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兵發滿刺加-至-290 遙相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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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發滿刺加

雙方的會晤非常和氣,在海邊搭設的帳蓬中,腳下是鬆軟的沙灘和貝殼,耳邊是風送鳥鳴,但是雙方的分歧自一開始就根本無法達成統一。

艾澤格堅持最大的讓步是嚮明廷稱臣,但是滿刺加必須掌握在他們手中。而楊淩則堅持滿刺加必須複國,葡**隊必須撤離。

不過葡國可以在那裏甚至大明港岸設立商務處,派遣政府官員和商人代表,在大明秩序下同東方人做交易,和大明的商人公平競爭。同時,由大明政府保障到遠東來的葡國人安全和利益,做為回報,葡國也需保障大明遠洋船隊的安全和權益。

對此提議艾澤格一口回絕,他想要的是控製印度洋,獨霸遠東貿易,而楊淩的提議雖然對於葡國來說同樣可以帶來钜額的收益,但是他們將不得不麵對其他西方商人的競爭,和東方商人的壓力,貿易的主動權將不掌握在他們手中。

雙方第一次談判不歡而散,楊淩一麵向正德皇帝匯報談判情形,一麵要求從北向南,將各地水師主力南調福建和廣東,遼東、南京、泉州三在造船廠和軍器局日夜趕工,竭儘全部財力製造新式戰艦並裝備水師。

暫時的財政困難是肯定的,但是這一仗如果打輸了,就會更加助長佛郎機人的野心,甚至其他西方國家也會躍躍欲試,跑來東方蠶食大明的海洋權力。

如附骨之蛆的長期膠著帶來的財力消耗將難以承受,而且由此失敗引起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很難預料對大明政壇會造成什麽影響。

昔日吳國的采桑女在做遊戲時不慎踩了楚國女子的腳,最後竟然從兩家發展到兩城,最後是兩國之間的大戰。造成十餘萬人的死亡,楚王妃也被生擒,從此兩國結仇。

時勢造就人。可是時勢卻是人來推動的,並非任何事都存在什麽曆史必然,官場上更是如此。楊淩雖有正德皇帝的寵信和支援,可是劉瑾一派和殘存的弘治朝老臣勢力都對他虎視眈眈。如果他落敗後他們趁機發動全國的政治輿論逼他下台,恐怕他做過的所有努力和政策都要因此煙消雲散,他的失敗和國運的改變又算是什麽必然呢?

所以儘管接到密報,知曉朝廷財政困難,各地此時收成未獲,百姓們生活艱難,有些地方已怨聲載道,楊淩也隻得咬牙堅忍。

百姓們站不到這樣的政治高度,有些事是無法求得他們的理解的。楊淩也不打算做這樣徒勞的努力,可是經濟情報傳來的不好訊息,還是令他憂心忡忡。類似於提倡休克療法的政治家,所承受的壓力是無比巨大的,何況這不是整個大明朝廷的統一決策,許多朝臣對於佛郎機人的表麵恭順是表示認可的,並不讚成大明對外用兵。

這一次挑戰並不是直接針對他個人的,所以需要顧忌、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就更多。他無論如何一定要熬過去,大明朝廷和百姓也必須得熬過去。陣痛之後就會迎來新生。

新生命誕生了。楊淩的人從金陵帶來訊息,馬憐兒已經生產,誕下一個女嬰。作為人父的楊淩既欣喜又自慚,他本來預料這個月份可以趕回京城,可是現在看來,不但馬憐兒誕女他不能陪在身邊,就是幼娘生孩子時他也來不及趕回京師了。

這是七月份,正是天氣最酷熱的時候,偏偏雨水越來越少,莊稼有乾旱的趨勢。身兼福建佈政使的楊淩還得顧及民政和農耕,忙得不可開交,好在他知道馬憐兒有哥哥在身邊,還有楚玲、楚燕兩個成綺韻親自訓練出來的人在身邊侍候,倒不至於太過牽掛。

隨著明軍的調動,滿刺加海盜也在加緊維修戰船,訓練士兵,尤其是幾股不同力量的協同作戰能力,並在本地招募了六百多名士兵,派往印度調兵的人還冇有回來,所以雙方在緊鑼密鼓備戰的同時,仍然假惺惺地談判著。

楊淩知道戰事拖不得,水師的給養消耗是陸軍的數倍,如今集結過來的龐大軍隊憑大明目前的財力是無法長久支撐的,必須以最猛烈的攻勢決出勝負,一勞永逸地解決他們。

楊淩早已接到正德皇帝批準出兵滿刺加的訊息,現在他的準備工作也已就緒,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最新一次談判中,明軍一方不再趟溫水和稀泥了,他們的態度突然變得強硬起來,楊淩嚴厲警告艾澤格:“七月十五日佛郎機軍隊必須退出滿刺加,否則大明軍隊將武力驅逐,一切後果由葡言承擔。”

雙方攤牌的最後時刻終於到了。

七月十四,鬼節。

七月半,鬼亂竄。這一天的晚上,忌夜行、忌熬夜、忌下水。但是福州碼頭,當天夜裏卻是軍隊不斷,川流不息。軍火船、給養船、運兵船、戰船,紛紛調度著,碼頭內外燈火通明,十裏外就被官兵層層警戒,不許任何人靠近。

楊淩親自命名的那艘福船一號“航空母艦”也抵達港口,靜靜地停泊在海麵上。這艘戰船正德皇帝又親自賜了一個名號:“威武大將軍!”

它也是第一艘配備了鐵甲裝備的戰船。出於負重的考慮和經濟原因,那位南京軍器局大使程秉希放棄了全船裝甲的計劃,經過設計和測試,在易於被擊中和破損的重要位置安裝了鐵甲,尤其是兩側舷炮位置。

戰船共分五層,低甲板和甲板上共架設3o門炮,上甲板上設25門炮,半甲板上設5門炮。由於船體寬闊,這艘船首次在船頭船尾位置進行改造,安裝了六門艦首炮,四門艦尾炮。船上還配備了碗口銃o門。“威武大將軍”成了一台武裝到牙齒、幾乎可以向所有角度任意發射的殺人機器。

這些巨炮有七十門采用了阿德妮提供的圖紙設計出來的炮架,炮手們在寬暢如平地的甲板上,可以迅速移運這些大炮。另外十門大炮卻是固定式的。

佛郎機炮射速極快。但是相對來說,它的殺傷力要小一些,為了彌補不足,南京的那位火炮專家陸澤楷結合霹靂震天炮和佛郎機炮的優點,設計出了一種千斤巨炮,炮身不是傳統的首尾一般大小寬厚的筒狀,而是尾部厚,出口薄的兩丈長炮身。

它的炮彈重達25斤,35丈內可以洞穿四尺厚的橡木板,5o丈內可以將四尺厚的橡木板砸得粉碎。洞石裂船勢如破竹,唯一的缺憾就是發炮比傳統的重炮還要慢些,但是有各種佛郎機炮輔助,它就可以充分發揮那可怕的威力。

這種龐然大物不適於遠航,近戰時也需要其他戰艦地牽製,因為敵艦一旦逃跑,它是很難追及的,可是用來攻堅和守港,它的出現簡直可以讓最驍勇的海軍望而生畏。

隨著前言導航小船的引導,“威武大將軍”緩慢地移動著船身,隨著角度地轉動,燈光映得船頭那鋒利厚重的金屬撞角發出森冷恐怖的光芒。

在它前麵,已經有大批的戰艦駛出了港口,最早一批出發的就是那種無需船帆驅動、善於隱蔽行蹤的蜈蚣快船,船上放置著許多奇形怪裝的武器,遠遠地望去象是些大缸小缸、繩索竹筏,很多水師官兵並不明白那是什麽武器,隻是這批船出海時旁邊警戒的人員更多,就是他們也不容靠近。

子時已過,惡鬼的假期結束了。

“威武大將軍”號乘風破浪,向滿刺加方向駛去。碧浪如墨,天邊還冇有露白,月亮高掛天空,映得大海如同爛銀流光。碩大的船體一旦駛出海上,也顯得那麽渺小,近處看,它激起的巨浪足以傾覆一艘雙桅小舟,而從高空望去,它不過是在微鱗似的海麵上犁過一道淡淡地痕跡。

钜艦第五層,如同城樓一般的建築裏,楊淩閉目躺在椅上,眉宇間可以看出明顯的一絲疲倦。阿德妮一掀門簾兒,從後艙走了進來,她頭上戴著纓盔,手中提著一套明軍將領的盔甲,看那提拿東西的姿勢,應該還是一套紙甲。

“楊,累了麽?”阿德妮看見楊淩的模樣,急忙將甲冑往桌上一放,趕緊走了過來。

楊淩嘴角掛著一絲輕鬆的笑意唔了一聲,道:“嗯,累幾天冇好好睡覺了,不過我現在特別輕鬆,拖了這麽多天,總算是到了最後關頭。”

阿德妮走到他身邊,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說道:“楊,你對勝利這麽有把握?一點也不擔心失敗麽?”

楊淩捉住了她的手,用她柔嫩的掌心輕輕刮著自己的胡茬,低聲道:“知道嗎,小妮兒,有一回在京師,許多博學的京官要難為我,讓我參加經筵辯論,為皇上講學,我苦心準備了整整一晚,早上吃飯的時候,雙腿還不由自主地哆嗦,其實……我根本就吃不下。”

他輕笑起來:“冇有人知道我是那麽害怕、那麽緊張,可是當我站到那裏時,我一下子就不怕了,腦袋有些昏沉沉的,還有種莫名其妙的興奮。站在那兒想象自己要麵對著所有的人,他們要聽我講話,要準備詰問我的話時,心裏真的很害怕,可是當我站上台時,麵對著黑壓壓的人群,我也就顧不上想這些了。”

“現在,準備了太久了,我想過一旦失敗可能出現的種種局麵,哪一種都叫我害怕,但是當我已經揚帆出海時,我就隻想著怎麽打敗敵人,冇有時間去想、也冇有必要去想失敗的可能了。”

他張開雙眼,凝神著阿德妮:“為我而戰,你後悔嗎?畢竟,他們來自你的國家。”

“要我回答什麽你纔開心呢,我的丈夫。”阿德妮促狹地輕笑:“是要我說,妻以夫為天。您的意誌就是我的意誌,還是說……希望以少的傷亡來換取我的國家的清醒,避免他們和大明這樣強大的國家結下仇怨?”

“呀!”阿德妮嬌吟一聲。楊淩報複地雙手已從她的衣襟下探了進去,捏住了她的乳峰,可惱的大手,在她的蓓蕾上不懈地揉捏把玩。享受著溫軟的觸感,一對櫻桃似的乳珠迅速堅挺起來。

阿德妮腳下發軟站立不住,順勢紅著臉靠到了楊淩的胸前,在這大戰的前夜,她容忍了楊淩的輕浮放肆。楊淩愉悅地感受著兩個溫熱軟綿地乳丘堅挺的彈力,隨即手便從她的襦裙滑了進去。先撫摸了一下兩瓣翹臀中間誘人的溝壑,然後便分別抓住了兩瓣結實緊繃的肉團。

“哦,親愛的楊,別……不要……”阿德妮終於忍耐不住,緊緊摟住了楊淩的脖子,將滾燙的臉緊緊貼上了他的臉頰。

楊淩輕笑道:“現在你告訴我,是因為妻以夫為天,還是為了你的國寶至高的利益。”

他也不想過於難為阿德妮,使勁地捏了兩把,便抽出手來。捧住了她紅得像桃花似的臉蛋,緊緊封住了她的小嘴。

“唔……這個壞男人,哪裏是想人家回答啊,根本是在占我的便宜。”阿德妮懊惱地想著,可是卻來不及擺她海軍上尉、世襲男爵的派頭了,強勁濕熱的舌尖叩關而入,一股近乎酥麻的快感已經順著舌根象閃電般地傳遍了全身,她不由一陣頭暈目眩。唇舌交纏的刹那,她不由發出一聲輕輕的呻吟,聲音充滿了女人柔媚。

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被男人如此肆無忌憚地狂吻,除了癱軟在那兒予取予求,她早已做不出任何反抗了。

“西洋美人兒初涉男女之情,原來也是這般稚嫩,如果我願意,我現在就可以要了她。”楊淩的心怦然一動,不過他還是剋製住了自己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現在要挑逗她,是因為心底裏其實仍然緊張萬分,下意識地想要放鬆心情,還是為了她即將到韓武的戰艦上去,親自到炮火連天的第一線上去戰鬥而心中不安。

他放開阿德妮濡濕紅潤的雙唇,挑了挑眉,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麽?”

“我,我不知道。”阿德妮趴在他的胸口上喘息著柔嚅地道,她的髮絲淩亂,充滿了性感氣息:“我不知道,親愛的楊,我冇有去想過為什麽,為了你、為了我,還是為了什麽更崇高的目標。喔……見鬼,不要問我,我隻知道,我應該和你並肩戰鬥!”

“咳咳”,兩聲清咳,成綺韻的身影出現在艙門前,她是頭一次出海,儘管钜艦異常平穩,樓梯也做得寬敞結實,她還是下意識地緊握著欄杆,一雙美目瞟著楊淩,臉上似笑非笑的。

阿德妮“啊”的一聲輕叫,好象被人捉姦在床似的,慌忙爬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衣服。楊淩嘴角翹了翹,問道:“都準備妥了?”

“嗯”,成綺韻應著走進艙來,說道:“蜈蚣船完成預定任務,現在正在返程中,方纔就接到了燈語,不過為了確定,我還是等到他們派來了傳迅舟纔上來通知你。”

“快船已經準備妥了,可以馬上送阿德妮上韓將軍的戰艦。”

楊淩一躍而起,見阿德妮已將盔甲穿戴起來,便麻利地幫她係好絆甲絲絛,說道:“走吧,我送你換船,第一仗就交給你們了!”

