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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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驛館後院。

池臨靜正有條不紊的組織著白綺山莊的弟子們搬運煤礦,他們先卸下一車,然後搬上提前準備好運往梧州守軍總管府的車上運走,往來反覆,這已經是第五車了。

他神色淡淡打量著麵前這些押煤的車,還差四車,將這最後四車運完,這批煤就算是保住了,殷羅肯定會覺得開心的,她是那樣深沉的愛著大梁。

不對!

他一瞬皺了眉,殷羅怎麼還冇來?

她不是去給那四個匪徒放迷煙了嗎?

按理說,用不了這麼長時間啊,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正想到這,後院原本緊閉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他循聲看去,隻見那橫刀壯漢與另一名不甚起眼、但看起來武功頗高的人衝了進來,他們兩人在看清院內景象的瞬間麵目猙獰,恐慌與氣憤同時出現在兩人神色裡,橫刀壯漢一揮手,另一人就點頭跑向院內,去搬救兵了。

池臨靜指尖微動,夾竹劍破空乍現,他一繞手,夾竹便擋在他身前,他平靜的看著橫刀大漢拔了刀,朝他走過來,麵上絲毫不懼。

又是一戰。

麵前這人實力定然不弱,他一步一個腳印,力氣應當也大得很,那橫刀更是寬大不似凡品,像是殺虎狼用的獵刀,池臨靜眯了眯眼,這人的路數委實不算罕見,但那時候見他們剛進客棧時,其餘三人對他恭敬有加的樣子,想來,這人身上定有什麼高於他們的特質。

夾竹微動,散發出水青色的光芒,池臨靜將它握在手中,一繞手,冗長的劍氣劃破天際,在後院中揚起些沙塵,旋轉著迷人眼睛。

白綺山莊中的弟子們不禁朝他看過來,青袍公子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手中的劍卻殺意很重,不,那似乎不是殺意,那更像是生殺予奪的選擇,他賦予了他的劍,選擇的機會。

那劍周遭真氣瀰漫,彷彿有了靈氣般護著主人。

橫刀壯漢見此場景不禁也微微皺眉,眸子緊緊盯著他手中那一柄華麗旖旎的長劍。

刀出鞘,夾雜著血腥氣味朝池臨靜刺來,那寬大的刀尖連刃都厚重,彷彿自半空高高劈下便能將人砍成兩半,池臨靜抬手去接,卻輕鬆的擋住了他的攻擊,橫刀壯漢眉頭微皺麵露不解,緊接著更加淩厲的出招。

而殷羅這邊。

她已與麵上刺青的那個死囚男對了不下七八招,卻怎麼也找不見此人武學上的破綻,他好似一直在防守,卻能逼得殷羅節節後退。她抬手擦了擦嘴角溢位的血絲,挽手運氣,心裡卻擔心著,橫刀壯漢與另外那人方纔趁她與麵前人纏鬥時離開了,應當是去後院查探運煤的貨車,也不知道池臨靜能不能應付得了那兩人。

她仰頭透過廳中江湖驛站的正門看向外麵,天色已黑透了,現下是什麼時辰?也不知後院中又是什麼情況,一個念頭忽然自她腦中浮現,她側眸看向距離她不遠處的偏門。此處,應當能直通後院,不如她引這死囚男同到後院,屆時,也好幫襯池臨靜與運貨弟子們。

想到這,她反手收針,望了死囚男子一眼,像是逃遁般進了偏門。

死囚男想也冇想就追了上去。

上京城,皇宮,宿龍殿。

崇文帝熬夜批改著近日裡滿朝文武呈遞上來的奏章,大梁境內的瑣事愈發繁多了。這陣子從各州縣城池內傳來的訊息都比平日要多

直覺告訴他,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與東海那人脫不了關係。梅承庭派暗衛來說,靈州城的煤礦已被那人挖空帶走,連帶著城內的武官周安嶽也離奇暴斃,至今還冇查明是何人所為,周家女眷不知所蹤,失蹤多日的明梵嵐竟是被困在了五牙山中的石牢裡,暴民之亂乃是假的……

他明赫在位十幾年,見過多少離譜政事,卻冇有見過這麼多離譜的事疊在一起發生的!

那明之渡就是個禍根!他壓根不管這大梁民生,從小到大,崇文帝聽過無數人誇讚明之渡是多麼的聰明能乾、多麼的伶俐細緻,他便不信這明之渡不知道,靈州的煤礦對於大梁境內的子民百姓有多重要!他竟然真的就敢偷偷謀劃出這一切將這些全部挖走??

他將大梁的百姓置於何地?!

崇文帝深呼吸,試圖壓抑住自己的怒氣,他蘸墨提筆都比往常慢了半分,因停頓散落的墨汁掉落在宣紙上,暈開個花形痕跡,他皺了皺眉,看著手底下剛展開的這一封奏摺發愁。

此封奏摺是鎮遠將軍呈上來的,近來大梁入了夏,燥熱難忍,但與北遼接壤的海硯山氣候卻更反常,冰雪結的愈發厚了,如同至北極地,入了夜人在營帳外行走,血液幾乎被凍住,國庫裡的銀錢多用來分撥給州縣裡挖渠開道,剩下的餘錢也動不得,軍隊將士們的衣物已難抵禦嚴寒,葉安侯奏摺中有言,再這樣下去,不出三個月,守軍瀕死。

崇文帝抬手掐了掐眉心,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君王皇帝,看似無所不能定奪生殺的存在,卻冇人懂坐在這位子上的人都是被眾人推著走的,被滿朝文武、被萬千百姓。

他憂心國運平安,憂心他們的生死存亡,憂心他們所憂心的,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改變這一切。

恰在此時,昌德公公邁著碎步走了進來,崇文帝聞腳步聲朝他看去,又是皺眉:“發生何事了?”

一旁伺候的鴻暘也朝昌德看過去。

“啟稟陛下,蘋都傳來加急密報!熊刺嶺下白河鎮疫病盛行,已死亡近百人哪!蘋都的官員們派了自己身邊的醫師去查病,可就連派去的醫師都死了!那白河再現,鯽魚枉死,鎮上的百姓驚慌失措已四處逃去,可就連逃出來的都死在了半路上,現下坊間都傳是那白河鎮又受到了什麼詛咒啊!此番慘案,與當年那事相似至極,鄭長史請您定奪啊!”

“請朕定奪?定奪什麼?”崇文帝眉頭皺的宛若溝壑,他在昌德公公的注視下反覆的深呼吸,卻壓不下去想嘔出一口老血的衝動,陳年咳疾牽扯的他脖頸處僵硬,隱隱有發病的跡象,他控製不住的咳了起來,指著那些冇批完的奏摺道:“這裡樁樁件件每一封奏摺,哪一件不是要朕定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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