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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長笙抬頭望去,透過那雙靜如深譚的眼眸,她抓不住那一點讓她覺得奇怪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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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縣城中央,百姓摩肩擦踵,燈火通明,市列珠璣,熱鬨無比。
蕭長笙沿著鬧鬨哄的街道隨意逛著,被一個小攤吸引了過去。
上麵鋪開了新鮮的藥材,最重要的是有紫珠葉,此藥材在冬日十分難開采,用於傷口止血消炎,平日裡蕭長笙用不到,似乎想到了誰,便在攤販麵前停住了腳步。
“老闆,這個幾文錢一兩?”蕭長笙拿起那株紫珠葉,倒是新鮮。
“老闆這紫珠葉我要了。”一道尖銳,帶些蠻不講理的嗓音在蕭長笙身旁響起。
她扭頭去看,眼前這位女子看著穿卓不凡,身上穿金戴銀,濃妝豔抹,一看便是官換家女子,長的格外高挑又纖瘦,身上彷彿不著一兩肉,倒像根高竹竿。
“小姐,這是我先看上的。”蕭長笙不想亂生是非,隻是以禮相待,曉之以理。
“紫珠葉在冬日裡可算得上名貴,你…”高竹竿上下掃了眼蕭長笙,眼睛中的不屑與輕視滿的要溢位來,“買得起嗎?”
“就算買得起,看你也是個不懂醫術之人的庸才,要了亦浪費。”
“未曾瞭解,你怎知我不懂。”
畢竟是在登祈會,老闆亦想和睦,可眼前這位高竹竿顯然是個得罪不起的主兒。
“要不這樣,我這藥材也是廢了好大心思才得來的,亦不想浪費,您二人比試比試,若是誰贏了,這藥材我一文不收,歸給贏家,您們看如何?”
“可以啊,如何比?”高竹竿高傲地抬頭揚眉
“我這兒有兩碗一樣的湯藥,您們需嘗一口,準確無誤說出這湯藥配方,如何?”
這一鬨,周圍圍滿了看戲的人。
高竹竿冷哼一聲,奪過老闆手中的碗,卻看到了陶瓷碗中有磕碰,嫌棄地嘖了一聲,把碗轉去另一頭,細細品嚐後,取來一張紙,寫下配方。
蕭長笙跟隨。
寫下後,高竹竿率先開口,“半夏一錢,天麻、茯苓、橘紅、甘草各半錢,白樹兩錢。”
說完後,高竹竿隨即附上,“我看就冇有必要再念你的了吧。”
把紫珠葉從蕭長笙手上奪過便要離開。
“等等。”
蕭長笙開口,“半夏一錢,天麻、茯苓、橘紅、甘草各半錢,白朮兩錢。”
她唸的藥材和份量都與高竹竿說的分毫不差。
但——
“這位小姐,白樹是何藥,我向來冇聽過,這味藥唸白術。”
冇想到蕭長笙竟揪著她的發音!
“下次要記住了,這位…白朮小姐。”蕭長笙刻意讀歪了一點音,聽上去,很像“白豬”。
周圍的人鬨笑,高竹竿被氣的臉通紅,她從來冇有被這樣當街羞辱過!
一氣之下惱羞成怒,說時遲那時快,竟上前去扇了蕭長笙一個耳光,打的猝不及防。
蕭長笙被打得腦中一片耳鳴,嗡嗡作響,連帶著眼前看東西也有一瞬的模糊。
“長笙姑娘。”
一道聲音在身後傳來。
宋辭上前,抬起她的臉細細檢視,右臉肉眼可見地泛起紅腫,“這位姑娘,果然是人靠衣裝,精緻的外表下倒是藏了不少心思。”
高竹竿:“你算老幾!”
頓時,蕭長笙能感受到宋辭周遭的溫度驟然下降,眉眼泛著冷意,光是看著,就讓人望而卻步。
蕭長笙緩過來後,把宋辭稍稍往身後一推,自己站前,冷眼盯著眼前女子。
“啪——”蕭長笙冇有猶豫,隨即扇了回去。
高竹竿被打懵,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蕭長笙扇巴掌了!
“這一掌我還你,我呢睚眥必報,他人敬我三分,我還十分,若是辱我,亦必定奉還。”
她冷笑著,攤開手,繼續說道,“還有,紫珠葉。”
她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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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鐵花的火光照亮著蕭長笙的眉眼,鐵花飛濺,火星四射,瞬間的碰撞燃燒出的絢麗讓眼前的女子更加美豔。
宋辭既已封官賜爵,見過許多貌美音容,都無一例外胭脂水粉,濃妝淡抹。然,蕭長笙的美未經雕琢,不加修飾,一切宛如天成。
蕭長笙感覺到宋辭的視線,“將軍,打鐵花好看嗎?”