他輕輕地左右各挽住一隻小手,兩位美女默契地互望了一眼,都很給麵子的冇有掙脫,楊淩的嘴角不禁露出些得意的神情。

自高高的五層帥艙中一步步向下走去,兩旁肅然侍立的衛兵一一舉手施禮。天邊露出了魚肚白,海風清涼,環目望去,“威武大將軍”後麵一字排開,是三艘重載的大型“方艄”沙船,再後麵則是四艘馬快船,其後尾隨著的戰艦影影幢幢不計其數,有大有小,一時卻看不清是什麽型號了。

它的左右和前邊也有新式的戰船同步前進,有其他型號的福船,也有沙船、廣船、鳥船(福船的變種),這是一支混編船隊,這次出兵,楊淩顯然已動用了一切可以運用的力量。

他不單是要打贏這一仗,而且還要讓明軍水師可怕的戰鬥力給佛郎機人留下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象,要讓他們至少十年之內不敢再有一點動武的念頭。

底層船艙,舵工和船師在井然有序地計算著船的方位和行進的角度,就象一位指揮作戰的將軍一樣不斷髮出各種楊淩聽不懂的術語命令,手下那些非戰鬥人員則各自操作著各種航海儀,按照火長的命令向駛船水手下達操舵、操帆等指令,校正著航向。

水上作戰,船就象是騎士胯下的戰馬,能否得心應手地操船,絕對可以影響整場戰鬥的勝利,所以楊淩對這些不拿刀槍的戰士非常尊重。他謙和地點點頭,製止了他們見禮,帶著成綺韻和阿德妮向船舷走去。

由於船體大小不同,船帆受力不同,想讓另一艘船保持和楊淩的一號福船同樣的船速並且搭設踏板是根本辦不到的,韓武的戰艦和楊淩的帥船基本保持著並行的速度,在他左側三十多丈遠的地方。

楊淩望了阿德妮一眼,什麽也冇有說,隻是點了點頭,然後扶著她坐上快舟,和水手們一齊用纜索將小船吊進水裏,小船一邊用燈火通知著韓武的戰艦,一邊快速靠了過去。

楊淩站在船頭望著,過了會兒,隻聽韓武的座艦發出一陣“嗚嗚”的海螺號聲,同時十幾盞燈在前後左右不同的方向揮劃出相同的動作。然後二十多艘戰艦突然滿帆,脫離了楊淩的大船隊,全速向前駛去。

楊淩向右側望去,一條條蜈蚣船正反向駛來,在船隊的縫隙間靈活地穿插而過,船上已經空了,它們滿載出海的大缸小缸、繩索竹筏已經全部不見了。

楊淩嘿嘿一笑,笑得有點邪性兒:“這麽打要是還不出線,天上立馬掉下個大炸彈!”

“嗯?”成綺韻好奇地瞅了他一眼。

“嗯!”楊淩點點頭回瞅一眼,也不解釋便神秘兮兮地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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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戰定君臣(上)

明軍一切準備停當,在談判桌上攤牌的時候,印度總督的大軍也已抵達了滿刺加,艾澤格也是圖窮匕見,躍躍欲試了。

為了艦隊能夠及時趕到,印度艦隊可以說是日夜行軍,儘管驅船動力來自無窮無儘的海風,不需要人力驅動,可是日夜不停的行船,還是累得全軍疲憊不堪。

當大軍趕到時,艾澤格望著壯觀的艦隊,幾乎痛哭流涕。二十艘戰艦,整整二十艘呀!這幾乎已是控製印度洋的葡萄牙海軍全部主力戰艦。

阿爾布克爾克總督大人在冒險,在和他一起賭這一局。這位一生都在冒險的戰神,對他賦予了絕對的信任,也再次表明瞭對遠東的誌在必得。

這幾乎已是葡萄牙在印度駐軍的全部,一旦失敗,而且使艦隊遭受重大創傷的話,阿爾布克爾克的政治生命將就此結束,甚至因此受到彈劾和審判。

而葡萄牙皇家海軍不隻在遠東一敗塗地,就是在整個印度洋也將因此變得無能為力,這塊權力空白將很快被西班牙人、阿拉伯人和大明的勢力填充進去。

所以中國人的七月十四,傳說中群鬼出冇的日子,這些閩地、粵地百姓口中的番鬼也冇有閒著,調兵遣將,搬運軍火,四十多艘戰艦整裝待發,艾澤格必須為了理想、為了前程、為了克爾克將軍的信任而決死一戰。

明軍已經來襲的訊息通過訊息快艇報回來時,艾澤格作為戰區指揮官立即命令所有戰艦,同明軍在滿刺加外海決一死戰。

他們的戰艦再加上明軍的戰艦,數量龐大的艦隊在滿刺加海峽內是無法展開決戰的,況且明軍如果趁機衝上岸去,搶先占領陸地,他們將被迫同海上和陸地兩方麵的敵人交戰。

明軍可不是滿刺加的王宮衛隊,到那時奪回失地談何容易,唯有於海上決一死戰,一舉殲滅明軍水師主力,那麽明軍隻能退回陸地,南海、東海都可以成為自己的水上樂園。

為了便於發揮側舷炮的威力,迅速調動協同作戰的各艦炮火,戰艦??然采取各艦橫向相聚一定距離的雁翎狀,四十多艘戰艦排成三行雁翎翅,每行相隔約三海裏,嚮明軍迎了上去。

排在第一行的戰艦,是倭人、西班牙海盜商人以及雇傭軍,這些雜牌軍的戰力參差不齊,相互配合能力更差,把他們擺在最前邊的含義不言而喻,艾澤格可不是賣水果的。

這支“聯合**”艦隊裏有一艘葡萄牙戰艦居中指揮。艦長是西班牙皇家海軍上尉路易士·迭戈,他是一名好戰的軍人,是艾澤格的愛將,同時也是一名貴族,他的父親是一名爵士。

迭戈身著筆挺的軍服,登上瞭望臺,縱目向遠處觀望。此時日光充足,唯一不太利於作戰的是,此時風是從明軍方向刮過來的,這樣明行船的速度要比他們快上一些。

不過迭戈並不太在意這些,這裏是他們決戰的現場,而不是賽船的地方,兩軍一旦交戰,快速行船就派不上什麽用場了。他的帆手、舵手們可以通過細微的調整,使他的戰艦充分發揮戰鬥力。

迭戈看清了明軍的戰艦,這一刹那他不由驚奇地瞪大了眼晴:“天呐,這就是讓司令官憂心忡忡,甚至把印度基地的全部海軍主力調來應戰的明軍水師?”

好多的船,真的好多,比迭戈一路東來所見過的貿易最繁榮的港口內停泊的船還要多,可是這些船有大有小、參差不齊,有的甚至可以看得到它的船帆破破爛爛,而且船的陣形排得參差不齊,毫無規律,這樣的情形下開炮,後船甚至可能打斷自己友船的桅杆,真是匪夷所思。

迭戈可以對上帝發誓:他在聖·費朗西斯科海事學院學習時,從來冇有哪個天才教授告訴過他可以使用這樣的隊形發起對敵人的進攻。這就是東方第一強國的水師?

路易士·迭戈忍住想要大笑的感覺:我們嚴陣以待,等來的就是這樣一支破爛水師,化們看起來愚蠢得和那些落後的土著部落似乎也冇有什麽不同。

迭戈好整以暇地命令船隊落帆減速,轉向側行,一餘艘戰艦橫亙在海麵上,擺開了攻擊陣形。

“他們的戰術很愚蠢,但是毫無疑問,他們很勇敢,為什麽愚昧的人總是更加勇敢呢?”迭戈用一種優越和憐憫的貴族語調低聲咕噥著,看著仍然朝著他的炮口猛衝過來的明軍艦隊,並且習慣地撫摸著胸前的族徽和校徽。

那枚海事學院畢業的校徽,是學校最年輕的美貌女教官,因為具有特殊貢獻被國王特許入伍並晉升上尉的亞莉·阿德妮男爵親手佩戴在他胸前的。

他畢業的那一年,正是阿德妮到學校任教的那一年,當他第一眼看到阿德妮時,就迷上了這個高貴、美麗、優雅的貴族少女。

他幾乎決定為此重念三年,如果不是他的老爹,路易士爵士提著長劍要求和他決鬥的話,那他一定是會這麽做的。

“可惜,她的家族竟然支援判亂,從一個貴族淪落成帝國的罪人。唉,現在阿德妮小姐也不知是否還活著,或許她現在已經成為某個肥得重達三百斤的土人酋長的幾十個妻子之一,為他生了幾個孩子,此時正穿著樹葉獸皮織成的裙子,坐在某個山腳下的窩蓬前曬太陽。”

迭戈為自己短暫的暗戀情人悲哀地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然後優雅地摘下軍帽向前一揮,象朗誦般地吟唱道:“開炮吧,我的士兵,送這些愚昧的可憐人回去。”

“嗵嗵嗵”一連串沉悶的炮聲響起,一個個炮口噴射著火舌,前方的明軍船隊中騰起了一條條水柱。明軍這樣出人意料的陣容,令同明軍有過交鋒的佩德羅船長和宮本浩也頗為驚奇,但是他們來不及更多的思索,隨著迭戈下令開炮,他們也匆忙向迫近的明軍艦船攻擊起來。

密集的炮火掀起了更多的海浪,有些明軍戰艦已經被擊中,有艘中了多攻炮彈的小型戰船甚至被炸得四分五裂,但是明軍的戰船冇有做出反擊的姿態,仍然義無反顧地猛衝過來。

“難道他們想用這些破船撞沉我們?或者準備冒著巨大的傷亡,跳幫近戰?”迭戈的眼神有點迷茫。他一麵命令艦隊繼續以猛烈的炮火攻擊,同時向後隊用旗語簡單地匯報著戰況,要求他們注意兩翼海麵,以防明軍從側翼突襲。

明軍已經有多艘船隻中彈,有的已被擊穿艙底,明顯已漏水下沉,仍然搖搖擺擺地衝了過來,在這些密集的船隻後麵,開始出現了體型與葡軍艦隊相仿的大型戰船。

“那纔是明軍的主力。”迭戈緊盯著遠遠出現、隊形整齊的明軍主力戰艦,眼神中湧起一種戒意。

那是韓武和阿德妮率領的正式艦隊。阿德妮站在艦首,看著遠處葡軍艦隊依然擺著橫陣炮擊的姿態,不禁幽幽歎了口氣:“我想,就是達伽馬司令官在這裏,第一戰恐怕也要吃大虧。在我們那裏,是無法想象使用這樣多的船隻進行一次性攻擊的,太富有想象力了。”

韓武也注意到了葡軍依然冇有變陣,不由輕鬆地笑道:“這種戰法隻能出奇致勝,一旦被識破則一文不值。不過目前看來我們是成功了。”

他回首道:“命令!加速前進,行進中變陣,威風號領航,走鐮刀線。”

阿德妮嬌軀一震,重複道:“鐮刀?死神的兵刃……”

韓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說什麽?鐮刀……”他在空中慢慢劃出一條彎彎的曲線,同時說道:“不過是割草的一件家活事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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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迭戈擰著眉,也在分析著明軍的戰略:“前邊這些型號各異的船是怎麽回事?總不成是專門用來消耗我們的炮彈的吧?”

炮彈射擊過多,的確需要清理炮膛,為炮管降溫,相對的會延緩炮擊的時間,但是葡軍有這麽多戰艦,而且現在隻使用了一側舷炮,所受的影響極輕微,這會是明軍的目的所在?

或者,是狼群戰術?用這些小船拚著大量的傷亡貼身近戰,為後邊的主力戰艦製造機會?什麽機會呢?無差別攻擊?迭戈為自己荒唐的想法而啞然失笑。

作為一個受過正規的西方式海戰訓練的將領,迭戈實在想不出派出這樣多的戰船還有什麽別的目的了。

就在這時,有大批的明軍戰船已逼近了,十丈以內,此時已可以看清一些船的甲板,上邊空空蕩蕩冇有一個人,難怪他們硬抗著炮火,始終不曾做過反抗。

這種怪異的現象令本來想命令艦隊升帆側向駛向,與後陣艦隊形成三角形夾擊的迭戈怔住了。

就在這時,陸續有明軍戰船燃燒起來,風借火勢,燃燒得十分迅猛,看來上填置了大量易燃物,並且置好了定時引火的東西。儘管從來不曾見過使用大量戰船來進行火攻戰術,但是到了此時,迭戈終於也明白了明軍的意圖,原來楊淩也不是賣水果的。

十餘艘橫向發炮的葡軍戰艦受攻擊範圍太大,迭戈果斷地下令,停止炮擊,所有戰艦轉向麵對明艦,利用船體狹長而明軍的火船雖然眾多,但是船體間仍有可供通過的空隙加速衝過去。

向兩側轉移來不及了,做為一個軍人,他又無法容忍連一個敵人都未看到,卻被一堆火船追著跑。明軍真正用來攻擊的戰艦還隔著相當長的一段距離,此時正在走圓弧線,他是有時間擺脫這些火船,並重新擺開攻擊隊形的。

葡艦迅速調轉船頭,迎著一條條噴吐著烈焰,燒的桅杆帆布“劈啪卟嚕”作響的明艦衝了過去。第一排燃燒的火船已擦肩而過,就在這時,“嗵”的一聲響,宮本浩的一條船被明軍的火船撞擊了一下,船體搖晃了一下,繼續向前駛去。

“真是一夥笨蛋!”迭戈咒罵了一句,但是他隨即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方纔撞擊宮本浩戰船的火船,是在船的另一側,他隻能估計到是與明軍火船相撞,卻不明瞭細節,而現在他卻清楚地看到,這一側的一條火船,也象有了生命似的,忽然轉向,向宮本浩的戰船撞擊過去。

又是“嗵”的一聲響,燃燒的火船重重撞擊在快速行進的戰艦上,船體的撞擊使火勢在一頓之後更加熾烈起來,而且隨著戰船的前行,火船竟然緊貼著它的船體同步行進,由於船帆此時已經燒儘,所以這些火船毫無阻礙,烈焰炙燒著宮本浩的船,舷板上也冒出了突突的火苗,想救火的船員甚至無法靠近過去。

迭戈不能再罵日本人是笨蛋了,因為他的船,其他所有快速從火船中間穿過的戰船,全都遭受了同一厄運。先是感覺船底象是受到阻力似的滯震了刹那,然後兩旁的火船就象火流星似地快速悠盪過來,重重地撞在船板上,開始火燒戰船。

“火船之間一定有水下鐵索相連,這些火船都是相互連接著的,我的天,簡直就是一張網。後退,馬上後退!”

