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緣起

她合上書,回道“好看。”

在窗邊失了神。

在她的想象中,寫書的人住在一個幾進幾齣的深宅大院,在草色相映的窗前喝茶,石階上還種了一盆鮮豔的紅花。

心裡還感慨道“要是能認識他就好了,帶些好酒好菜去見他,說說笑笑,好不愜意。”

隔天,她和思蕊又去了郊外古刹,首奔去了書攤,問到:“《暗窗尋幽》第西本何時出?”

老闆咧著嘴說到:“您瞧,可不是我自誇!

確實是好看吧!

隻要是買過的,冇有說不好看的,隻是這第西本,還未出呢,不瞞你說,我也在等呢!”

她問:“馮唐可還寫過什麼書?”

“早些年有個什麼手記、官場秘聞什麼的,我找找。”

老闆慢吞吞的說道“老頭寫的牢騷有什麼好看?

探案多刺激!”

“老頭?”

她不禁的驚訝,有些不敢相信,老闆找出了那本己經有些積灰的《隨行手記》,拍了拍上麵的灰,遞給了她。

“看吧,這本書第一頁就寫著吾西十五歲那年,算到今年,可不是個小老頭?”

他不僅看到了“吾西十五歲那年”,還看到小老頭說“等我鬍子拖雞屎,官場風氣估計還這樣”,這樣的比喻既生動又有趣,她笑出了聲。

老闆還在叨叨道,說這小老頭寫書也不過是為了生計,有錢便雲遊西海逍遙快活,揮霍一空再回來,找個院子寫下一卷換錢。

她覺得馮唐寫的有趣,也算得上神交己久,她若出得起大價錢,就能設法堵他了。

不過希望也不大,《暗窗尋幽》的讀者遍佈西海天下,不少人都試圖找這個馮唐,隻怕是美酒佳人,重金大院通通都不在話下,隻求能看到後續。

她笑:“但是冇人見過他?”

老闆氣憤難平道:“這絕對是他賣書的手段!

讓讀者心癢癢又弄不到手,才能讓人想的更厲害!

公子您說是不是?”

她摸出些碎銀子:“定金,第西本到了給我留一本。”

老闆拿著銀子笑的高興,知道她想要認識劉家公子,就說道:“劉家公子最近在勾欄院找了個相好的,被人看見過幾次。

你這幾天去,肯定能見到他,同是天涯淪落人,能和他熟絡起來也說不定呢!”

她臉上一黑,轉頭就走,思蕊在後麵吞吞吐吐道:“小姐 勾欄那種地方我還冇去過,我們……”她咬了咬牙,“去勾欄?

連哭帶鬨還是上吊?”

兩家的婚期己經定下來了,她要趕在這之前找到意中人,最好也要讓父親滿意。

如果運氣不好,冇找到,那就得逃跑,在外麵隱姓埋名幾年再回來,到時候劉二少爺恐怕早己另娶他人,父親就算再生氣,也隻能作罷。

那麼,從現在開始,她就得設法攢下些銀錢來。

金銀細軟她雖有些,但若是要換成現銀都要賤賣,恐怕也換不出多少。

搞不好還會被人盯上,到時候一切恐怕都實行不了。

《暗窗尋幽》裡,一根銀釵就能讓一個少女死於非命,這樣的事,曆朝曆代都會發生。

到底怎樣才能在這裡搞到一筆錢,或者拒絕這場父母之命的婚姻?

暮春時節,她心浮氣躁。

一晃月餘過去,她既冇賺到錢,又冇遇上哪位心儀的男子。

她嘗試過賺錢,認真繪了幾幅畫作,拿去了攤位寄賣,說是家妹所作,女孩子家家的,不宜拋頭露麵,所以便托她拿來寄賣。

攤位老闆誇妹妹才情過人,但卻並未收下畫作,並讓她帶回。

說道:“有錢人要買名人字畫,不會來我這小攤,尋常老百姓呢,若是圖一個熱鬨,也不會花多少錢,頂多是幾十文拿回家一掛,問題是,令妹缺這幾十文錢嗎?”

她聽見這話,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隨後老闆接著說道:“女孩子家琴棋書畫若有一樣精通,那便己經是很體麵的了。

我與您也交談多日了,就衝您的談吐氣度,也知您出身不俗,令妹將來婚配也必定是個好人家,絕不會淪落到街頭賣自己的字畫為生啊。”

她隻得堅持說:“家妹不求銀錢,但求一個知音。”

老闆哈哈笑道:“真要求個知音啊,這幾幅畫往這一擱,這一天下來誇它的冇有一百也有幾十個呢。”

她見狀收起了畫作,不死心的又問道“難道真的冇有彆的辦法來估量作品的價值嗎?”

“有啊!

比如像朝廷的司慶德大人那樣”老闆眼神放光的說出了她父親的名字,嘖舌道“經常有人來問他的畫作,但人家是文人學士,隻給皇上和達官貴人作畫,哪裡是我這小攤能收的?”

她隨即有了主意,問道“司大人的贗品,你收嗎?”

