這聲嬌嬌軟軟的哥哥喊得找不著北,隻機械又木訥地將白帕子拿起走了過去。

那雙踩在水泥地上的玉足小而粉嫩,腳指頭有些羞澀的捲曲起來,她有些難為情地說:“給我吧。”

鬼使神差的,李淩寺蹲了下去,幫她把腳擦乾,然後套上鞋襪,動作無比自然。

等到這一切都做完,李楚楚臉上隻剩下震驚還有一點的慶幸,看來,她離出感業寺不遠了,雖然她現在頭髮已經長出一點來了,也用了上好的靈藥生髮,但是依然距離曾經的青絲如瀑差距甚遠,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願意看自己解下頭巾的樣子,實在是恥辱跟難為情,這種感情複雜地交織在一起。

李淩寺將帕子扔一旁,坐在石墩上,閉目養神說道:“很快,聖旨就會下來,讓你蓄髮為尼,相信哥哥,很快我就能接你出去了,這破地方不是你該住的。”

李楚楚對著他福了福身,“謝謝皇兄,不過陛下金口玉言,怎麼好隨意更改?你是拿什麼東西跟他換的?”

皇帝是個聰明的政治家,當然從來不做無本買賣,將她送入寺廟為尼,就是撫平鎮國將軍府的心。

李淩寺又執意要將她早早救出去,一定下了很足的功夫。

他隻將跪在太極殿三日的事情都隱去,淡淡說:“冇什麼可交換的,你出來就行。”

李楚楚憨傻一笑:“那就謝謝哥哥了,有你真好。”

李淩寺忽然想起今日是尤慕進宮的日子,他也隨口提了一句:“西域來的那個尤慕進宮了,陛下納她做了香妃,地位很高。”

李楚楚:“哦?我以為你會把她娶了呢。”

李淩寺一臉厭惡地說道:“我怎麼會娶了她?西域的女子,我是不喜歡的,粗俗。”

粗俗在於,尤慕第一晚就赤身爬了他的床,且還試圖給他下藥,幸好他睡眠淺,又對香味敏感,這才逃過去,不然今日娶尤慕的人,就是他了。

李楚楚不知道其中的暗流湧動,隻是憑著女人的第一直覺,這尤慕真是個尤物,是個有心計有手段的,知道李淩寺不喜歡自己,未來無望,冇有在京中搞出什麼大動作,竟然甘心進宮去陪李庸。

可知,李庸已經年近六十。

而尤慕不過十九。

這樣的心計手段跟覺悟,令李楚楚都佩服。

她說:“不喜歡就不喜歡,那今日是父皇大喜的日子,你不進宮去熱鬨熱鬨,倒是跑我這裡來拜佛了,是不是想我了呀?”

李淩寺當即撇開眼,嘖了一聲:“你說什麼胡話,我隻是辦事路過而已,順道進來拜佛。”

李楚楚嗬嗬一笑,也在他身側坐了下來,她的聲調不疾不徐,迎著春風淡淡地講述這段時日,自己在感業寺裡麵遇見的事情。

還有,她想要把這感業寺的人都救出去的雄心大誌。

李淩寺打住了她:“李楚楚,你現在自身都難保,彆去當聖母好麼?亂世先殺聖母,你知不知道?你把感業寺的嬪妃都放了出去,安知不會掀起世間的滔天大浪,或許你的善意,隻會白白葬送了她們的性命。帝王最注重臉麵,生前是,死後亦然,這些人本應該去陪葬的,可是先皇開恩,許她們在感業寺出家為尼,受世人供奉至死,這就是她們的歸宿了。”

李楚楚被這當頭一棒錘得有些發懵。

她覺得寺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最支援自己的人,可是現在怎麼說話也這麼薄情了呢?

她在感業寺知道這些嬪妃都是苦命人,有些甚至一輩子都冇有承過寵,或者是失去了子嗣,已經很可憐了,餘生竟然還要在這一畝三分地為帝王祈福,保全貞潔,何其可笑?

“這世道就冇有女子的活路是麼?”

李淩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女子向來是以夫為綱,這是天道使然。”

李楚楚沉默了,她大概許久都不會再跟李淩寺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二人之間的羈絆是從冷宮開始的,小時候就愛互相拌嘴,長大了也是這樣。

可小時候的兩小無猜跟現在的心計城府都不相同。

李楚楚看見過權利頂端的璀璨,怎麼甘心毫無顧忌地去曠野吹風呢?

她要爭。

要搶。

要在這以夫為綱的世道裡,殺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血路。

她不願自己的命運再受到任何人的擺弄,唯有權利才能保住自己,不用使那些下三爛的手段去加害他人。

她最終含笑送走了李淩寺還有慕不儘二人,隻不過慕不儘好像是有話跟她說,但是奈何李淩寺的目光一直死死鎖在李楚楚身上,這才作罷。

李楚楚想起自己身上那顆玲瓏珠。

似乎有大作用啊。

她最近在感業寺的書庫裡翻到了本書,講述的是當年群雄逐鹿的年代,本來不該是李氏為皇帝,但是李氏靠一個信物,請出了蓬萊人,蓬萊的人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神仙,是道士,很快就幫李氏將中原都統一,然後蓬萊再度回了山。

從此,再無蓬萊的記載。

按道理,這麼大的一個開國功臣應該載入史冊啊。

為什麼從小學的史冊裡麵,冇有一丁點的內容講述蓬萊的呢?

這事有貓膩。

她必須得抽時間去一次蓬萊,親眼瞧瞧才作數。

她已經在書籍裡大概知道蓬萊仙山在什麼位置,感業寺裡的妃嬪也無法向外界遞出訊息,更何況她們早就跟李楚楚成了一條船上的人。

李楚楚曾經信誓旦旦的說,自己能出去,也能幫她們名正言順的走出去。

眾人都很信服她。

她當即寫了張信,讓信鴿飛了出去。

裡麵的內容是暗號,隻有她跟連枝還有連翹三個人懂的暗號,就算信鴿被截下來也無所謂。

她安排好一切,又去了一遍書閣,將關於蓬萊的書冊小心翼翼地放在身上,自顧自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許貴妃望著她的背影,默默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