帆手和舵手緊張地調整著戰船,海麵上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一艘艘三桅戰艦,拖著兩側熊熊燃燒的木船在緩緩後移。正前方更多的大大小小的火船正接二連三地衝過來,死死追在……它們的船頭。

而再遠處,則是明軍的大型戰艦正在訊速靠近,一排戰艦馬上就要依次進入圓弧底的最坐炮擊位置。迭戈焦急萬分,他一麵通知第二梯隊上前接應,從兩翼繞過去同明軍交鋒,一邊加速後退,可是那些該死的火船就象成了連體嬰兒一般,死咬著他的船不放。

一個水手避開燃燒最厲害、火勢沖天的船舷部分,用長長的撐杆使勁推搡著火船,在被火焰炙烤的肌膚欲裂後,終於丟下燒著了的撐杆,絕望地退回來道:“迭戈上尉,船側安裝了無數長長的鐵釘,撞擊的時候,已經深深釘入了我們的船,根本冇有辦法分開了。”

“什麽?”迭戈瞪著眼怪叫一聲,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讓他也象一個新兵似的手足無措起來。

作為一名指揮官,他對付過各種各樣的敵人,揮舞著彎刀、騎著駿馬的阿拉伯人,拿著吹箭、臉上塗著油彩躲在草叢中的土著野人。至於同歐洲各國和大大小小的東方國家包括印度的海戰,他也經因過不少,可是這樣的交鋒卻是頭一次遇到。

一千三百零四年前,曾經有位統帥著十萬大軍的將軍,攥著鋒利的大刀,對著四周燃燒的烈火悲憤長嘯,然後熏得跟灶王爺似的丟下十萬大軍,狼狽逃跑,那位將軍叫夏侯惇。

路易士·迭戈比夏侯惇還冤得慌,起碼夏侯惇的敵人除了火還有兩三萬兵,可是現在僅僅憑著這些火船,就要燒掉我的十多艘戰艦嗎?

“轟!”一艘船的船舷上發出爆炸聲,被烈火燃燒著的船舷裂開了。那是由於火船炙燒太烈,正在火頭上的一門大炮旁擺放的火炮子銃冇有來得及抱走,引起了爆炸。

“怎麽辦?”各艘船上的人都驚慌失措地奔跑起來,火燒得太快太猛,船舷邊無法站人,不能撲滅,又無法擺脫火船,難道擁有近三百門大炮的十餘艘戰艦,難道憑著這樣的實力完全可以推翻許多小國的強大海軍力量,就這樣被一些破破爛爛的火船給消滅掉?

迭戈忽然情急智生,也想出一個不合常規的應對辦法來,他大聲命令道:“側向揚帆,全力衝撞宮本浩的戰船,用側翼去撞,把火船撞碎!”

戰艦移動著方向,然後向宮本浩的座艦頂撞了過去。“嗵”的一聲,兩艘船船體劇烈搖晃了一下,宮本船上的船員冇有接到警告,這一撞頓時被迭戈上尉“傾倒”一片,紛紛和甲板、船舷、桅杆,纜柱等來了個親密接觸。

火船本身已燒得不結實了,撞出之後在一陣“吱吱”聲中裂開了縫隙,又是一次撞擊,船體徹底碎裂了,撞碎的火船有部分仍緊黏在船側燃燒,但是火勢已經小了許多。

其他的戰艦見狀,開始依樣畫葫蘆,彼此碰撞了起來。火船的鐵索依然連著,碰撞將更多的火船拖曳過來,一個不小心,就指不定釘在什麽地方。除了最先采用這個辦法的迭戈左右一番撞擊退出了戰團,其他戰船的撞擊隻是引來更多的火船釘在他們的船首、船側。

而在這時,明軍的戰艦逼近了,一艘艘戰艦船身側向,劃著漂亮的弧線,就象一場閱兵表演。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轟轟轟”炮彈密集如雨。

正和玩“碰碰船”的“聯合**”象一團亂麻似的,彼此越糾纏越緊,各艦之間再加上火船,全都糾結在一起,已經失去了移動能力。

他們的艦船彼此擁塞著,船體被火船糾纏著,兩側船舷火光熊熊,有的已嚴重毀損,劇烈地撞擊下,殘存下來的火炮也撞散了炮架,滾的到處都是,根本無法用來作戰。

這是海戰史上最奇怪的一場戰例,當一方的軍艦排炮攻擊的時候,另一方竟然冇有一炮還擊。迭戈悲傷地看著前方,那十多艘隸屬於西班牙海盜、日本海盜和土人雇傭軍的戰艦已經變成了一堆破爛,比剛剛他看到的明軍的破船還要破上十倍。

被火燃燒,又被炮彈擊裂的船舷成了最好的燃燒物,現在即便冇有火船,也無法撲滅這沖天烈焰了。

“我的艦隊完了。”迭戈哀歎一聲。

“嗬嗬嗬嗬……”彭鯊魚眉開眼笑,頭頂一麵紅旗映得他的鬚髮皆紅,倒很象個火德星君。站在這兒雖看不到戰況,但是海上飄起的滾滾濃煙卻在告訴他:大功告成了。

如果火攻失敗,分散的火船是不可能形成這麽厚,這麽集中的濃煙的。火攻之計雖是經過眾多將領幕僚再三商議不斷補充完善拿出來的計劃,但是最初的倡議都卻是他。

第一戰,火燒連營,這首功自然跑不了他的。

失去戰力的迭戈座艦退到兩海裏以個時,見勢不妙的第二梯隊已呈之字形,果斷地捨棄對迭戈艦隊的援救,直接截向鐮刀上弦。

海上的通訊小舟將韓武座艦的命令訊號傳遞了過來,彭鯊魚精神一振,挽挽袖子道:“輪到我們了,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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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戰定君臣(中)

葡軍艦隊仍然排成兩列,以左斜四十五度角徑直插嚮明軍艦隊,試圖趁他們剛剛改變戰鬥隊形一舉擊垮他們。第一列艦隊已改雁翅狀為一字長蛇陣。第二列正在慢慢調整角度,要和第一列連接起來,形成一個平行的艦炮打擊陣營。

阿德妮立在帥艦船頭,從葡軍艦隊的舉動立即發覺了他們的真實意圖,正以扁u字形撤離烈火陣的明軍戰艦立即也調整了角度,雙方隔著中間熊熊燃燒的火船平行向左側行駛,同時開始互相以艦炮射擊。

炮彈射得漫天飛舞,當整個艦隊駛離火船區域時,雙方近四十艘戰艦共發射炮彈六千餘枚,但是所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雙方的艦隊似乎完全冇受影響。

因為他們隔得太遠了,近五百米的距離,如果一個士兵徒步奔跑,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但是炮彈從這麽遠的距離落下,已經喪失了大部分殺傷力,頂多算是一個鐵球天而降,連甲板都未必能砸破。

“咬住他們!”艾澤格注意到二十艘明軍戰艦全是五桅钜艦,火器配備精良,這絕對是明軍的主力戰船,於是他命令艦隊緊追不捨。

經過一陣猛烈的對射,雙方在甲板上的彈藥全部告訖,軍需兵正匆匆忙忙地從彈藥艙中向外搬動著彈藥,雙方都有一個間歇階段。

明軍從北向南調集了大量戰艦,其中拿得出手,可以稱得上重型戰艦的至少也應該有五十艘,決不會僅止於眼前這支艦隊,艾澤格對此心知肚明,並不敢馬虎大意。

但是海平麵上看不到有任何其他艦隻的影子,也許是因為明軍的調度和指揮有他們自己的考慮,或者是不敢孤注一擲,投入全部戰艦。但是不管怎麽樣,如果能趁機摧毀這支艦隊的戰鬥力。那麽自己將不用再擔心明軍水師會造成什麽威脅了。

風帆兜滿海風,戰船開始加速,激起的海浪“砰砰”地猛烈撞擊著船底,戰船幾乎是在浪頭上跳躍著前進。海上作戰,其實絕不象陸地上那樣,大集團決戰時,雙方可以集中人力、物力,挑選一個合適的地點,一戰而決勝負。

由於大海的特殊條件。海風、海霧等因素的影響,兩支艦隊在海上週旋半個月的情況也是經常可見的。但是明廷目前的財政狀況支撐不起龐大的水師集結南海待戰,艾澤格的海軍又何嚐拖得起?

就算不考慮給養問題,但是將印度洋海軍全部調來遠東,這“空城計”隻能玩得一時,一旦被西班牙等國知道真相,焉知他們不會趁虛而入?種種因素,使艾澤格也急求一戰,這位經驗豐富的老將也因此入彀了。

追了半個時辰,艾澤格的耐心漸漸消失了,他不能遠離滿刺加,留守的士兵少到明朝派上一船拿著掃帚的大媽,都能把他們全掃進大海,他必須得趕回去。

艾澤格正要下令回師。可是這時明軍艦隊也減速了,由於他們逃在前麵,陣形有些散亂,需要重新排列攻擊陣形。艾澤格大喜,明軍失去耐性了。這就象是一場捕獵的遊戲,誰先沉不住氣,誰就將落入對方的陷阱。

“回師”兩個字衝到嘴邊,卻變成了“衝過去,從他們中間穿過去。”

艾澤格注意到明軍陣形散亂,如果迅速靠近過去,明軍兩翼的戰艦炮口將被自己的戰船擋住,而他的舉動雖然有些冒險,卻可以兩側舷炮同時發射。

一旦形成近身膚著狀態,憑著比對方多出十餘艘的戰艦數目和海軍人數,還可以跳幫肉搏,說不定……說不定不但可以消滅這股明軍,還能奪取他們的戰艦和火炮,彌補火船造成的損失。

一壞套一環的陷阱,是熟知葡軍戰鬥習慣的阿德妮、熟悉人物心理的成綺韻、在爾虞我詐中討生活的彭鯊魚、以及熟讀兵法的水陸軍高級將領們,還有懵懵懂懂、腦筋看似不太靈光,可是常有大膽離奇想法,並且對曆史似知非知的楊淩聯合訂下的。

用現在的話說,那是一個超級間諜、一個心理學家、一個陰謀家、一群軍事家外加半個政治“天才”聯手製訂的完美計劃,艾澤格雖然是個很出色的指揮官,可是他能瞭解的明軍情報極其有限,又豈是這幫人的對手?

艾澤格指揮著戰艦衝上來了,果然馬上把明軍戰艦一切兩半,兩側的舷炮怒吼起來,艾澤格在甲板一陣陣的顫抖中繼續下達命令:“巨人號、獅子號、伯爵號跟著我的座艦向前衝,徹底切斷兩翼敵艦的聯係,不許它們匯合。”

“‘風暴號’率領艦隊占據有利位置相互支援,用鏈子彈打斷敵船的桅杆,跳幫肉搏,尾翼的六艘戰艦由‘無畏號’率領左右展開……”

有條不紊的命令忽然中止了,艾澤格的嘴巴張開了合不擾來,吃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下來。明軍再次大出他的預料,他們根本冇有費心思匯合作戰,被衝開來的戰艦僅匆匆還擊了幾炮,便扯起風帆各自逃命去了。

他們以艾澤格的艦隊為中心在海上劃了一個不規則的m型,逃向艾澤格的後方,並且表現出要v字形匯合,堵住他們退路的模樣。

“憑他們的戰船和火力能擋住我們返程麽?”艾澤格儘管滿腹疑竇,可是剛剛有一支艦隊被明軍的詭計兵不血刃地消滅,他可不敢再大意了。

兩翼的明軍軍艦暴露在他的艦隊舷側,正在火炮攻擊範圍之內,所有的葡軍艦長不需要指揮官下令,就立即命令戰艦抓緊時機進行猛烈的炮火攻擊,明軍儘管也在進行反擊,但是由於角度問題,反擊顯然成效不大。

戰船在海浪中顛簸著,葡萄牙艦隊傾瀉著葡萄彈、鐵鏈彈,試圖擊爛明軍的帆布和桅杆,而明軍則以實心彈打擊他們的船舷,用霰彈暴雨般呼嘯射出無數的鐵釘、銳利的鐵片,迫使他們的士兵伏低避讓,以減小打擊。

明軍戰艦終於完全逃到了艾澤格後翼,由於艾澤格的果斷衝入,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雖然他們及時逃了出去,並且重新匯合,不過二十艘戰艦有四艘船帆嚴重毀損。機動能力大為減弱,兩艘戰艦戰分別有一條桅杆被擊斷。另外還有一艘戰艦被‘巨人號’在船舷上打開一個大洞。

艾澤格興奮欲狂,他拔出指揮劍,揮舞著嚎道:“調轉船頭,不要讓他們逃掉,這片海域將變成他們的墳場!”

“艾澤格將軍,發現大批明軍戰艦!”瞭望鬥上的水手忽然狂喊起來。艾澤格聞言慌忙登上艦橋向遠處望去,隻見風帆如雲,一大片明軍戰艦從前方和左上方浩浩蕩蕩猛撲過來。

船行甚速,看得出那都是稍小一些的戰船,而且船的型號千奇百怪,如果艾澤格熟識東方船型,他會認出那是小福船、開浪船、鳥船、鴛鴦船、戶船、蒼山船等各式用途的船隻。

“又要火攻?”這是艾澤格的頭一印象,看到船來的速度,他知道向左上方迂迴已經來不及了,於是立即下令道:“‘無畏號’率船纏住明軍戰艦,其它船隻右側轉向,繞到明軍艦隊後麵,我要讓他們自食惡果!”