她對方纔之事未提一字,隻神色自然地看著表演。
“自然是好看的。”宋辭扭頭專注打鐵花表演。
打花者頭戴反扣著的葫蘆瓢,手拿著盛有鐵汁的上棒,一手拿著未盛鐵汁的下棒,用下棒猛擊上棒。
一棒接一棒,一人跟一人,
鐵花飛濺,流星如瀑,鞭炮齊鳴,聲震天宇。
鐵花表演依舊精彩,卻不知怎的,鐵水忽然不受控製飛濺向廣場中間不遠處的三牛頭銅首。
高溫的鐵水灑落,象征著豐收喜樂,祥和喜慶的三牛頭銅首被燒融了一角。
“啊!銅首!”行伍中一人尖叫出聲。
“糟了!這可是祖先留下的三牛頭,這是不是不祥之兆啊!”
“定是了,前日有位大師到縣上做法事,便說過這幾日有妖神作惡!”
眾人環顧,卻一眼看到了蕭長笙,一位阿媽上前細細打量了她會兒,便驚恐地後退,“哎喲,你這女子,額間怎生的如此怪異之物,我記得我在縣上,從未見過這般女子,莫不是,你便是那妖女附身?”
此話一出,眾人驚恐地往後退。
一年老八十,看上去頗有威嚴的長老此時帶頭,“各位父老鄉親莫要怕,我記得我們祖宗也曾遇到過此物,當時我們祖先便是一把火燒了這汙穢之物的!”
蕭長笙緊皺著眉,正想開口,卻被宋辭迅速拉跑。
宋辭在前麵領著跑,蕭長笙在後麵差點兒喘不上氣兒。
跑回院舍中,宋辭拉著她進去,緊閉門窗,熄了火燭。
“我們冇做錯,為何要跑,巫蠱之言本就是傳說罷了。”蕭長笙不滿。
宋辭眉眼低垂,“現在鋒芒不露,是為了日後,再者人多我寡,硬碰硬未必可行。”
“可……”
蕭長笙話語未落,門口便傳來一陣嘈雜聲,“快開門你這妖女!”
“我們曉得你在裡麵!”
“再不開門,我們便放火燒屋!”
幾個領頭的壯漢跟站在隊伍前麵那位長老耳語幾聲,那長老點了點頭。
緊接著,壯漢們便在蕭長笙屋的周圍淋上了柴油。
千鈞一髮之際…
“慢著!”
是蕭長笙。
她站在了院中。
額間的那朵長生花似曼珠沙華般妖豔,搖曳著綻放。
“今夜的登祈會鐵花飛濺,本就是意外!”蕭長笙據理力爭。
“意外?我們長寧縣打花者年年如此,怎之前冇有意外,偏偏現在就有?簡直強詞奪理!”群伍中一人作勢反駁蕭長笙。
“此乃巫蠱之言,本就無根,你們為何要信?甚至要為了這不實言論殘害他人性命!”
那位長老的柺杖用力觸地三下,長白的鬍子抖動,“放肆!祖宗留下的箴言,你竟敢說是巫蠱!你果真是妖女!妖女!”
“此女留不得!”
“來人,放火!”
忽然,蕭長笙背部傳來一陣刺痛,彷彿有針紮,緊接著,她的唇角便流出鮮血。
她震驚著轉過身去。
站在她身後的不是他人,正是宋辭。
蕭長笙倒地。
“各位父老,此妖女想必你們亦不願觸碰,宋某冒昧,搶先處置了她。”宋辭淡淡開口。
人群中議論紛紛。
“這行嗎?”
“這古往今來都是燒掉屍身,妖神才能驅散,這…這算什麼?”
“宋某知曉大家憂慮,想必此等妖物,各位處理起來也是極其麻煩,我會將此女帶走,埋在離長寧縣隔著百八十裡的荒山野嶺中。”
宋辭表情自如,莫名地給人一種信服感,但細細品,似又有壓迫之感從他身上傳來。
長老摸了摸鬍子,發出低沉聲,“那好吧,此等汙穢之物卻是不宜久留,那便有勞公子了。”
見長老發話,眾人無人再有他言。
眾人紛紛撤離。
“人走了。”
蕭長笙睜開一隻眼睛檢視,人果真走了。
宋辭朝她伸出手。
這手也好看,骨節分明,修長纖細,但細看,手掌上長著常年握劍的細繭。
蕭長笙一邊搭上他的手借力站起來,一邊想:日後定要好好養他這雙手。
“將軍,你這詐死還真挺管用的,不過,還好我的演技過關,現如今可如何是好?”
宋辭挑眉,彷彿是驚訝她的自誇,又是在詢問,“姑娘想要如何?”
他反問回去。
蕭長笙倒也不懼,看回了宋辭一字一句地說,“我想要的…我現如今是無家可歸了,要不將軍你給我一個家吧?”
周圍的一切彷彿安靜了下來,隻有呼嘯而過的耳邊的風聲,寒風帶著她的話,一併吹了過去。
宋辭沉默,淡然看著她,有點意味深長。
“唉…”麵前的女子故意拖長了尾音,輕聲細語,明豔但卻有彆於世俗的胭脂水粉,“你可彆誤會,我的意思是,你帶我回將軍府上住如何?我到底是因為將軍,才落得如此地步的。”
蕭長笙一笑,眨了眨圓溜明亮的眼睛,精緻嬌豔的臉明媚奪目,殷紅妖冶,觸碰心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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