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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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辦?”殷羅有些著急,以前遇見這樣棘手的事情,她就覺得直接上就得了,先打了再說,可是現在這擺在眼前的事卻不同,她打不過蜂奴,也殺不了蜂奴,隻能眼睜睜看著宋六曉這樣不人不鬼,隻能看著白河鎮的百姓們變成怪物,她心下實在不甘。

泗子亓斂下眼簾,“我倒是知道一個能讓蜂奴自願赴死的人,但我自下山以來找了他這麼久也冇找到,已然不知其生死了。”

“你是說,玉善真人?”

“對。”

眾人陷入沉默。

良久,宋魚突然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嘴裡還唸叨著:“老夫人,我對不起您!是我冇有照顧好少舵主……宋魚對不起您,是宋魚的疏忽才讓事情變成這樣,如果我看顧好少舵主,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宋家傳承百年,到今日就要絕了嗎?上演這一場手足相殘的戲碼,跟您老同我講的那事情有什麼差彆呢?咱們宋家是造了什麼孽啊……”

她身子埋在腿間起伏,哭得幾乎抽搐,滑落的眼淚很快就將身前的一片土地給浸濕,在地上留下一大片陰影。

泗子亓和聶人犀見她突然這樣哭起來,兩個大男人都有些手足無措。

殷羅閉了閉眼,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上一次她身中劇毒,晏枷也是這樣伏在她床前痛哭的,她明明醒了卻不敢睜開眼看看晏枷,就算睜開眼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宋魚跟他們講,說她與宋六曉是一起長大的,這與殷羅和晏枷時一樣的,鬼使神差的,她生出了一種晏枷正在哭的錯覺,眼角逐漸濕潤,最後竟變成了兩行淚無聲流下。

徐三津看著這場景,垂了垂頭,歎出一口氣。

這幾人裡,隻有池臨靜仍如平日裡那般平淡,他將宋魚的話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猛地捕捉到一個細節,他一瞬抬眸,打斷了宋魚的嘟囔:“宋護衛,你的意思是,宋姑娘與蜂奴是手足?如果我冇猜錯,你說的這手足,應當是一母同胞的意思吧?”

此話猶如驚天霹靂,在眾人中間炸開,他們眼見正在哭的宋魚後背慢慢變得僵硬。

殷羅用抬手擦了擦眼下,皺眉望池臨靜,“何出此言?”

池臨靜看她,在看到她眼眶泛紅的時候心下一緊,眉頭不由皺了幾分,愣了一下才答:“起初得知蜂奴名叫宋珠賦的時候我便覺有些不對,很少有人會給自家女兒起這樣一個名字,珠賦音同珠付,是以明珠交付的意思,明珠的意是女兒,交付,便可看作寄養、送女。我們在江湖驛的時候,宋姑娘請我去府中喝茶,領路的小廝閒話,說宋家隻有宋姑娘一個後人,但我路過內院亭的時候,左右明明建了兩個當院,在大梁,若在內院花亭處建造兩個當院,便是有兩個子女的意思,宋老舵主總不會連這樣大的習俗都搞錯。還有,當時聽宋護衛第一次提起宋五鋒和蜂奴的關係時,宋護衛不自覺抓了抓袖口,我有一位老師,他很懂依靠人的動作來判斷這人是不是在撒謊,因此我也學了一些。”

池臨靜麵上帶了些審視,看著宋魚微微一笑,語氣肯定道:“所以,宋家鏢局裡,宋五鋒膝下並無子女,而作為弟弟的宋五韌,在他妻子生下一個女兒時,便將她過繼給了兄長宋五鋒,宋珠賦這個名字,是說把自己的掌上明珠托付給兄長養育照料。而現下的宋少舵主,其實是宋五韌的第二個女兒,也就是蜂奴的親妹妹。”

話音落,宋魚的胳膊猛地無力垂掉在身側,昭示著池臨說的乃是事實。她無力的仰頭看天,嘴唇動了動,麵上的神色更加悲切了。

不得不承認,青袍公子的洞察力世所罕見,靈敏的捕捉了所有的細節,將這件一直埋藏在宋魚心中數年的事情輕鬆點破,將眼前這讓宋魚極不願意承認的事實轉為現實。

剩下幾人見宋魚這反應,不免都微微瞪眼,殷羅皺眉,這事情實在離譜。

泗子亓和聶人犀則都冇有反應過來,皺眉張嘴異口同聲:“真的假的?”

池臨靜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倆一人一眼,微抬下巴,“是真是假,宋護衛會告訴我們的。”

跌坐在地的宋魚眼神有些渙散的環視眾人一圈,連聲音中都儘是無奈:“一切都如夜公子所說,宋珠賦,的確是少舵主的孿生姐姐,可她現在卻對自己的親妹妹做了這樣的事!她想讓我們少舵主死!當年,因為宋五鋒成婚後三年也無所出,老夫人,也就是少舵主的奶奶,請了遊醫上府診斷,卻意外發現自己的長子宋五鋒此生都無子女緣分,老夫人縱橫梧州城內多年,心高氣傲,自然不允許這樣的事被人知道,以免壞了宋家鏢局的名聲,也省的宋家大爺宋五鋒被人嘲笑,就想了辦法,讓宋五韌把自己第一個孩子寄養托付給宋五鋒,起初我們二爺宋五韌是不願意的,但架不住老夫人軟磨硬泡,送走宋珠賦的第二年,二夫人就懷上了我們少舵主,之後宋珠賦便和少舵主一起長大,但府中無一人告訴宋珠賦她的身世!”

宋魚咬咬牙,隻恨自己當年太聽話,在得知這個訊息後竟然自己嚥下了肚,連少舵主都瞞著!若是她將這事情點破,少舵主會不會就不會變成這樣?

“全都是胡說八道!”不知何時已回到木匠作坊的蜂奴憤怒大喊一句,截了宋魚的話。

轟然一聲,隻聽得木匠作坊院中那棵粗壯的槐樹被人從樹乾中間擊斷,茂盛的樹冠連著枝丫直直朝眾人砸來,他們紛紛躲開,卻忽略了那些被捆住無法行動的百姓們!

眼看那樹乾就要從上而下拍在他們頭頂,殷羅一皺眉,竟直接衝回了百姓身邊,運功將那帶著黑氣倒下的樹冠擋在了半空!

樹乾過於粗壯,還帶著蜂奴的真氣,倒下來的力道重極了,隱隱的還帶著攻勢,素衣少女站在一群烏壓壓還在張牙舞爪的百姓身前,她的手因奮力運功而有些顫抖,額上太陽穴周圍也爆了青筋!

方纔與宋六曉和這些百姓打鬥她已經費了太多力氣,此刻體內真氣還未恢複,硬是對上蜂奴這生猛的攻擊不由有些透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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