龐大的艦隊開始向右側移動了,整個艦隊移動陣位到重新部署,最快也需要半個時辰。所以他才命令‘無畏號’纏住中國戰艦,以防他們趁機逃脫。

但是中國戰艦並冇有逃,當遠處無數的戰船出現時,韓武和阿德妮便命令五艘受創嚴重的戰船原地橫船,變成一座水上堡壘,用利炮和葡艦打起了陣地戰,而其餘十五艘戰艦也一字排開,不退反進,呈扇形攔向葡軍戰艦。

雙方這次的對射激烈無比,彼此離得太近了,完全在各種型號的火炮射擊範圍以內,海中騰起一道道水柱,被擊中的船舷和甲板砸得木屑橫飛,雙方都在不計成本地爭取時間。

遠處的戰船越來越近了,而葡艦的轉移陣形還冇有完成,艾澤格放棄了迂迴作戰計劃,命令戰船穿插進明軍艦隊,如果明軍再放連舟火船,勢必雙方的戰船同時完蛋。

船隊再一次轉向,此時突然出現的明軍艦隊已經紛紛包抄過來,戰船追逐,浪花飛卷,惡狼一般的小戰船憑藉著靈活、快捷的優勢速穿插進葡軍艦隊,陰森的殺氣瀰漫了整片海域。

艾澤格長吸一口冷氣,上一次看似“狼群戰術”,實則是“火燒連營”,這一次誤以為是“火燒連營”,可是明軍看來是使用“狼群戰術”了。

艾澤格一邊懊惱地命令艦隊反擊,一邊示意各艦準備近身作戰。船舷和甲板上,一根根黑洞洞的炮管噴射著烈焰天雷。各艘戰船上隆隆炮聲中不斷傳來下達口令聲和複述口令聲。

富有經驗的葡軍戰艦用密集的炮火確保著右側海域不被明軍包圍,以便一旦無法對峙時可以有條路讓艦隊突圍返回。各式的戰船犁開海水,波翻浪滾,就象一條巨大的鯰魚攪動了小小的池塘,至少在這片搏鬥的海域中,再無一片平靜的水麵。

在海戰中,一般來講,船隻數量上處於劣勢的一方,總是傾向於保全其船隻,不使輕易受損。所以他們傾向於在敵船的下風一側進入戰鬥,這樣的話,一旦戰事不利,他們就可以很快地順風脫離交戰海域。

艾澤格率領的是葡軍在印度洋的全部海軍主力,他更不願意和明軍拚消耗,如果是一場慘勝,葡萄牙必將陷入大明的報複和西班牙諸國對印度洋的爭奪,兩麵作戰勝負難以預料。

現在的情形是:葡萄牙皇家海軍沿著達伽馬的航跡,很輕鬆地在印度洋擊敗了阿拉伯商人,建立了一個從東非一直延伸到滿刺加的貿易帝國,保障了葡萄牙對東印度群島豐富的香料貿易的壟斷地位。

而西班牙則征服了墨西哥和私魯。對印第安人的掠奪使美洲的金、銀礦等貴重金屬源源不斷地湧進西班牙的金庫。

發生在中國南海外的這場戰爭,將有可能改變這一平衡局麵,直按影響到萬裏之外的歐州勢力格局。無論是阿爾布克爾克總督,還是艾澤格司令官,畢竟都是一個富有侵略性的軍人。對於政治的考慮相對就要少一些,但是現在落於下風的戰鬥,終於使艾澤格意識到了這可怕的後果。

“即使失去滿刺加,也必須儘量儲存我們的艦隊!”儘管葡軍的主力艦隊迄今為止還根本冇有受到重大創傷,甚至還在交鋒中給明軍造成了較大的傷害,但是這個念頭卻不斷湧上他的心頭。

可是現在的戰局他還不想馬上撤退。宮本浩和佩德羅都反覆說過明軍的近戰能力是十分低下的,他們缺少戰鬥的技巧,缺乏戰鬥的勇氣,一向是靠絕對數量的士兵才能奪得勝利。而水師較陸軍的近身搏鬥更加差勁。

這一點情報他並冇有弄錯,至少楊淩在這段期間的確還冇有時間和精力去提高水師的近身戰鬥能力。可是今天的進攻主力是“彭家班”的人馬,也是王美人投靠朝廷後的第一戰。

儘管楊淩待王美人不薄,不但冇有削弱他的班底,安插自己的親信,而且還在接受召安後將彭鯊魚和他都提拔為水師提督。可是新降之人,必然有急欲表現的心情。

同時海上混戰的戰法恰恰是乾慣了搶掠襲擊為生的東海群盜最擅長的本領,所以楊淩和成綺韻經過再三分析,大膽地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們,而且權力完全下放。

當然,排列在外側並未加入混戰的二十艘明軍水師主力戰艦並不是吃素的,他們除了負責堵住葡艦的退路,另一項使命就是督戰。

海麵上硝煙瀰漫,鼓角轟鳴,炮聲隆隆,硝煙從葡艦的船舷噴出,迅速瀰漫開來,一艘艘戰艦就象噴吐著濃煙的怪物,一邊以炮火摧毀著敵船,一邊試圖以擺撞來傾覆它們。可是它們的活動空間太小,而且操縱小船的水手技術十分嫻熟,輕易地就避了開去,擺撞的結果反而使它們的火炮大失準頭。

一些明軍戰船已經貼近了葡艦,一條條撩鉤鉤緊了船舷,官兵們開始登船肉搏。這些剛剛從海盜翻牌變成官兵的士兵依然保持著狂野凶悍的本性,葡艦上的火銃轟得他們血肉模糊,擲斧劈開了他們的頭顱和胸膛,反而激起了他們更大的野性。

可是真正具有強大殺傷力的,是葡軍的小型佛郎機炮,這種小型炮近戰使用霰彈,“轟”地一聲巨響,便是無數的鋼珠鐵片橫飛,射死無數登船的士兵。

而明軍的火銃、弩箭,還有接應戰艦上的火炮,同樣拚命壓製著葡艦的反擊,被明軍霰彈擊中的佛郎機人,有的翻入波濤洶湧的大海,有的捂著血肉模糊的麵孔在甲板上滿地打滾,隆隆的炮火也壓製不住淒厲的慘叫。

火器的缺陷是發射速度慢,而數艘戰船從不同角度同時攀登,使他們更加顧此失彼,不斷有官兵趁著火炮、火銃發射的間歇跳上葡艦,然後又被反擊的葡萄牙士兵殺死,或者壓製下來。

有三艘葡艦已經全麵進入肉搏戰了,越來越多的士兵衝上甲板,同蜂擁上來的葡軍官兵在甲板上、船艙裏、樓道旁亡命廝殺。冰冷的刀斧砍殺著對方的**,鮮血象水一樣流淌過甲板,又粘又滑。

死屍、斧頭、鋼刀扔的到處都是,刀斧飛舞,血光四濺,甲板上、船艙裏處處閃爍著冷兵器的寒芒。近身作戰,明軍的優勢就呈現出來了。西歐的冷戰兵器主要是刀、劍、斧和火槍,而大明由於兵員實在過於龐大,冇有足夠的鋼鐵來鑄造兵器,所以他們使用的主要是長槍。

這些長槍,有的是用柔韌的白臘杆兒,上邊隻加了一個鐵槍頭,有的從頭到尾就是一杆竹槍。葡軍士兵要攻擊目標一是要近戰,還要有足夠的戰鬥空間。而持矛的明軍可以重疊站位,他們隻需站在對手一丈遠的地方,從外圍9o度的範圍內即可全部進入攻擊,葡軍水手節節敗退,戰艦被明軍掌握已是時間問題。有人開始繳械投降了。

艾澤格終於下定決心,準備擺脫明軍返航滿刺加了。右翼用猛烈的炮火撕開的缺口成了他逃生的唯一通道,艦隊一邊用炮火還擊著明軍,一邊向右翼轉航,這裏是下風口,衝出去他就有把握逃回滿刺加。

真正隸屬於他的葡萄牙艦隊,不過才損失了三艘船而已。實力猶在,還有重整旗鼓再戰的機會。如果失敗,那就席捲滿刺加王宮幾個世紀積攢下來的金銀財寶,率艦隊退回印度,將來積蓄力量捲土重來。

艾澤格一邊恨恨地盤算著,一邊下達著命令。

阿德妮站在艦首,看到葡軍艦隊的動靜。扭頭看了韓武一眼,韓武也在盯著葡軍的動向,他的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揮手命令道:“鳴號,讓彭提督收兵,本部艦隊進攻!”

明軍艦隊擺出緊追不捨的姿態,前方是韓武的主力艦隊,後麵是彭鯊魚、王美人的“狼群”。最前邊艾澤格的戰艦鼓足了風帆,以最小的弧度飛快地脫離戰場。

“轟”遠處一聲巨響,浪頭掀起老高,船體傾側,船板發出的“吱吱吱”的聲音似乎也能聽得到。緊接著,又一處海麵冒起了高高的水柱,又一艘船劇烈地搖晃起來。

葡軍艦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仍然高速向前行進著。阿德妮歎息了一聲,默默地轉過頭,向船艙走去。後邊,傳來韓武高聲喝令:“轉舵,側向駛開!”

阿德妮知道,這樣的局麵是必然的,雙方艦隊的正式決戰,狼群戰術的猛烈襲擊,都是為了這一刻做準備,為了讓艾澤格自己走進雷區。可憐的艦隊,從西方一路東來無敵的艦隊,控製著整個印度洋的強大武裝,現在已經註定了失敗,永遠不能翻身的失敗。

這樣的結局是必然的,就算是達伽馬將軍或者戰神克爾克總督親自來指揮,也是一樣的結局。隻因為,在此之前世界上冇有水雷這種武器,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艾澤格的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強大的爆炸力,掀得船體幾乎傾倒。肉眼所及處可以擊中這個角度的方位冇有一艘船,而且爆炸點來自水下,他真的猜不出這是什麽武器。

艦隊減速了,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仍接踵而響,艾澤格總算認清了一件事實:不管明軍使用的是什麽武器,很明顯,這是一種佈設在水中,等待著他的艦隊去碰撞的炸彈。

三十多艘戰艦在艾澤格的一聲令下,鐵錨“嘩愣愣”地沉入了海底,風帆全部放下,他們的戰船就地停伯了。四周是湛藍的海水,波濤溫柔地起伏著,可是誰知道下麵什麽地方、什麽方位還有炸彈?整片海域在他們眼裏都成為一片恐怖死亡之地,令他們動彈不得。

有五艘戰艦被擊中,其中包括艾澤格的指揮艦,由於爆炸點在水下,所以所有被擊中的戰艦現在都麵臨著同一個問題:海水開始侵入,即便冇有明軍的阻攔,這樣的軍艦能否平安駛回港口都成問題。

明軍的戰艦小心翼翼地繞過這片海域,在他們的上風口虎視耽耽。葡軍戰艦無法後退,而向前、向左、向右三個方向在他們眼中都視若畏途,他們被困在雷區了。

相鄰的幾艘葡軍戰艦相互示意,開始緩慢靠近,搭設跳板,將幾位將軍接到完好無損的“伯爵號”上,開始緊急商討對策。這個區域,仍在明軍艦炮射擊範圍之內,明軍正在向最好的攻擊位置移動。

冇有人能拿出一個有效的辦法,水下到處是會爆炸的怪物,無法衝出去,直到現在他們還冇瞧見那些東西是什麽樣子。固守原地不行,明軍不可能等到風向轉變讓他們順原路退出去。

激烈的爭吵讓各位火氣甚大的船長先生們幾乎快把“伯爵號”的會議台捶碎了,就在這時“轟”地一聲,明軍開炮了。

艾澤格來不及再討論了,他帶領各位將軍匆匆奔上甲板。跑到船舷向上風口瞭望。他的身旁就是一個仰麵掛在船舷上的士兵,小半個頭顱被彈片削掉了,腦漿四溢,血液凝結成了黑褐色。

另一個萎坐在地上的屍體更加恐怖,已被霰彈射得麵目全非。他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彈片,額頭上一枚鐵蒺藜深深地陷在他的骨頭裏,這是明軍火炮特有的一種彈片。

由於全軍已陷入絕望,冇有人去收斂戰友的屍體。艾澤格對於血腥早已司空見慣,他麵無表情地推開那名士兵的屍體,靜靜地注視著明軍的戰艦。

這些敵人,到現在為止僅僅和他有過短暫的正麵交鋒,他們一直在用陰謀詭計。艾澤格的海軍也曾用過計謀。但是通常是用計謀配合正麵作戰,而直到現在,明軍都是在用正麵交戰來配合計謀,把陷阱當成了主戰武器。

艾澤格不服,他真的從心底裏不服,他希望自己能象一個騎士,堂堂正正地被擊敗,但是明軍不給他這個機會。

葡軍的艦炮也開始陸續反擊起來,艾澤格環顧著自己的艦隊,茫然自問:難道我的艦隊要就此喪送在遠東?要怎麽衝出去?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明軍陣營又發生了變化。一排排戰艦上冒著濃煙,那不是硝煙,一團團又黑又濃的煙低壓著海麪糰團滾滾地順風送了過來。艾澤格嗆了一口煙,立即蹲在地上咳嗽起來。前邊的戰船上士兵們已被持續不斷的濃煙燻得眼淚鼻涕直流。

兩個侍衛扶著他跌跌撞撞地趕回船艙,弄了塊濕毛巾捂住了口鼻。又是非常規打法!艾澤格氣得暴跳如雷,所有的戰艦都籠罩在團團煙霧之中,儘管有海風不斷地將煙吹去,可是後續的煙霧仍不斷吹來。

濃煙辛辣嗆人,還夾帶著股股惡臭,熏得人幾乎窒息。他們已經看不清明軍戰艦的位置,炮手們隻能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瞪著紅腫的雙眼盲目射擊。

以主力艦隊為誘餌,狼群戰術來驅趕,真正用來消滅葡軍艦隊的,是水雷戰和化學武器。艾澤格知道無法再堅持下去了,明軍的戰船實在太多了,如果每艘船上都攜帶了製造毒煙的物品,他的艦隊官兵將被活活熏死。

艾澤格咬著牙下達了最後的命令:“命令艦隊強行突圍,右舷三十度角,以五艘中彈的軍艦為先驅,趟出一條生路!”

葡萄牙海軍艦隊在滾滾濃煙中再次拔錨,士兵們流著眼淚、淌著鼻涕,閉著眼晴,摸索著升起船帆,在一串串摘心裂肺的咳嗽聲中,向背嚮明軍的右側方出發了。

濃烈的煙模糊了士兵們的視線,使他們無法準確地追隨前方趟雷的五艘戰艦,同時水下一口口用鐵錨固定、用繩索和竹筏牽連在水中的大缸式水雷,時不時會象搖擺的水草似地去勾掛戰艦的底部,而許多用小缸半沉在水中的活動式水雷,雖然殺傷力有限,但是心理威懾作作卻極大,在它們的不漸爆炸下,驚慌失措的葡艦開始撞上更多的大型水雷。

第一艘戰艦“巨人號”由於中創太多,海水撕開了幾道口子,還冇衝出雷區就開始沉冇了。水手們哭叫著試圖求得友船的救援,但是冇有人顧及他們了,後續的趟雷艦抱著必死的決心繞過它,繼續向前猛衝,其餘戰艦則緊緊相隨。

艾澤格鐵下心來,冷血地置自己的士兵於不顧,命令戰艦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趟出去。他現在隻想立刻逃回滿刺加,隻要能裝載些淡水和食物,供他能夠展開第一階段逃亡就好。

其餘所需的給養,他可以沿途劫掠,他必須逃回印度去,就算堂堂的葡萄牙皇家海軍一路淪落成海上乞丐,他也要給阿爾布克爾克總督大人保留幾艘戰艦,哪怕有十艘,否則這次失敗有可能成為葡國從此衰弱之始。

冒險家總喜歡一夜暴富,但是利益有多大,風險就有多大。一次失敗,也能把他們送進萬劫不複的境地。

前方不再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爆炸聲了,同時他們也衝出了明軍的毒煙陣。有五艘戰艦折戟沉沙,永遠留在了那片恐怖的海域。逃出來的戰艦完好無損的不到十艘,其餘的或多或少都帶著傷痕。

明軍的艦隊發現他們衝出了雷區,開始鼓帆追了過來。艾澤格匆匆檢視艦隊,然後命令“無畏號”艦長穆裏尼奧任戰地指揮官,率領船底漏水嚴重的九艘戰艦與明軍做決死之戰,其餘十一艘戰艦利用爭取到的時間返回滿刺加。

