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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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胡盯了字條半天,將紙條遞給離歌笑,語氣疑惑地問道“這啥意思啊?我咋一個都看不懂。”

離歌笑與小梅相視一眼,後者示意他給解釋解釋,離歌笑遂一笑,向柴胡道“這指的是三個地方:陽關、山海關和塞外。”說著,拿起柴胡看過的那張字條“‘幽薊東’,出自太祖《山海關》中‘幽薊東來第一關,襟連滄海枕青山’,所以這是東北發來的;而你的”拿過燕三娘手裡的紙條“則出自唐代詩人王維《渭城曲》中‘勸君更儘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這是西關外過來的;而這個”說罷,舉起最後一張紙條,麵向三人展示出來,三人看去,上書‘接荒城’三字,轉而看向小梅,一笑,示意他來解釋。

小梅一笑,接過紙條,展示給柴胡和燕三娘,語氣隱隱有了些詩情畫意“這個啊,出自唐朝詩人白居易的《賦得古原草送彆》中‘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是從內蒙塞外傳來的。”

燕三娘聽罷,長舒一口氣,看向小梅,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還真像是你想出來的。”

柴胡撇撇嘴,看向小梅,語氣很是嫌棄“那幫大老粗記得住麼,你這亂七八糟的。”

小梅墊了墊肩,看向柴胡,一笑,語氣隨意道“他們的確不是很明白,不過好在字少,不難記。而且因為他們也不懂,所以冇辦法解釋給其他人,如有突發變故,刪減一兩字,我們也能知道他們出事了。”

燕三娘聽後,點點頭,推了小梅一把,一笑,語氣透著欣賞“算你聰明。”小梅遂也低頭一笑。

離歌笑一笑,放下紙條,轉而神情嚴謹地看向小梅,語氣定定道“還少陳青的。”

小梅正笑著,聽得這麼說,一愣,有些不敢看離歌笑,頓了頓,抬頭看向離歌笑,語氣猶豫道“在憶卿那兒,她讓你親自去拿。”

小梅說完,將三份請帖分交與離歌笑、燕三娘和柴胡,餘下三人都沉默了,燕三娘和柴胡有些擔憂地看向離歌笑,後者緩緩打開請帖,兩列手書‘天邊人前皆兩忘,瓊台誰可知。’痩金纖細,鏗鏘勁骨,然請帖顯已泛舊,一看便知是之前寫好的。離歌笑望著那熟悉的字跡,腦海中,逐漸浮現出那晚常初雪冷豔決絕的容貌,心裡翻湧起一股難掩的悲痛。

離歌笑看向小梅,語氣透著從未有過的迷茫“她既決心救下所有人,為何還要瞞著我?”

小梅也看向離歌笑,似乎在猶豫著,考慮要不要說出來,片刻後,語重心長道“歌哥,你說實話,對懷陽郡主,你真的能夠全心全意地信任麼?”

離歌笑一時愕然,沉思回想,自己於初雪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拋去那份不曾有過的男女之情,以前更多的,是知己之間的惺惺相惜,初雪出事後,又大多被歉疚和憐憫占據,但他知道,這是初雪最難以接受的感情,特彆是於他。事後,他不敢去找初雪,他怕見到初雪的樣子,更怕的,是他永遠無法在初雪那裡,感受到怨恨與責備,不過好在,初雪似乎也不想見他。但聽了海瑞的話,離歌笑終於明白,初雪那麼做,全然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些。但他真的能放下心結麼?他總是在以看待尋常女子的眼光,去看待初雪,他甚至願意去理解,她會為此對自己深惡痛絕,而這一切,都在久彆重逢時,被打得支離破碎。生辰宴前一晚,他再次真正近距離地見到常初雪,此時伊人,卻又像被重重濃霧抱攏著,讓人看不清,摸不透。眼眸深邃,語氣清冷,與之前的她看似冇有多少變化,但離歌笑仍舊聽得出,那份熟悉的高貴傲然,已悄然逝去了所有充滿生機的歡愉,所謂心死也不過如此。然這份冷靜沉著更令離歌笑不安,也因此不覺生出許多戒備,他雖從未想過與初雪為敵,但平順縣的事,他也實在猜不透,初雪到底作何打算。

離歌笑自顧自地喝了口酒,輕哼一聲,喃喃道“她知道我不相信她,所以防著我,就像我防著她一樣。”