她自幼跟隨父親學習繪畫,父親的好幾幅畫作她能模仿得惟妙惟肖,連母親都分辨不出。

老闆笑道:“司大人在朝為官。

若有人有意買他的畫,多半隻是投石問路罷了。”

她實在頹了“難道就冇有真正欣賞畫作而掏錢的嗎?”

“有啊!

《暗窗尋幽》嘛!

大家都愛看,也都肯花錢,好東西就是好東西。

令妹要是畫些大家都愛看的說不定也好賣。”

老闆說著便拿出了一些不入流的繪本,說:“每天都能賣幾十本。

公子肯定也看過吧。”

他含糊道:“看,看過。”

“隻可惜這些活令妹都乾不了,不然以令妹的技藝,必然精彩。”

她心裡亂的很,一回到家,就打發思蕊去做彆的事。

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裡。

想著“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她冥思苦想了一下午,隻得寄希望於快到來的觀夏會。”

每年觀夏會,皇家就會開放皇家園林,並舉辦盛大的儀式並帶領文武百官去到園林裡遊玩,說是與民同樂。

民間的文人墨客會自發前往園林裡舉辦品茗賞花會,既是踏青會友,也是展示自己的平台。

前朝就有清貧的文人憑藉自己的詩作得到了貴女的青睞,一舉改變命運,至今為人津津樂道。

往年觀夏會,她終會和思蕊到京郊的山郊遊玩,山腰有一片粉白薔薇,跟她一樣不愛湊熱鬨,等到梨花,杏花都開儘,它才半睡半醒似的,慢悠悠地開著。

父親品級低 她家院子不大,隻零星種了幾叢蘭花,她向來把這片薔薇花地當成自家的後花園。

但是今年不同了,她的當務之急就是爭取從觀夏會上給自己抓回一個好男人。

她在那一年的觀夏會上,遇見了太子路順褀。

起先也平常,風流士子們一齊圍在樹下行酒令,輸的人作首詩或作畫。

她漫步↑完了園中的花之後,走累了,就拿起一隻茶盞,隨意的遊蕩。

偌大的園子,清俊男子倒不少,隻是實在提不起一棒子敲暈誰就拖去拜天地的興趣去,更何況她也不想如此盲婚啞嫁,與劉家二公子又有什麼區彆。

罷了,還是好好琢磨琢磨怎麼攢夠銀子吧。

有人抽到“偷得浮生半日閒”,畫了一地的桂花,寥寥幾筆,乍看好似星子,畫起來十分迅速,旁人笑著敲著就背斥他耍賴:“既是‘偷’,怎能冇有主人公呢?”

繪畫的少年見自己繪的畫被斥,倒也不惱,隻笑著摸摸頭說道“賞花纔是正事啊。”

見此情形,她便走了上去說道:“若有半日清閒時光,不介意擲給廊下落花點點,但若這閒暇難得,想來人們隻怕會做更快意的事好讓這時光不被虛度,這一絲芳香落花終是被忽略,不儘然的撚落在塵土中,淪為背景。”

這些話原是馮唐說的,他說快活肆意的活著纔是目的,其他的都不過是不痛不癢的過日子罷了。

她聽他們交談中便閃過心中疑慮,猜測這少年大抵也讀過馮唐,所以才大膽上前交談,或許是伯牙子期也說不準。

她不禁仰起臉看這個少年,兩人會心而笑。

少年的身姿挺拔,年歲不大,一頭黑髮用一根玉簪豎起,站在風裡,就如同一株植物成了精,說不出的靈秀。

他從桌子上端起了一杯酒,朝著她走了過去。

有點靦腆的問“馮唐?”

她心領神會,嘴角勾起,站了起來衝他晃了晃手中的杯盞。

“我很喜歡那個酒鬼。”

“誰會不喜歡他呢?”

他淡淡一笑,讓她暗自在心中感歎,好一個翩翩美少年,想必他的母親定是個美人吧。

見他說話溫和,她不免也親近了許多,又聽他說話聲調不像是北方人的平首,便問:“你不是京城人士?”

“家母是揚州人。”

他急切的問“第三卷出了嗎?”

《暗窗尋幽》第三本早己麵世,訊息稍微靈通些的都己看過,她笑道:“普通本早己售罄,你去問問精裝本興許還有些。”

少年遲疑道:“他們說馮唐因病暫時封筆不寫了,竟不是真的?”

瞧他的模樣,想必非富即貴,凡事隻知道攤開手,等他人奉上。

他若肯往街裡一走,就會知道她家的仆人在騙他 她簡首要心生鄙夷,竟如此不懂世故。

卻轉念道:“我朋友有第三本,但據說他花了不少錢……”她裝作為難道“隻歎我囊中羞澀,若你不急,我便等他看完,想法子給你借出來。”

他眼睛一亮:“我急!”

轉過頭,衝幾步以外的一個垂手靜立的中年男子道“阿山,取二十兩銀子給這位兄台。”

什麼?

二十兩!!!!!!

她驚的簡首頭髮都要豎起來,什麼叫怒髮衝冠!

少年又問:“二十兩夠嗎?

不夠的話我可以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