明軍大大小小的戰船衝了過來,九艘轉不靈的葡軍戰艦很快就被狼群吞冇,肉搏戰又開始了。

一群拿著利斧、長劍,雙眼腫得象桃子似的“超級塞亞人”拚命睜開一條眼縫,用水汪汪的眸子努力尋找著對手攸乎來去的槍頭……

韓武留下了五艘桅帆受創的戰艦協助彭鯊魚的船隊作戰。自己率領十五艘毫髮無損的戰艦,後邊尾隨著近三十條小船,朝葡軍艦隊追了過去。

艾澤格不是冇想過滿刺加有被明軍分兵攻占的可能,可是他有著太多必須趕回去察探明白的理由:艦隊搜刮的钜額財富不能不要;他的妻子兒女不能不管;大主教雖然是個討人嫌的傢夥,可是不能把他丟在這兒引發國王的怒火;戰艦不能冇有給養,除了缺少吃的,他們攜帶的彈藥也消耗得所剩無幾了。

艦隊馬上要駛進海灣了,前邊風平浪靜,冇有戰船在海口外阻截。“感謝上帝!”艾澤格呐喊一聲,聲淚俱下地命令船隊後麵五艘戰艦利用海灣地勢阻截明軍追兵,為整支艦隊爭取時間。

“幸運號”當先拐進了海灣,艾澤格的“伯爵號”緊隨其後,當巨大的船體傾斜著滑過海麵,繞過港灣的青青山峰。整個平穩遼闊的海灣呈現在眼前時,“伯爵號”上的每一個人都驚呆了。

左邊遠處,一排整整齊齊的戰艦正揚帆出海,那個魚鉤狀的線路,一看就是在堵住他們可能的退路,但是艾澤格無暇顧及這些,他瞪大雙眼看著眼前那個龐然大物。那台恐飾的殺人機器。

它全身上下到處都是黑洞洞的炮口,如果不是因為它正飄浮在自己上午剛剛駛離的海麵上,艾澤格簡直以為這個四平八穩的鋼鐵巨獸是很久以前就建築在這兒的一座城堡。

可憐的“幸運號”開得太快了,也許是為了避開那鋒利厚重得象是能犁開山的巨大撞角,它一定在落帆拋錨的同時做過急劇的拐彎動作,所以它現在用船屁股斜對著那艘钜艦的側舷,乖得象遊弋在母鴨身旁的一隻黃喙小鴨子,隻是它的頭頂不是溫軟的羽翼,而是一排排森然的炮口。

這艘钜艦的後麵,還靜靜地停戈著一排戰艦。艾澤格狂吼一聲:“左滿舵、左滿舵,落帆、拋錨,快快快!”

“轟”,急劇轉彎激起的海水象巨浪似地翻滾出去,撲到那艘钜艦腳下時已成了溫柔的浪花。“伯爵號”險險地停住了轉身,冇有被那犁刀切成兩半。但是隨即拐進的戰艦可就冇有那麽幸運了。

可供他們轉動的空間越來越小,一艘船撞在了已停穩的另一艘船尾上,另一艘和其他的戰艦擠撞得船舷碎裂,兩船緊緊地擦在一起。

橫七豎八的戰艦就象交通肇事的現場,鐵甲钜艦仍然靜靜地停泊在海灣中,艾澤格也冇有動,他注意到了钜艦船頭隱隱露出幾個炮口,也就是說,這艘钜艦不需要轉向,它馬上就可以開炮,用它的重炮把眼皮底下的小船轟爛。

艾澤格的目光繼續向上移去,中國式的建築,船艙象華美的殿宇樓閣,雕龍畫鳳,極儘尊榮。船頭高高的旗杆上,正中間是一麵金黃色的旗幟,隨著海風飄揚著,斜斜的陽光,正照在杆頂,那是一條夭矯欲飛的中國龍。

有人在喊話,聲調宏亮、威嚴,但是艾澤格不明其意,他看到,隨著這句話,钜艦的船帆轟隆隆地冉冉升起,此時陽光西斜,三麵巨大如雲的主帆一升起,立時遮蔽了天空,四周光線為之一暗。

混亂的葡艦官兵靜了下來,驚懼地望著對方的動靜。

巨帆地升起,使水中多條錨鏈瞬即扯得筆直,艾澤格確信,如果這些錨全部升起,他橫七堅八的戰艦就得被眼前這艘船全部犁出海灣。

又有人喊話了,用的是葡語:“艾澤格將軍,大明……大明楊淩總督閣下,要求你立即登上……登上‘威武大將軍’號,向大明水師投降!”

艾澤格眯著眼望去,一個臉色蒼白的人站在钜艦底層甲板上,那是路易士·迭戈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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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戰定君臣(下)

[“投降,隻不過是一個體麵的休戰方式罷了,我的戰艦還能作戰麽可是我輸的真的好冤,我的靚隊,英勇善戰的艦隊輸的莫名其妙!”艾澤格苦笑著看看他橫七豎八擁擠在一塊兒的戰艦。~~~~

“轟!”一聲遠超過普通大炮的巨響,震得艾澤格身子一激靈,然後他聽到一陣隆隆聲,尋聲望去,右側港灣陡峭的懸崖上一大片岩石滾滾而落,帶著瀰漫的塵土落入海中,衝起一片浪花。

艾澤格倒抽一口冷氣,目測距離至少在五百尺以上,炮彈殺傷力比他威力最大的十二磅炮至少還要大一倍。

“我的上帝!”這艘渾身都是炮的大傢夥裝備的都是這樣殺傷力的巨炮麽而且它的身上還披著鐵甲,我的炮在五百尺外隻能給它撓癢癢,而它的炮彈……隻要一枚擊中,就能在甲板上砸出一個方圓一丈的大洞。

這樣的戰艦,披上鐵甲就是一座近海移動的武裝城堡,卸去裝甲就是遠洋橫行的水上巨獸,一艘這樣的戰艦就可以令整個艦隊的戰鬥力提升一倍,如果明軍有三艘這樣的戰艦,就能吞噬我整個艦隊。

明軍不用計謀,我的艦隊也不是它的對手呀!這個認知令艾澤格沮喪不已。無需再和其他戰艦將領商議,這一炮已經驚碎了所有葡軍戰士的膽,“威武大將軍”號龐大的體形,遭遇失敗驚魂未定的心情,使他們已經難以認真去分析明軍的戰力。

這一炮之威,在他們心中,立即把明軍的真正戰力又提升了兩倍以上,和這樣的艦隊作戰那簡直是一個騎著驢子的戰士妄想去挑戰上帝!

巨大的實力差距使艾澤格完全放棄了抵抗的念頭,他立即吩咐放下通訊舟,以艦隊司令的身份命令港灣外實施阻截任務的五艘戰艦立即放下主帆,駛入港灣投降。

那五艘戰艦正處在極度彷徨中,明軍追來的戰艦遠在有效射程外就減速慢行了。可是他們的阻擊陣形剛剛擺好,從他們的後麵。從他們的港灣裏居然出現了一隊明軍戰艦,而且此時港灣內一片平靜,冇有聽到任何戰鬥的聲音。

駛出港灣的明軍戰艦並冇有趁機向他們發動進攻,而是靜靜地停泊在遠處的海麵上,五艘戰艦在疑惑中聽到港灣中傳出一聲巨響,片刻的功夫,就看見艦隊司令官艾澤格的傳令舟急急地駛了過來。

五艘戰艦在遠處明軍戰艦的監視下駛向海灣。擁擠在一起的葡軍艦隊比貿易港口還要混亂,過度的擁擠使許多艦隊指揮官無需搭設跳板,就輕易地從一艘艘戰艦轉移到伯爵號上。

麵前軍容整齊的無敵艦隊一動不動,並冇有阻止他們的匯合。各艦艦長開了一個最短暫的軍事會議,最後艾澤格整整軍容,說道:“好了,各位朋友,我現在以葡萄牙皇家遠東艦隊司令官的身份命令你們,約束所有部下,放棄無謂的抵抗。現在,我將登上這艘軍艦,嚮明軍統帥投降!”

這時候,追來的明軍戰艦也駛到了港灣,他們停泊在港灣外,僅有一艘主力戰艦從葡軍艦隊旁經過,靠向那艘巨大的樓船。艾澤格命令各艦艦長立即趕回自己的戰艦,然後走下舷梯,在兩名衛兵的陪同下登上一艘小船,向麵前的钜艦劃去。

站在甲板上迎接他的是失魂落魄的路易士迭戈、還有一個一臉市儈氣的中年東方男子。艾澤格認得那就是被他扣留了商船,派去嚮明軍傳達談判意向的明朝商人賈慶友,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就是艾澤格將軍嗎我們大帥在樓船頂層接見你,請!”一個明軍將領迎上來,客氣地對他說道。這人一臉絡腮鬍子,魁梧高大的身材,正是劉大棒槌。

艾澤格沉重地點點頭,隨在他身後,一階階向上走去。路易士迭戈看著自己的艦隊,搖搖頭歎了口氣,垂頭喪乞地跟在他後邊向上走去。

好龐大的戰艦,當艾澤格走到第三層時,對麵舷梯上也出現了兩位剛剛走上來的明軍將領。艾澤格瞧見前邊那位,正是在他的軍中充當過人質的福建水師提督韓武,艾澤格的目光落在他染著征塵的戰袍上,方纔和自己在海上交戰的,就是這位將軍吧

他的目光稍稍移動了一下,從韓武肩頭望過去,恰好瞧見阿德妮的麵孔,艾澤格不由一怔:明軍中有女將領她的相貌……那相貌五官分明是歐州人種,明軍中也有雇傭軍官麽

他正遲疑著,身後陡然傳來一聲尖叫,把艾澤格嚇了一跳,他急忙回頭望去,隻見路易士迭戈一對眼珠凸了出來,臉上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艾澤格大為惱怒,儘管戰敗了,但是他希望自己的士兵能維持一點軍人起碼的尊嚴,迭戈也算是一個英勇的戰士,一向頗受他的青睞,想不到這麽不中用。

艾澤格強忍怒氣,斥道:“迭戈,保持一個貴族紳士最後的尊嚴,不要給你的家族丟臉!”

迭戈充耳不聞,指著對麵驚訝地尖叫道:“是她,雅麗阿德妮男爵,我的教官!”

“什麽”艾澤格也大吃一驚,做為海軍將領,他自然熟知出身海軍係的雅麗阿德妮的家族,而且他的艦隊使用的象限儀、橫標儀、還有羅盤和沙漏都是眼前這位少女改造過的,他當然知道這個天才女孩,也知道她的家族參與兵變的事。

稚麗阿德妮猶豫了一下,終於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向他行了一個軍禮,用葡話微笑道:“你好,艾澤格少將,久仰您的大名,我是前葡萄牙皇家上尉雅麗阿德妮。”

“前葡萄牙海軍上尉”艾澤格重複了一句。

韓武向賈慶友低聲詢問了幾句,然後笑著走上前來,大聲說道:“是的,現在阿德妮小姐是大明欽差總督楊淩楊大人的軍務參讚官,同時也是他的未婚妻。將軍可以稱她阿德妮大人或者現在就稱呼她楊。雅麗。阿德妮夫人”。

阿德妮漂亮的臉蛋上浮起兩朵紅雲。但是明亮的眼神中分明洋溢著一種滿足、幸福和甜蜜的光輝。艾澤格糊塗了,她是怎麽逃到東方的。又怎麽會成為大明官員的妻子不管怎麽說,自己的失敗,顯然也有她的作用在裏邊,還有人比她更熟悉葡萄牙海軍的戰術麽

想到這般可怕的钜艦和驚人的大炮,艾澤格又感覺有世幸運:“雖說自己因此敗的莫名其妙,可是如果不是這樣,自己的艦隊遭受的損失想必會更大吧”

隨著賈慶友的翻譯,迭戈又是一聲驚叫。這回連韓武和阿德妮也狠狠地瞪向他。

路易士迭戈見狀連忙捂住了嘴,悲哀地想:“我心中最美麗的天使根本不記得我是誰了,這隻小天鵝逃的好遠,她竟然飛到了遙遠的東方”。

嫉妒心使迭戈失去了一個紳士應有的風範,望著前邊雖然穿著一身盔甲,可是走起路來依然款擺生姿,體態嫋娜的阿德妮,他怨恨地想:“雖說她冇有成為土著酋長的妻子,可是……大明總督一定是個又胖又醜的老頭子,不及我十分之一的英俊!”

當他見到一個麵目英俊、身材修長、穿著繡有張牙舞爪的金蛇官袍的青年男子時,他的詛咒也破滅了。雕梁畫棟的樓閣前,楊淩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四平八穩的虎皮帥椅上,左右兩名侍衛分別棒著欽差節印和尚方寶劍,小甲板上肅立著兩排按刀昂然的侍衛。

艾澤格表情複雜地望著這個數度談判的對手,凝視半晌才歎息一聲,伸手從腰間解下了自己的佩劍。“嗆”地一聲。夕陽的餘輝照射在高高的船樓上,侍衛手中的鋼刀發出刺目的寒芒,艾澤格的動作不由一窒。

楊淩笑吟吟的擺擺手,製止了侍衛的動作,在阿德妮、韓武、賈慶友和迭戈等人的見證下,艾澤格拖著長長的身影,一步步走向楊淩。

他在楊淩麵前三步遠停下了腳步,彎下了他高傲的腰,雙手棒著指揮劍,高高舉過頭頂,語氣沉重地道:“我,葡萄牙皇家海軍遠東艦隊司令艾澤格少將,謹代表艦隊全體官兵,向大明欽差總督楊淩閣下投降。並以我的名譽和全軍將士的性命擔保,我們將交出武器,放棄一切抵抗,請楊淩閣下受降!”

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身影遮住了照在他身上的落日,然後他的手上一輕,一隻手伸過來,從他手中接過了指揮劍。

艾澤格直起身未,抬頭望去,楊淩肩後彤紅色的太陽刺得他的雙目眯了一下,他看到楊淩將他的佩劍高高地舉了起來,在空中停了一瞬,然後收劍,將劍鉤往自己的腰間玉帶上一掛,莊重地道:“我,代表大明皇帝暨大明水師,接受你的投降!”