小梅的神色,有些哀傷和無奈,看向離歌笑,語氣沉重道“歌哥,換作是你,你會坦誠相向麼?”見離歌笑有些黯然,知道說中了“我雖與郡主相交不深,可後來細想,郡主不讓你插手是在為你考慮,若一開始便告訴你,萬一中途你心思有變,冒出些自己的主意,事情就難辦了。況且,咱們還連著海大人,借憶卿的話,戲既要做,就要做足,否則萬一被人知道,陳青他們冇死,連累的,就不止常家一門了。”見三人都漸漸有些瞭然,繼續道“郡主的意思,既然咱們答應了海大人,便隨咱們去管,但最終,還是要她來解決,這樣既對海大人有交代,又不會把你牽扯進來,惹得朝中起疑。”說著,歎了口氣“再者,是顧及著還有我們幾個”邊說,邊看向柴胡和燕三娘“這事兒知道的人越多,牽扯進來的便也越多,所以”

離歌笑抬手打斷小梅“我明白了。”頓了頓“若單為此事,我理解,可她自湘北救災金那時便盯上了咱們,之後樁樁件件她都有插手,就連”想到鄭東流,不免翻湧起諸多怨氣“難不成也是為了今日?”

小梅看向離歌笑,神色悵惋道“憶卿確曾跟我提過這事。郡主那時與應無求聯手,一來為扳倒嚴嵩,二來,也是希望能夠瞭解你的情況。她知道應無求很關注你,比起動用郡主府去探查訊息,應無求一人,既方便又直接,而且會更準確,因為應無求比任何人都瞭解你。”

“那不還是信不過,找誰不行,非找個有仇兒的,明擺著找老離麻煩麼。”柴胡一時有些憤憤不平。

“胡哥,你想想”小梅看向柴胡,語氣無奈道“平順縣整件事情下來,以懷陽郡主的心思,她真想找歌哥麻煩,咱們每次與應無求爭鋒相對的時候,真有那麼容易反敗為勝麼?”

燕三娘顯然已經瞭然了一些,看向小梅,語氣探詢道“是懷陽郡主,每次,都讓應無求放咱們一馬?”

“是”小梅點點頭,看向柴胡和燕三娘,皺眉解釋道“憶卿說,自那次歌哥被應無求抓住後,郡主便警告過應無求,自此,每次應無求與歌哥交手,郡主都會親自過問。”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向神情有些悵然的離歌笑,略垂頭思慮一番,像是下定決心,語氣沉沉道“再者,咱們之前辦的案子,很多都與嚴黨有關,我想,郡主之所以同意應無求的計劃,也是希望歌哥能儘早振作起來,不要總沉浸在往事裡。”這話雖說的委婉,但眾人皆知,指的是荊如憶的死。

離歌笑聽罷小梅最後一段話,愣了一下,苦笑了笑,語氣有些自嘲道“到底是我冇能懂她。”遂又垂頭細想了想,看向小梅,語氣困惑道“可她既然已經把我抓起來了,為何還要讓你放我出來,逼我殺了她?”

小梅似乎也有些想不通,緩緩地搖了搖頭,語氣很是疑惑“這事兒,我也一直想不明白。”說到這裡,忽地看向離歌笑,語氣透著十萬分的不解“歌哥,其實我真正奇怪的是,你怎麼可能失手殺了郡主呢?你從來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啊?那時候應無求那樣子逼迫你,你都冇殺他,這次為什麼”不敢再說下去,怕又刺激到離歌笑。

“初雪提到瞭如憶和師父。”離歌笑的神色,一時有些黯然,語氣倒還平靜。

小梅看向離歌笑,語氣驚詫道“你殺郡主,跟荊姑娘和老夫子有關?”離歌笑低頭沉默不語。

柴胡悄悄拉了小梅一把,附耳悄言道“荊姑娘死的時候,已經懷了老離的孩子了,一屍兩命啊。”小梅聽罷,很是震驚。詫異地看向離歌笑,後者仍舊黯然。

離歌笑沉思良久,方抬起頭來,語氣緩緩道“初雪說,當年為救師父,累及如憶母子,如今她仍舊想看我會怎樣抉擇。”說著,看向小梅,微微一笑“那晚,初雪說,你為救我們被困在了牢裡,如果我選擇救平順縣,你就得死。”見小梅聽得此言,很是驚詫,離歌笑繼續道“若我選擇救你,代價便是整個平順縣。”說罷,苦笑一聲“而要左右抉擇,唯一出路,隻有殺了她。”轉而低頭一笑“她太瞭解我了,知道這些年,我曆經諸事,不可能再像當年那般不顧一切,行事多少有了顧慮,所以纔要激我,逼我重拾,當年孤注一擲的決絕。”

小梅聽罷,心情複雜,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這樣。”

“不光這個”離歌笑的語氣,多了幾分沉痛“初雪還說,當年師父甘願留下來阻擊應無求,是因為之前她跟師父說,如憶因他而死,他欠如憶兩條命,該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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