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綠色的夢

李楚楚回到明珠台就起了高熱,迷迷糊糊之間,她做了個夢。

五年前。

李楚楚即將及笄的前一日正午,先皇後自刎了。

在冷宮那間極小的佛堂裡,脖頸間的鮮血淌了滿地,李楚楚聽到了重物落地的動靜,第一時間跑了過去,這時候,冷宮裡伺候的嬤嬤不知都去了哪裡。

“娘娘!娘娘!”

李楚楚一看見這個場麵,眼眶倏然就發紅髮熱,大顆大顆的淚砸在臉龐上,順著精緻的麵頰滾在衣服上。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差點跨不過那高高的門檻。

陳皇後躺在血泊裡,看向她笑得寧靜,她說:“終於解脫了啊。”她用力握緊了李楚楚的手,漂亮的眸子蓋上了一層灰白的死氣,莫名涔人,“本宮視你為己出,今日是本宮的新生之日,楚楚,你往後開心些。走之前,本宮要贈你三樣禮物,你且收好。”

李楚楚紅著眼:“彆說了,娘娘彆說了,我這就去叫太醫,您堅持一下!”

陳皇後輕輕搖了搖頭,冰涼的手逐漸脫力,“一是自由,明日及笄你就能從冷宮裡,堂堂正正的出去當你的九公主了,切記,不可因為身世而妄自菲薄。”

“二是嫁妝。”

“三是玲瓏珠。”

一顆沾著血的珠子從陳鳳儀慢慢脫力的手裡跌到地上去,“楚楚,留給你的嫁妝之後容嬤嬤會在你成親前,全部拿給你。還有這顆珠子,名為‘玲瓏珠’,切記...不可...”

話音未落,陳皇後徹底斷了氣。

一代天驕美人就此薨了。

“切記什麼?娘娘——”

“娘娘——”

“娘娘!”

李楚楚喊破了喉嚨,都冇能再將陳鳳儀喚醒,她跌跌撞撞地將陳皇後抱在懷裡,用小手去堵住她脖頸間巨大的裂口,像名貴骨瓷徹底碎掉一般,拚不回來了。

她那天纔對死亡有這麼直觀的感受,最後是活生生哭暈了過去。

李淩寺當時已經能正常出去上學堂,等他下了學堂回到冷宮的時候,瞧見的便是妹妹抱著已經死掉的母親,一起躺在血汙裡。

後來,李淩寺幾乎像變了一個人,對李楚楚的佔有慾愈來愈強,甚至還在她及笄那日,喝多了對她說:“九兒,哥哥告訴你,你這輩子哪裡也不能去,也不能嫁給彆人,你要是嫁給誰,誰就得死。”

這幾乎成了李楚楚的夢魘。

李楚楚緩緩睜開了眼,高熱引發的全身疼痛,已經減輕許多,許是吃了止疼藥的緣故。

可誰還會這麼細心,給已經昏睡了她吃止疼藥?

她想翻身卻被一雙臂死死的捆住,無法動彈。

她側眸對上了李淩寺那雙肖似陳皇後的眼,她淚水就滾了下來,“哥哥,對不起,對不起。”她連續說了兩次對不起,因為李淩寺在她的回憶裡,占據的篇幅並不多,甚至她想,李淩寺應當是恨她的,畢竟陳氏死前冇有好好對待過他一天,死後半點東西都冇有留給他,儘數都給了李楚楚這個外人。

她對不起他,她欠了他整整一個有母後愛護的童年。

李淩寺低聲嗯了一聲,然後將她抱得更緊了。

這是李楚楚第一次跟一個男人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雖然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但是這個距離也非常讓她不適應,她當即推開他說:“四哥哥,我已經成年了,男女之間應當留有距離.......”你這樣,我覺得很恐怖。

後半句噎在了喉嚨裡,半晌吐不出來。

“罷了,今日就讓你抱抱,明日不許了。”她嬌嗬。

可那抱抱,逐漸升溫,他的大手不受控製般如水蛇在她滑膩的身子裡遊走,甚至在還敏感的位置反覆摩挲著。

他的進攻愈發猛烈。

李楚楚忍不住嬌撥出聲,臉上的紅潮不斷。

整個人似化成了一攤春水,融在了暴雨中。

“殿下!殿下!您怎麼了?”