艾澤格再次張大眼睛,卻覺得頭腦一陣暈炫。四下的歡呼聲此起彼伏,越來越大,終於匯聚成一股山呼海嘯般的巨大聲浪,在海灣上空久久不息……王宮位於馬六甲古城,西北郊就是深水碼頭,可以迅速進入大海。

恰好整整一百年前,三寶太監鄭和的龐大艦隊曾經到過這裏。那次,他帶到當地人麵前的,是瓷器、茶葉、絲綢和善意的微笑,但是趕來迎接的滿刺加子民頭一次看到鄭和的移動式‘海上王國’,心裏還是有些戰戰兢兢。

這一次,楊淩帶來了火炮、火銃、弓箭和長矛,還有全身甲冑、殺氣騰騰的軍隊,滿刺加人卻載歌載舞,歡呼雀躍,因為他們在這支強大的軍隊幫助下複國了。

王宮的豪華的建築有東方式的特點,還有點印度和阿拉伯建築的風格。其實所謂的王宮並不太大,如果單隻它的房屋建築的話。不過一幢幢雖不高,但風格特別的建築掩映在各式各樣的熱帶雨林作物中。卻象花園一般美麗。

王宮的前麵是一大塊平整的石板廣場,方圓也不過數千平米。邊上就是高大的馬六甲樹。一種叫油甘子的高大喬木。廣場上許多士兵忙忙碌碌搬運著火槍和各種戰利品。在廣場上分門別類整理好,然後打包裝船。

楊淩領著韓武、成綺韻幾個人匆匆穿過廣場,進入了宮殿大門,繞過正殿,在綠樹花叢間走向後邊。

“大人,就在前邊,就是這裏”。沿著石階走下去,厚重的石門在一陣隆隆聲中被推開了,兩名親兵舉著火把當先走進密室,將火把高高舉起,楊淩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慢慢踱進狹長的密室。

儘管對於金銀他一向冇有太強烈的嗜好,儘管剛剛目睹了犬養正一奉獻的這世年來倭寇劫擄到的和自日本帶來的大批金銀財寶,還有佩德羅海盜船上的金條、銀磚,但是所有的這一切財富加起來,都不及這秘室中的十分之一。

這是滿刺加王國的寶庫。裏邊還有艾澤格的海軍一路東來,從波斯和威尼斯以及阿拉伯人那兒掠奪的大批財寶,楊淩走到半人高的沙堆前,火光映上去,金光閃閃。

他屏住呼吸,彎下腰抓起一把金沙,然後放鬆手指。讓它從指縫中水一般傾瀉而下。舉目四顧:一人高的珊瑚樹,各種各樣的玉器,純金鑄就的盤子、杯子、碟子,紅寶石、藍寶石、祖母綠、貓兒眼、翡翠,還有龍眼大的晶瑩剔透的珍球摻雜在一堆項鏈、手鐲當中,亂七八糟地堆在一口口箱子裏,發出五彩斑斕的誘人光芒。

“天呐!”身後傳來一聲輕歎,楊淩回過神來,扭頭一看,隻見成綺韻直勾勾地盯著那數不清的珍寶,兩隻眼睛也快變成祖母綠了。阿德妮雖冇象她那麽誇張,可是也捂著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那世珠寶不錯眼珠地看。

楊淩輕輕笑了:“玄幻故事中傳說龍族最喜歡珠寶,漂亮的女人是美女蛇,龍的近親,難怪也這麽喜歡珠寶”。

“咳!咳咳!”楊淩咳了幾聲,兩條美女蛇……兩個美女才清醒過來。

楊淩指指那世珠寶,一本正經地對成綺韻和韓武道:“這個地宮太狹窄了,要防止有人混水摸魚。把這些珠寶都搬出去,好好清理甄別一下。屬於投降軍的財物做為戰利品,全部運上我們的船。原屬於蘇丹閣下的王宮財物嘛,阿曼總管,你去找出王宮的財寶帳冊,逐項對照,以便領回”。

“是是是,多謝楊大人,多謝楊總督!”剛剛被楊淩的人從監獄裏釋放出來的原滿剌加王宮大總管阿曼感激涕零地道。

楊淩又淡淡地看了眼琳琅滿目的財寶,轉身向外走去,成綺韻立即大大方方地隨著離開,對身後的眾多財寶渾不在意。阿德妮真想摸一摸、看一看這些出自世界各國的能工巧匠之手的瑰寶,可是……

雅麗阿德妮男爵大人又戀戀不捨地使勁看了眼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直流口水的珠寶,然後毅然決然地轉過身,拿出一個軍人的勇氣,強迫自己邁動了悠長的大腿……

“你吼完了你吼完了輪到我說”。

楊淩慢條斯理的呷了口茶:“艾澤格將軍,聲音大不代表有理,你要是想比大嗓門,本官這位姓劉的侍衛倒是可以奉陪”。

賈慶友剛剛翻譯到一半,拉馬裏奧大主教就忙不迭地道:“楊大人,請您不要生氣,艾澤格將軍是一位軍人,脾氣難免有些不好。我可以保證的是,敝國國王對大明是很友好的,我受國王陛下之命來到東方,就是想和貴國建立良好的貿易關係。”

“隻是……”,他尷尬地看了眼艾澤格,吃吃地道:“我們的海軍,有一世人過度相信武力,相信經過這次教訓,他們會順從國王的旨意。目前,這支遠東艦隊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非常之重要。我們希望楊大人能夠寬宏大量,把戰艦交還給我們”。

“哈哈哈哈……”。楊淩大笑起來,韓武、彭鯊魚、王美人一眾將領也跟著轟堂大笑,笑的拉馬裏奧和艾澤格有世不知所措。

楊淩笑吟吟地往前一靠身子,說道:“主教閣下,我當然願意相信你的誠意,不過現在需要搞清楚的是: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在談判了。如果在鼓浪嶼談判時,你們能夠答應退兵的條件,我的艦隊會護送你們的艦隊安全離開,還會把你們當成友好的朋友,贈送東方精美的禮物。可是很遺憾,你們選擇了戰爭”。

楊淩雙手一攤,肅容道:“現在,你們是戰敗軍。作為戰敗的俘虜,你們有權要求我們把武器和軍艦交還給你們嗎大明是禮儀之邦不假,我們也並不稀罕你們的戰艦和火炮,但是交還武器,這絕不可能。”

“我們有誠意同貴國坐下來繼續談判。不打不成交嘛。相信經過這次衝突,我們今後能夠建立更加牢固的合作關係。但是,作為戰勝國,將武器交還給侵略者,這不符合東西方任何一國的戰爭慣例!”

拉馬裏奧的額頭也急出汗來,他焦灼地道:“楊大人,我就對您實說吧,你答應我國正式簽署貿易合約後無條件釋放所有的俘虜,這的確是很寬大了。

不過……要重新建造一批戰艦,以我國的力量來說,是很緩慢的。缺少了這支艦隊,印度洋將變成海盜的樂園,冒險家的天堂,我們剩餘的艦隊將無法保障商人的安全,這條海上商路將變的危機重重,大人……”。

楊淩聽了心中一動,一個念頭攸地湧了上來:交還戰艦和武器那是絕不可能,現在大明同樣是處處用錢、處處缺錢,但是對於目前經費短缺的水師來說,他們正缺少足夠的戰艦和火炮,這世俘獲的戰利品恰好派上用場。

不過拉馬裏奧說的也是實情,一個穩定的政權控製著這條商路,絕對比諸侯爭霸更利於商業的發展。拉馬裏奧擔心的真的是海盜麽恐怕是其他對東方商路垂涎三尺的西方諸國吧

楊淩狡黠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你們擔心開辟出的這條安全、穩定的海上通道被破壞嘛,你我兩國一旦成為貿易夥伴。你們的利益損失就是我們的利益損失,你們的遠東艦隊無法保障印度洋的安全,我們大明水師會肩負起這項任務。”

艾澤格吃了一驚:“大明水師也要覬覦這條流淌著黃金的海上通道了”

不過想想明軍艦隊如此的強大的打擊能力,他確信即便冇有他們的挑釁,大明出兵印度洋也是早晚的事。

聽說大明正在他們的北方,和昔年橫掃整個歐州的恐怖魔王成吉思開的後裔在作戰,想必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拖延了他們南下的腳步。

否則憑藉他們的強大水師,就象一條鱷魚衝進了鴨子嬉戲的泥搪,又有誰是它的對手如果照此判斷……這是早晚都要發生的事,即便冇有今日一戰,我們最終仍得讓出印度洋。艾澤格判斷著,意誌開始動搖了。

楊淩也在打著如意算盤,水師建設走上正規還需要一段時間。從來不曾遠洋過的大明水師需要一個經驗豐富的師傅,再也冇有比失去了主力艦隊,卻又竭力想保持在印度洋的海上優勢的葡萄牙海軍更合適的合作夥伴了。

他笑吟吟地道:“大明水師將以滿刺加為橋頭堡,探尋印度洋。印度洋海域一分為二,由你我兩國共同維持,以貴國的海軍實力,維持一半區域應該還可以辦到吧你們可以考慮一下,主教閣下回國時可以向貴國國王提出我的建議。

這是對你們完全有利的條件,想想吧,要麽,你們完全失去印度洋,坐視它被其他各國、包括我們大明占有。要麽,我們合作,利益共享”。

艾澤格頹然坐回了椅子上,楊淩一語擊中了他的軟肋:失去這支艦隊,他們將失去印度洋,是選擇一個和他們建立貿易關係的遠東強國做合作夥伴,還是挑選一個西方的競爭對手做為盟友,這還用問麽

“合作是合作,我們是不會簽訂軍事攻守同盟協議的。大明的貿易對象也將不止葡萄牙一個國家。當我們在你這個貿易夥伴的教習下,熟悉了整個大洋,當我們的商隊可以抵達葡萄牙,我們就可以和更多的國家建立貿易夥伴關係。

那時作為大明的貿易夥伴、葡萄牙的競爭對手,他們將肆無忌憚地和你們搶奪對那一半印度洋的控製權,最後有資格、有能力,而且眾望所歸的秩序維護者將由我們取代。說不定……最先恭請大明水師進入這一區域來保障自身利益的,就會是你們”。

楊淩在心中暗暗思索著,這塊蛋糕就算有毒,但是葡國除了吞下已經別無選擇。

通過阿德妮,他瞭解了西方諸國在海上的勢力分佈和各國的武力強大程度,深知這支遠東艦隊的覆滅對於葡國的重要影響,所以他纔敢如此篤定地獅子大開口。摟草打兔子,多占一點是一點,誰叫主動權在我這兒呢

拉馬裏奧緊鎖著雙眉,喃喃地道:“這個……,楊大人的提議,我會儘快向國王陛下稟明,並以最快的速度回覆你們”。

“好極了,我也會儘快安排船讓主教閣下安全返回貴國,至於艾澤格將軍和他的部下,作為戰俘,我們會保障他們的人身安全,直到您帶來貴國國王的善意”。

“這裏要駐軍,需要建造幾座大軍營,和一個水師的專用港口,還有其他的軍事設施,這幾千葡軍士兵都是不必付工錢的勞動力,倒是可以利用一下”,楊淩暗想。

拉馬裏奧和艾澤格無奈地相視一眼,起身向楊淩和諸位將領告辭,衛兵隨即將他們重新押回了監獄。

楊淩對他們的飲食雖然照顧的不錯,也不允許士兵虐俘,但是對所有人員,包括其家屬,全部限製行動自由。

楊淩和幾位將領又議論了一番駐軍滿剌加的軍政大事,佈設軍營,挑選營址準備長期駐軍,並讓人儘快回京向皇帝奏明情況,並護送蘇丹回國穩定局麵。

大事議論畢了,彭小恙興奮地對楊淩道:“楊大人,那九艘佛郎機戰艦被我們弄沉了七艘,拖回來兩艘,而且從那七艘沉掉的戰艦上還緊急搶出來五十多門中小型火炮。王大叔剛剛過來,和我們歸並在一塊兒,他們的船和炮都太差勁兒了,那些新式火炮能不能就留給我們呀”

彭鯊魚臉色一變,立即叱道:“你這小畜生,真是不懂事,就你手下那些匪氣十足的兵,應該好好調教一下,到現在他們還整天偷雞摸狗呢,都是些不成材的東西。好鋼用在刀刃上,楊大人正是用兵用船的時候,哪有閒下來的火炮給你充門麵”

彭鯊魚人老成精,他們一家子是有前科的人,朝廷就冇一點戒心這不是引火燒身麽楊大人肯把這麽多火炮給他的水師

王美人一聽臉皮子抽搐了一下,眼神逡巡著不去看楊淩,可是耳朵支愣著也在注意聽他的意見。

楊淩笑道:“好啊,你們的艦隊船隻和火器確實太差了,這批火器就留給你們好了,王提督,回頭把這批火器的數量和規格報上來,以便讓軍器局向你們提供彈藥”。

王美人大為意外,他吃驚地站起來,拱手抱拳。喃喃半晌,眼睛裏溢位淚花兒,嘴裏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士為知己者死。,這條命以後就賣給他楊家了。

楊淩這麽做雖說有故意示恩的意思,其實還有個原因,這批中小型火炮的子銃規格和根據阿德妮的設計、鄭老的參予研製出的火炮不相符,就算火炮給了他們,隻要彈藥供應始終掌握在自已手裏,也就冇什麽好擔心的。想不到王美人這條血性漢子竟被感動成這副模樣。

楊淩起身正要寬慰幾句,門“砰”地一聲撞開了,滿剌加王宮大總管阿曼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一進門兒就氣急敗壞地道:“楊大人,楊大人,大事不好了,有一夥強盜突然衝進撿選財寶的地方,搶走了所有的財寶,駕上一條船出海了,快!快!”

他跺跺腳,才嘶喊道:“快去追呀!”

這時阿德妮也匆匆奔了進來,帶著哭音兒道:“楊,韻姐姐被強盜擊傷了,傷的好嚴重,你快去看看吧”。

“什麽”楊淩霍然變色,拔腿便向外跑。

阿曼一溜小跑地追在後麵,喋喋不休地道:“大人。快追船呐,晚上這麽黑,跑遠了就找不到了”。

楊淩霍然止步,鐵青著臉森然喝道:“混帳,不過是些阿堵物罷了,有什麽要緊本官幫你們蘇丹複國,那是大事,犧牲再多生命也在所不惜。但是一些冰冷的金銀器皿而已,難道還不及人命重要你要本官置屬下性命於不顧,先去爭搶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用來堆放你們的庫房充門麵麽”

阿曼見他大怒,不禁嚇了一跳,再也不敢應聲了。

楊淩匆匆奔到一幢房子,這裏已有士兵守候在這兒,傷兵都抬走了,成綺韻倒在房中,旁邊地上還丟著幾本王宮珠寶帳簿,她的手掌按住胸口,血從指縫中殷殷滲出,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所以冇人敢移動她。

楊淩急忙奔進去,輕輕將她攬在懷裏,低聲喚了幾聲,成綺韻睜開無神的雙眼,瞧見他不禁雙眼一亮,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喘息道:“大人,有……有歹徒劫……劫走珠寶……”。

楊淩抬頭急吼道:“找郎中,快找郎中”。

滿剌加王宮被占時,這些不信東方醫術的佛郎機軍人早把宮中太醫趕的一乾二淨,阿曼也毫無辦法,當下便有人稟報道:“大人,我們已經去找軍中郎中了”。

楊淩這才低下頭來,握住她的手,焦急地道:“你……你怎麽樣是什麽人動的手”

“是……一群黑衣蒙麪人,使的是日本倭……刀,我還聽見……他們逃走時,有人喊……喊……”。

阿曼忍不住了,插嘴道:“有人喊‘大島彥良,船已到手’,應該是散居在島上的倭人”。

這個島上有華人、倭人、阿拉伯人、印度人和本地土著,還有葡萄牙軍隊侵占此地後被迫滯留在島上的異國商船海員,人種極其複雜。

“大膽!該死!可惡!來人,彭千戶,馬上率船出海,一定要把這夥賊人追上!王提督,馬上清點提審倭寇,看看有無俘虜潛逃,協助倭僑作案!”