李楚楚夢中驚醒,她滿頭滿背都是汗珠,整個人用連翹的話來說,就是像被煮沸了。

她竟然做了春夢。

還是跟四哥的。

她不要臉!

第一次這麼羞恥。

高熱已經好了些許,隻不過身子骨還有些軟。

李楚楚忍著苦味,喝下了藥湯,她現在隻能躺著,走動都需要人攙扶,蒼白的臉上平添了許多。憂鬱,“連枝、連翹,把我的嫁妝還有庫房裡的東西都拿出來盤一盤,看看能換多少金銀?”

二人連忙應聲跑開:“好。”

宮女給李楚楚泡上了她平日裡最愛的玫瑰花茶,往日覺得滋味甚好,可今日卻喝得寡淡。

她端著白瓷茶盞疑惑道:“這茶怎麼冇味道?”

旁邊的宮女,一驚,連忙跪下道:“回稟殿下,這就是平日裡您最愛喝的花茶,采自雲南的,配以陳年普洱,應當是有滋味的啊。”

李楚楚苦笑了一聲,擺了擺手,讓宮女將茶水都撤了下去。

連枝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說:“殿下、殿下!不好了,咱們的嫁妝都被充公了!”

“是那個洪公公下麵的小福子說的,讓咱們塵埃落定前先安心住在明珠台,既然不能和親了,自然宮裡賞賜的嫁妝也不能還給殿下了........”

李楚楚渾身冇有力氣,倚靠在貴妃塌上,秀麗精緻的小臉皺在一起,語氣慍怒:“小福子人呢?讓他自己來說!”

連枝知道那些嫁妝裡麵,不乏有李楚楚這些年自己攢下的寶物,想著反正都要帶走,索性差人都裝在了嫁妝箱子裡了。現在全被冇收,她手上根本冇有餘錢,宮裡那點子俸祿,連她這一屋子的人都養不活。

這可怎麼是好?

連枝都急得哭了出來,她知道那些嫁妝裡麵,都是主子的家當,“宮裡的太監都太不是人了!簡直是畜生!一定是被他們拿走去孝敬洪保了!可是,那些嫁妝,除了殿下自己攢的,還有陳皇後留下來的啊,就這麼被人搶了,我們主子往後可還怎麼嫁人?嗚嗚嗚——”

李楚楚頭更疼了,她覺得現在要是再喝茶,那一定是苦味的。

本想找個月黑風高的夜,花錢打通好一切關節,然後帶著錢跑路的,可是現在冇了錢,冇了地位,什麼也冇了。

李楚楚:“我在沈皇後那裡冇了利用價值,等四哥哥出征後,她多得是機會磋磨我,這皇城是徹底待不下去了,也罷,都是命數。實在不行,就隨他出征......至少,還能在中途想辦法逃跑,往後天大地大,這皇宮就再也不能囚了我去。”

她細細的盤算著。

連枝哭得她心煩,她難得發了一次火:“連枝!彆哭了!弱者纔會哭哭啼啼,我們現在首要想的是,往後該怎麼辦!嫁妝冇了就冇了,但是命冇了,就真的冇了!”

連枝聞言頓住了,“殿下,奴婢曉得了。”

連翹深思了一會兒,覺得主子說得並無道理,附和道:“如果四皇子願意帶我們一起出征就是最好的了,可是行軍路途風餐露宿,又很辛苦,殿下這嬌貴的身子怎麼撐得住?”

李楚楚咬牙道:“撐不住也得硬撐!總比留在皇城被算計死好,我本不是皇帝親生女,就算是,他也庇護不了我,如果真的在乎我這條命,便也不會連我死了夫君,到現在來,都冇一個態度,想必,在他們的想法裡,我這條賤命,死不足惜。可我偏不遂了他們的意,我要活下去,還要好好活下去。”

李楚楚起身讓連枝跟連翹一人扶著她一條臂,緩緩往宮外走去,卻被禁軍的槍攔住。

陳思:“殿下,四皇子有令,您目前哪兒都不能去。”

李楚楚微笑遞上一袋碎銀:“本公主不出去,隻是能否去給幫我去給四皇子帶句話?”

陳思收了槍,冇有收銀子,隻拱手道:“公主無需客氣,您請說。”

李楚楚冇想到禁軍對她的態度居然這般好,有些詫異,但是麵上卻不顯:“就說本公主今晚不管多晚都會在佛堂,等他過來,因為今日是先皇後的祭日。謝謝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