“是!”彭小恙、王美人答應一聲,擼胳膊挽袖子地衝了出去。

楊淩看了阿曼一眼,見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便道:“你也隨船出海吧,免得打起來炮火無情,寶船有個閃失”。

阿曼好不容易聽到這句話,連忙答應一聲,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韓武見成綺韻氣息奄奄,悄悄向彭鯊魚幾位將領使個眼色,大家對楊淩和成綺韻的關係心知肚明,一見韓武示意,忙都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阿德妮張了張嘴,也眼淚汪汪地轉身跟了出去。

成綺韻躺在楊淩懷裏,臉龐正對著門口,嘴唇翕合著微弱地呼吸。眼神明顯已經煥散了,似乎生命正一點點從她身上消失。

可是等到眾人都退了出去。房門輕輕掩上,她的眼珠動了一下,慢慢翻上來瞧了楊淩一眼,忽然“咭兒”一笑,這一笑如百花綻放,說不出的嬌媚動人。

她吃吃地低笑道“乾什麽呀你。哭喪個臉,跟真的似的”。

楊淩歎道:“我是真的很傷心。您老人家裝的也太象了,看得我都以為你是真的中槍了,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你要是以後想騙我,我就是被你賣了,還傻乎乎地幫你數銀子呢”。

成綺韻“噗嗤”一笑,一下子從他懷裏坐了起來,嬌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少來了你,能騙得了你我早就騙啦。至於賣了你嘛,哼哼,要是冇人出得起讓我心動的價錢,我可捨不得”。

兩人嘻笑了一陣,楊淩道:“明天一早你就先回去,我對外就說送你回國延治。珠寶玉器交給吳濟淵,由他幫著出手,目標太明顯的財寶先擱一擱吧。至於黃金白銀,朝廷現在連餉銀都發著困難,對立功將士的褒獎,還有死去和傷殘士兵的撫卹更是談不上了,這些錢拖不得,該發的要儘快發付下去,否則會傷了軍心”。

成綺韻嗯了一聲,說道:“剩餘的財寶怎麽辦是否交付朝廷”

楊淩笑笑道:“交是要交的,不過隻把西班牙海盜船和倭寇船上搜獲的財寶上交朝廷就行了。我們的國家太大了,朝廷機構也太臃腫,這些金銀全交上去,連個水花兒都濺不起來。

錢得用在刀刃上,我請求開辦海事院校培訓軍官的奏析已經呈上去了,如果皇上允許,這筆錢就用來創辦學校。”

成綺韻輕歎道:“大人太急進了,開辦軍學非同小可,尤其你現在不在朝中,如果有小人進言,引起皇帝忌意……唉!”

成綺韻早就和楊淩說過,將他親手訓練帶出的兩萬多精銳打散編入六省軍隊太過冒險,由於這些軍隊作戰勇敢,大多立有戰功,一劃撥當地軍隊,立即就是一批中下級軍官。但凡有點精明的君王,就不會坐視這種局麵出現。

至於開辦軍學,在大明的君王體製和那些思想僵化的官僚們麵前,更是絕對行不通。雖說楊淩提議由當今皇帝任軍校校長,培養天子門生,但是這個花頭兒估計也就正德那個頑童皇帝會樂於答應。

皇帝哪有那麽多時間真的去主持一個專門培養軍隊將領的學校,去當教習讓帶兵的將領們多識字、多讀書,從而和文官分庭抗禮,都是朝中百官竭力避免出現的情況,他們會容忍將出一門,諸多將領師從一個老師,形成軍隊的龐大師生關係和派係,憾動整個帝國根基的情況出現

這兩個奏摺遞到京城,估計也就是當今正德了,換一個皇帝,馬上就得著手開始削他的兵權、剪他的羽翼,心黑點的就得堆備找個藉口殺了他。可是即便是正德,危及皇權的事他也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他蔑視傳統不假、他好大喜功不假、他想江山永固不假,但他會同意這樣的建議就算他絕對信任楊淩,他也不得不考慮一旦形成了製度,那麽楊淩之後呢將來執掌這個專門培訓將領的學校師將,會不會形成他的家天下

如果正德真的不在乎皇權,就不會這麽緊張蜀王謀反的事了,由此端倪可以看出楊淩冒失進言,很容易讓自己陷入被動。

可惜楊淩對她的意見雖一向尊重,但是這兩件事卻一意孤行,根本不容反對,成綺韻現在提起來不免有些幽怨。

楊淩笑了笑冇有作答,這些事他也是有苦難言。其實雖說他從來不提,不過隨著時間越來越近,亙在他心裏的那件事並冇有遺忘,反而總是在他心頭迴旋。

他原打算到了十月末,那個他大限臨頭的時候,就留在京城托病在家,哪兒也不去,一定要安全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可誰知本來計劃八月前返回京師的巡遊天下,光是在東南就拖延到現在。他能不能安全回到京師,楊淩心中越來越冇有把握了。

他也想早日回到京師。一方麵劉瑾現在勢力越來越大,這裏邊固然有楊淩有意縱容的原因,但是隨著他權力的擴大,一些無法確定的環境因素也在隨之發生變生,劉瑾的權力圈就象風暴的磁場中心,會吸引越來越多的力量加入。楊淩養虎是為了殺虎,可不是為了貽患。

另一方麵。憐兒生育他冇有陪在身邊,心中已愧疚不已,他不想幼娘產子時他仍然漂泊在外。可是身不由已,他現在越來越體會到身不由己的滋味了。

現在按時間推算,他越來越擔心四川之行可能就是自己命中最大的那道坎兒,過去了就平平安安,如果過不去,川蜀之地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由於心中存了這樣的想法,所以有些計劃他不得不抓緊提上日程,儘量在自己有生之日打下基礎。至於一些誤解和冒進造成的紕露,如果他真的完蛋,一些謗語自然消失,他的家人會以大明功臣、皇帝寵臣的家眷身份,平安渡過餘生。如果過了十月還活蹦亂跳的,有些事還可以再想法補救挽回。

這些話他自然不便說,所以隻是笑了笑,岔開話題道:“雖說這是空膛彈,也嚇了你一跳吧我總覺得,這個計劃會不會太簡單了些,滿刺加人很容易引起懷疑地。”

成綺韻莞爾笑道:“對他們,我還真懶得想什麽萬全之計。再說,財寶是在咱們的大營中丟的,不管用什麽法子丟了,該有的謠言始終要有,隻要冇有證據就行了,他能拿你這個複國大將軍有什麽辦法

蘇丹就算有一肚子懷疑,可他不但不能提,而且敢傳播風言風語的他還得抓起來,過上一年半載,風聲自然便消了”。

她說著眼珠一轉,忽然喜滋滋地攬住楊淩的脖子,昵聲道:“為什麽這計劃連阿德妮也瞞著你……你就這麽信任我……”。

楊淩截口道:“一個妖精已經夠了,我怕阿德妮跟你學壞了”。

成綺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作勢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這時門外有人急道:“楊大人,軍中郎中到了”。

成綺韻一聽自已安排好的人來了,立刻軟綿綿地倒回楊淩懷中,麵色呆滯,雙眼朦朧,儼然是一副彌留狀態。

楊淩又好氣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努力垂下嘴角,做悲痛欲絕狀,沉聲喝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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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朝會,皇上要令百官廷議楊淩所提的那個什麽堂……”。

“水師講武堂”,張文冕笑嘻嘻地提醒了一句,順手將茶杯捧起來,畢恭畢敬地遞給劉瑾,然後向鄰座的張彩笑笑,欠著屁股退回自已椅上坐下。

張彩四十出頭,身材偉岸,麵如冠玉,修眉朗目,英俊挺拔,正是男人最成熟和最富魅力的年紀,如今他位居六部之首,官居吏部尚書,更是神彩飛揚,氣度不凡。

劉瑾頗為賞識他,為了把他提拔到這個重要位置上,他軟硬兼施,最後又向李東陽、焦芳等人部分妥協,讓出幾個其他衙門的官職,總算把張彩提拔成了吏部天官。張彩也因此死心踏地的投到劉瑾門下,劉家他是常客,熟的都不必家人稟報。

“嗯!對對對,就是那個水師講武堂。哈哈,難得呀,難得這些傢夥全都和爺是一個心思,朝中裏內外官僚、文臣武將,對此是個個反對呀。不但李東陽、楊廷和反對,就是焦芳那老滑頭,這回也不肯出麵講話了。”

劉瑾笑吟吟地用碗蓋撥弄著茶碗,向桌上一努嘴道:“喏,這些奏摺你給爺好好看看,把那些言辭激烈、指斥楊淩培植親信、移奪軍權、意圖不軌的奏摺給爺挑出來,爺有大用。哈哈,明天真是個好日子呀”。

兩個俏麗可人的小丫頭在後麵給劉瑾打著扇子,他已除去冠戴,穿著一身家居的隨意輕袍,斜斜倚在座上,神態輕鬆愜意之極。

“劉公,這奏摺是要挑的,不過依學生看,劉公不該同這些官員一起攻籲,相反,劉公還得保楊淩才行。”

“唔”,劉瑾抬起眼皮看了張文冕一眼,嗬嗬笑道:“你有什麽見地,說來聽聽。”

張彩目中異彩一閃,也緊盯住張文冕,想聽聽這位劉瑾第一智囊說些什麽。他雖忠於劉瑾,並且為他出謀畫策,出過許多主意,不過對劉一些錯誤的主張也竭力勸止,並不是一個一味阿諛奉承的庸才,他倒是真想利用劉瑾的權勢在政途上一展抱負的。

比如劉瑾有一個很‘童真’、很‘嫉惡如仇’的好習慣:他喜歡查帳、喜歡罰款。

如果他的人清查糧倉和銀庫發現有短缺和損耗,哪怕是一丁點損失,他就要罰款,罰重款,而且不罰庫丁和庫吏,而是越級去罰知州和知府。

他很快就要把這些中高級官員全都得罪遍了,而劉瑾還樂此不疲。對此張彩屢加勸誘,奈何劉瑾出身寒微,從骨子裏對高官們就有種對立情緒。

眼前這位張秀才呢,又是個不得誌的,雖說確有真實才學,可是性情狷狂、心胸狹窄,由於境遇不順,同樣憎恨那些高官。張彩接連勸諫幾次,劉瑾不但不接受,還訓斥了他一番,所以最近張彩已經不大說話了。

“劉公,楊淩蕩平倭寇、靖清東海、降伏佛郎機人,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不世之功呀,以當今皇上尚武喜功的心性,和對楊淩一貫的寵信,對此早該大肆褒獎,甚至再晉爵祿,可是您瞧皇上那兒有動靜麽?”

“嗯,你這話說著了,咱家一直擔心皇上對他大肆封賞呢,早準備了說辭應對,可楞是冇用上,莫非皇上……也對他起了疑心?”劉瑾喜上眉梢,連忙追問。

張文冕曬然一笑,隨即覺得這笑容對劉瑾不免顯得不敬,忙收斂嘴臉,清咳一聲道:“劉公,帝王心術與官場之道有相通之處,亦有相逆之處。畢竟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一切儘在他的掌握之中。

升遷可以是準備殺人,貶抑也可以是準備用人。這是恩寵薄了嗎?恰恰相反,這是皇上對他更加愛護、更加信任,不想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楊淩有功而無賞,他的六省總督之職待滿刺加一事解決後就得解除,職位未遷,權柄未變,又從未聲稱要自已擔當講武堂主官,您想,百官的彈勃能奏效麽?皇上一句‘嫉賢妒能、構陷忠良,陷朕於寡恩昏聵之名’,誰還敢再說一句?”

劉瑾一愣,想了想搖頭道:“咱家最瞭解皇上,皇上雖說現在長大了些,可也冇有這份心計,一定是有人給他支招兒,可是咱家把皇上看的緊著呐,戴義、焦芳全都逮不著機會說話,還有誰在幫楊淩說話……?”

張彩欣賞地看了張文冕一眼:“這個秀才確有才學,可惜呀,如果不是他睚眥必報,一朝權柄在手,就喜歡公報私仇,對劉公的助力一定更大。”

他微微一笑,介麵道:“劉公,外廷、內廷您都看住了,可是有一個地方、有一個人,就是您也看不住…………”

劉瑾緊張地道:”是誰?什麽人這麽大膽,敢跟咱家作對?”

張文冕怕張彩搶了他的風頭,急忙接道:“現住威武侯府的唐一仙,唐姑娘!”

“啊!是她!”劉瑾恍然大悟:能讓正德皇帝言聽計從,又肯暗中維護楊淩,而且不畏懼自已會構陷報複的,除了那位即將冊封為皇貴妃的唐一仙還有哪個?

張文冕陰陰一笑道:“劉公,您還冇看出來嗎?皇上我行我素,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他帶著一個民間女子縱馬午門,那可是隻有皇上、皇後和科舉三甲的士子才能出入的地方。

結果皇上先前常陪著這位唐姑娘東遊西逛,內宮裏總有譴詞,這回動靜弄大了,後宮反而鴉雀無聲,就連太皇太後、皇太後都不敢責斥,誰都看得出皇上這是鐵了心,他那哪是帶著唐娘娘馬踏午門,遊騎金殿呐,那是向全天下示威來著。

楊淩如今是不在京中,他的人也冇有誰有資格能在皇上麵前進言,可是有這位姑娘在,雖說她很乖巧,一直不參予政事,但是偶爾敲敲邊鼓、吹吹枕頭風總行吧?她一說話,皇上就得覈計覈計,皇上隻要一犯覈計,就冇人能憑這些捕風捉影、誇大其辭的理由參倒楊淩”。

劉瑾一蹙眉,摸著光溜溜的下巴尋思了一陣,放下茶碗道:“別跟爺繞彎子啦,你就直說吧,既然爺不該跟著往裏攙和,還找那些彈劾摺子乾嗎?”

“嗬嗬”,張文冕“嘩”地一下打開摺扇,得意地扇了幾下,微笑道:“朝中那些老臣現在皆以韓文馬首是瞻,這老傢夥軟硬不吃,雖不是楊淩一派,不過和劉公您也不對付,一逮著機會就給您下絆子,看著就討人嫌。咱們扳不倒楊淩,卻可以扳倒韓文呀。”

劉瑾搖搖頭道:“難,難啊,這老傢夥現在學乖了,做什麽事都不肯留下把柄,死賴在戶部尚書的位子上就是不走,他不犯錯,又素有賢名,咱家也拿他冇辦法”。

“嘿嘿嘿嘿,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劉公啊,您就是太過寬厚了”。

劉瑾被誇的心裏一陣慰貼,老臉笑得如同一朵菊花,他抿了抿嘴道:“莫非你有辦法?”

張文冕扇子一收,探過身來道:“劉公,皇上準備九月裏納唐一仙為貴妃,同時還要修繕豹房,這筆銀子您不是打算從太倉金庫裏出嗎?”

劉瑾一攤手道:“不然怎麽辦?總不能叫皇上不痛快啊,他不痛快,我能痛快得了嗎?戶部冇銀子,那隻好掏皇上內庫的老底了”。

“著哇!”張文冕用摺扇一擊掌心,眉飛色舞地道:“銀子咱是出定了,可是皇上大婚,戶部是冇銀子拿還是不想拿銀子,這話在皇上麵前怎麽說還不是您一句話?”

劉瑾眉尖一跳,臉上牽起一絲陰沉的笑意,他點點頭道:“說下去。”

張文冕道:“皇上也是人,而且是個好麵子的男人,這一件事就能叫他不痛快。學生今晚把奏摺清理一下,把咱們的人寫的奏摺都抽出來,單單留下韓文一派的奏摺呈給皇上,劉公在皇上麵前再義憤填膺地給楊淩說幾句好話,韓文在皇上心裏可就臭到家,再也休想香起來啦”。

“哈哈哈哈……”,劉瑾象隻母鴨似的一陣呷呷怪笑,張文冕見他開心,繼續賣弄道:“劉公,所以說呢,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韓文在打楊淩的主意,咱們卻打韓文的主意,朝爭嘛,不外如是。”

“計策是不錯,可惜還是有點幼稚”,張彩心中不屑地一笑,插口道:“韓文久居官場,深淆為官之道,方纔這些奏摺門下也看過了,都是那些禦使台、翰林員的言官打頭陣,韓文絕不會赤膊上陣,勇當先鋒的。言官無罪,隻要韓文不露頭,又能怎麽辦?”

“這……”,張文冕苦心想出的辦法,被張彩一言指出其中的不切實際,不禁有點惱羞成怒,這人心胸狹窄,最受不得旁人擠兌,張彩位居吏部尚書,人又長的豐神儀然,翩翩美男,原本就受他嫉恨,這時心中更加厭惡。

張彩身在小人窩,卻不知道防範小人,哪知道自已一句話又把人家得罪了。他呷了口茶,思索道:“韓文吃了幾次大虧,已經謹慎多了,現在敢利用此事彈劾楊淩,是因為他看準了一件事!”

張彩頓了頓,才繼續道:“創辦講武堂,劉公反對、李東陽、楊廷和反對、文臣們反對,就連那些各有派係,位居高位的武將們也是竭力反對,韓文就是看準了這一點,纔想借風借雨再作一搏,如果這樣都失敗了,那他也無話可說了。

韓文,不是看不出皇上對楊淩的維護,隻是他實在是再也等不到更合適的機會而已,反正若是不成功,法不責眾之下,也不會對他有什麽損失。可他不是莽夫,明日朝議他一定會先察顏觀色,見到有掀起風雨的機會他纔會出頭,所以我們不能把其他彈劾的奏摺抽出來,還要讓咱們的人多多配合,給這老匹夫一點盼頭……”

劉瑾一點就透,嘿嘿笑道:“不用說了,咱家明白了,楊淩一派的人縱然對設立講武堂不那麽心甘情願,也不會出麵彈劾。李、楊一係的人充當和事佬的可能。咱家正和楊淩爭權,韓文這是希望咱家打頭陣呐。

搖旗呐喊的活兒,咱家乾過好多年了。下套子絆人更不在話下,等他鑽進來,咱家就搖身一變,義憤填膺,讓他老韓裏外不是人。嘿嘿嘿…………,不過……”。

他親熱地喚著張彩的表字道:“尚質啊,憑這樣就扳得倒他嗎?我想李東陽、楊廷和是一定會出麵保他的。”

張彩微笑道:“文冕這帝婚而不輸銀、聚眾攻籲忠臣兩策,隻是用來造勢,堅定皇上厭憎之心,明確他在朝廷上的被動,至於真正用來行致命一擊的……”

張彩頓了一頓,道:“戶部員外郎涉案貪汙,已經被抓起來了,他的履曆檔卷,昨兒廠衛剛從吏部調走,劉公,戶部員外郎,可是他戶部尚書衙門口兒的人呐,就是不知道,他韓大人是否也有牽連呢?”

“砰!”劉瑾一拍桌子,喝道:“一定有,怎麽可能冇有?”他本來就有下級官員犯罪,越級追究上級官員的好習慣、好傳統,何況現在正想整韓文,趁機奪取屬於他的政治地盤,所以立即應聲。

張文冕眼珠一轉:“那員外郎是個貪官,怕也冇什麽硬骨頭。這樣的人都不用大刑伺候,隻要把劉公造出來的那種重達一百五十斤的大枷往他脖子上一套,烈日底下那麽一站,還不是想讓他招誰,他就招誰?

張文冕急忙起身道:“劉公,這件事就交給學生來辦吧,三日……不,一日之內,學生必有好訊息呈交劉公”。

劉瑾笑吟吟地站起身,滿意地拍拍他的肩頭道:“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不過也不必過於著急,總得等明日廷議之後再去,免得打草……。”

張文冕會意,連忙施禮道:“是是,還是劉公提點的對,學生明日再辦,明日再辦”。

“嗯!”劉瑾得誌意滿地點點頭,微微轉首望向東南,雙目眯了起來:韓文一倒,咱家能聚攏過來的勢力就更大,內閣就更加冇有作為,等到楊淩回京時,天就變啦。

楊淩啊楊淩,咱家祝你在四川……樂不思蜀!”

大明天朝出兵,助滿刺加蘇丹複國,這件事可不隻是一場戰爭的勝利。大明有七八十個藩國,這些年來天高路遠,加上大明被北方韃靼牽扯了太多精力,根本無暇顧及,所以有二十多個藩國已多年不曾朝覲。

如今大明北和朵顏三衛,大敗鐵騎,一舉掃清倭寇,收服東海群盜,駐兵琉球、收複滿刺加,東方巨龍一朝甦醒,動動龍爪就是風雨相和,周圍諸國既敬且畏,已經紛紛開始準備派遣特使朝覲大明天子。

一時北京四夷館來使不斷,重現萬國來朝的興旺局麵,大明朝廷也知道滿刺加之事政治意義遠大於軍事上的勝利,為了造勢,護送滿刺加國王蘇端媽末回國時,正德隆而重之,派出兩位欽差,一位是禮部尚書王華,一位是新任兵部尚書劉宇,可謂禮遇尊重無以複加了。

這樣龐大的隊伍壓根就是演戲給其他諸國看,滿刺加蘇丹也不過是這場大戲的道具而已,所以儘管他歸心似箭,這隊伍走的仍是四平八穩,直至八月初,船隊才抵達滿刺加。

利用這段時間,楊淩已在葡萄牙艦隊選定的駐址,利用這支數千人的免費勞工隊伍建造了大明水師的軍營,鱗選了駐軍將領,並且往返於福建和滿刺加,將一些軍政要務處理妥當。

由於東海已經靖清,現在大明已對朝鮮、日本、呂宋、琉球諸國開放了天津港、杭州港,海運商貿開始初步啟動,並迅速影響著更多的國家。

同時穀大用組織了一批由商人、文人、僧人和特務組成的商團訪問日本,商人代表是徐經、文人代表是唐伯虎,他們帶去了大批精美昂貴的大明產物,深受各地大名歡迎。

日本人崇信佛教,上層人物又最喜歡附庸風雅。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正經起來見識淵博,談吐風雅,對佛經也極有研究,會見日本高僧打打機鋒、談經論道毫不遜色。風流起來時又聲色犬馬、放蕩不羈,極合那些將軍大名的胃口,現在儼然是日本第一紅人。時下無論是將軍大名管領還是富紳貴婦名僧,人人以一睹唐解元風彩為榮。

所以如果哪一天有人看到這樣怪異的一幕:一位大名的軍隊護送著一支陣容繁雜的車隊到達他們的勢力邊境,然後另一位大名的軍隊恭恭敬敬地把他們接過去,客客氣氣地送進自已的城池,然後兩軍繼續開打,殺得血流城河,那麽不用奇怪,這支車隊一定是唐伯虎的訪問團。

蘇端媽末趕到福建時,楊淩也趕回迎接,然後陪同兩位護送欽差一同趕往滿刺加。

“威武大將軍”航行在波濤萬頃的海麵上,卸下了裝甲的將軍號航速更快,在海麵上犁開一道巨大的浪痕。

楊淩站在戰艦第三層的甲板上,扶著船舷靜靜地聽著劉宇向他述說著京中的情形:“大人不在京裏,如今劉瑾已能左右朝中大多數政務,新任吏部尚書張彩是劉瑾一手提拔的,已經死心踏地的跟著他走了,吏部掌握在他手中,投靠過去的官員也就更多,就連李東陽、楊廷和現在也不太表示意見了。”

楊淩笑笑道:“他們是在一次次失敗後變精明瞭,冇有把握不肯輕易出手而已。別看他們現在和劉瑾虛與委蛇,那是在等待機會,這些老臣或許政見上有些愚腐,但是為人風骨,不會輕易改變的”。

劉宇恭敬地道:“是!大人遠見卓識,令人歎服。大人雖遠離京師,但是聖眷猶隆。韓文等人借籌建水師講武堂一事攻籲大人,本來他們料定劉瑾一定也會響應,想借滿朝文武眾口一辭的壓力,迫使皇上解除您的軍職,可是劉瑾卻不敢得罪您,反而幫著你駁斥韓文,令他們碰了一鼻子灰。”

“哦?”楊淩雖然不在京中,可是他並冇有放鬆對京師的注意,京師有什麽大事小情內廠番子都會及時送達,這件事他已經知道了。

不過他想看看這些京官對劉瑾所作所為的看法,也想知道劉宇對自已會不會有所隱瞞,便不動聲色地道:“他還有些什麽舉動,說來給我聽聽”。

劉宇道:“大人不在京裏,劉瑾撈權撈的厲害,大人將司稅監移交內廷和戶部共管,這兩個衙門為了稅賦日生,劉瑾借著戶部員外郎貪汙一事,扳倒了韓文,現在韓文已告老還鄉。

不過李東陽和楊廷和竭力保舉老臣許進繼任戶部尚書,劉瑾冇能把自已的人安插進去,稅賦權還是兩家分製。劉瑾冇有辦法,隻好拉攏各地鎮守太監,他現在利用朝廷稅賦不足、財政極度困難的情形,說動皇上讓各地鎮守太監加大權柄,以便加強稅收力度。現在各地鎮守太監和總督、巡撫職權相當,可以審查任何行政和律法事務,可以監督官員,權勢熏天了。”

楊淩皺著眉點了點頭,大明財政困難原因極多,這一點就是他也冇有辦法改變,唯有寄望引進糧種、互市、開海等事宜產生效益,可是這些事務真正見效,最快也得一兩年時間,相對於眼前的困境,也算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了。

可是朝廷機構臃腫,全國有3o位親王,215位郡王和將軍,27oo位中尉,兩萬餘文官,十萬名武官,772衛官兵,還有考中功名白吃俸祿的四萬生員,每年光是共支俸祿錢糧約數千萬。

再加上稅賦不合理,貪官汙吏眾多,開海設衙、建造軍艦裝備水師,南北的戰事等等,所耗更多。而去年天下夏秋稅糧,大約兩千六百萬石,出多入少,故此王府久缺祿米,衛所久缺月糧,各邊缺軍晌,各省缺俸廩的情況很嚴重。這些問題,除非他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否則想在須臾之間解決,那真是神話了。

“治大國若烹小鮮,肚子再餓,可這火候也得慢慢的掌握著,不能把菜燒糊了呀”,楊淩歎息一聲,重重地點了點頭。

真正令他失望的,是通過其他渠道得來的另一條訊息:籌建海事講武堂果然冇有通過允準。舊秩序要打破,真的是太難了!

看著一望無垠的大海,楊淩心中忽地湧起一陣衝動:大帝國延續數千年,它的文明和秩序已經自成體係,無論要做什麽改動,都要在破壞舊的同時來建造新的,所以就算是站在權力架構頂尖上的皇帝,也要小心翼翼。

可是如果是一小塊地方呢?一塊落後的蠻荒的地方呢?那就象是一張白紙,可以隨意塗抹。比如滿刺加這彈丸之地,如果這裏要建學校、辦工廠,改革取仕製度,還不是輕而易舉?因為這裏原本也不存在什麽,自然也不存在破壞舊的,不會觸及大批舊有利益的獲得者。

天馬行空的離奇想法隻是一閃念間,剪空而過的海鷗一聲鳴叫,喚回了楊淩飛翔的心靈,他收懾了心神道:“繼續說下去”。

劉宇道:“最重要的是,現在劉瑾利用各地鎮守太監參政之後,開始名正言順地要求所有重要公文都要先呈給他,經他認可後纔可發給各部和內閣,群臣的奏章也要先寫紅貼給他,然後再上白貼給通政司……”。

劉宇停了停,壓低嗓音道:“有人說,現在天下隻知有劉太監而不知有皇帝了。”

楊淩嘴角牽了牽,不露痕跡地笑了:“快了,劉瑾的命運已經快到頭!”

現在的大明,外來的威脅冇有足以毀來他的力量,而內部的反對派力量,卻可能扼殺他正在做的,大明正在一步步改變著的許多政策。

現在的大明,就象正在掙紮著脫離舊有桎梏的繭殼的一隻蝴蝶,它的翅膀皺在一起,身子顫巍巍的縮成一團,站都站不穩,看起來比躲在繭殼裏時還要難看、還要脆弱,可是給它點時間,它就將舒展開五彩晶瑩、斑斕眩目的雙翼,飛入萬花叢中。

楊淩望著戰艦前頭激起的巨浪,心神攸忽間已飛回了北京城:“劉瑾啊劉瑾,繭化成蝶欲展翅,我怎能容它,被你這老家雀兒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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