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心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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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我以為是什麼病患有急診前來,站起身來看了一眼,竟然是楊循抱著雲鑲回來了。

楊循輕功底子好,一向腳步甚輕快,平時走路都是悄無聲息的,哪怕身上揹負重物,也絕不會有這麼重的腳步聲,想來他定是關心則亂,以致亂了內息。

那麼雲鑲不會真有什麼事吧?

雖然我知道有司馬曜護著我,楊循不會也不敢對我怎麼樣,但是我終究是已經把他當成了哥兒們,不想因為雲鑲而讓他恨上我。

好在雲鑲隻是身上沾了些泥汙,脫落了一隻繡鞋,手腕和手背上均有傷痕,凍得瑟瑟縮縮的,像隻小貓似的被楊循抱在懷裡,彆提多楚楚可憐了。

按照以往我對雲鑲的瞭解,肯定會以為雲鑲是在扮可憐博同情,但自有了她清晨對我說的一番話,我是真的相信這個女子已經痛改前非了,並且是真心要跟楊循重新開始的。

我忙開了門追出去,想檢查一下雲鑲的傷勢,楊循瞪了我一眼,讓開來一步,冷冷地說道:“托你的福,她一跤滑到險些滾落山崖,還好抱住了一棵歪脖子樹,苦苦掛著,一雙手蹭得皮開肉綻,身上看不見的地方還不知受了多少傷。”

我咬著下唇,簡單說出幾個字:“我、我隻是想看看她的傷勢。”

楊循將雲鑲往懷裡緊了緊,生怕誰會奪走他懷裡這個瓷娃娃,再次瞪著我道:“不勞你費心,你不幫倒忙便是開恩了。”

我的眼淚幾乎又要奪眶而出,窘迫地讓開路,低下頭去,委屈極了。

司馬曜趕上來,先將一件披風罩在我身上,擋住楊循去路,冷冰冰地說道:“我說過,你若再對她態度不好,我也不會再容你。現在我是以兄弟的立場在與你說話,也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這時雲鑲說話了:“阿循(我竟不知她何時改了這樣親昵的稱呼),我身上不便之處還受著傷,待會兒上藥卻還得勞煩晏大夫,難不成你還讓我去求助藍鱗紅羽那兩位姑娘?”

語音低弱,吐屬艱難,不似偽裝,看來即便冇有受重傷,也是精疲力儘了。

司馬曜對雲鑲尤其厭煩輕視,何況楊循對我的一番敵意全部由其引發,因此越發怨懟,便嘲諷道:“你可以讓這傻小子幫你啊!反正你們也……哼……下麵的話不用我再說了吧!”

他那一聲冷哼,極儘挖苦諷刺之能,把個雲鑲窘得無地自容,將臉埋進楊循的胸膛,但仍輕聲細語地為我開脫:“采藥本就是日常要做的事情,天有不測風雲晏大夫哪裡能知道,原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了,你莫要怪旁人。”

楊循在雲鑲麵前很是馴服,點點頭將她放下,由我扶進屋去,依然能感到身後兩個男人劍拔弩張的氣氛,連忙轉過身對司馬曜囑咐道:“今日之事我也有責,所以你也莫要怪楊循。”

扶著雲鑲進入臥室,解開她上衣來檢視,隻見她臂膀、胸前擦傷不少,尤其是背部有一處擦傷甚深,應該是被什麼尖石挫傷,因此傷口處還黏著一塊將掉不掉的皮肉,我看著十分自責和心疼,連聲道歉。

雲鑲疼得冷汗直冒,連話都說不連貫了,我才知她剛纔隻不過是在強自苦撐,我太明白她了,雖然之前想入非非不切實際卻極為要強,在一個自己曾經愛慕過且極為輕視自己的人麵前,怎麼也不肯再示弱半分的。

我小心翼翼地幫她揭掉那塊皮肉,為她輕輕擦洗傷口,再塗上止血凝膠和我自製的生肌膏做包紮,再將她手臂上、腿上其他較淺的傷口也一一清洗,塗抹促進癒合的傷藥,她說又疼又累想先睡覺,我看她也因為背傷也不能平趟,稍微扭動一下也會牽動傷口,發出“嘶——”的忍痛之聲,我不免又會自責。

在香盒中挑了兩勺檀香末倒進香爐,又在炭口中加了新炭,覺得屋中的香氣和暖氣升起來之後,我纔拿了自己的藥箱走到屋外。

紫藤花架下,這裡本是夏日乘涼的好處所,此刻卻因一場大雪的侵襲,顯得格外清冷,而這清冷之中恰好又漂浮著一縷陳酒的淩冽暖香,沁入心肺,聞之慾醉。

剛燙好的女兒紅就擺在石桌上,司馬曜神色淡然地吟著杯中酒,對麵坐著心不在焉的楊循,一見我出來就來追問我雲鑲的傷勢,我既不敢說得太輕微引得他生疑又怕如實相告惹得他心疼,更加來恨我,便說:“所有的傷口都清理上藥包紮了,你彆擔心。”

楊循忍了忍,回頭看一眼仍然一心飲酒的司馬曜,努著嘴對我說道:“前麵我態度不好,說了很多不中聽的話,你、你彆放在心上。”

我這人自責是自責,但是鑒於這個呆瓜將我的一番好意完全當做驢肝肺,也是非常惱火的,索性放狠道:“哼!我知道是你主子逼你來跟我道歉你才道歉的吧!你放心,你那些不著調的渾話我也不會放在心上,我還是那句話——我從未想過要害她,你愛信不信。”

說完,傲氣的一扭頭,從他身側走過,在司馬曜對麵坐下來,拿過旁邊的一支空杯,推至他麵前,朝他是個眼色,他會意給我斟上一杯酒,向我露出一個得逞似的壞笑:“你剛纔反擊得好,這纔像你。”

我本想豪爽地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奈何這陳年好酒於我而言實在太過辛辣,甫一入口就吐了出來,氣惱地將剩餘的大半杯酒推至一旁:“難喝死了,不知道你們怎麼就愛喝這種東西!”

司馬曜笑道:“你這點出息,也隻能喝點玫瑰露、桃花釀了。”

說著,將我剩下的酒端起來一飲而儘。

這個行為,與我、與他而言已是相當曖昧。

這時,楊循又“適時”地過來解圍了,麵色雖還是不善,語氣到底是緩和了不少:“那個、把你的藥箱借我一用。”

我不解道:“難道你也受傷了?”

楊循道:“不是,是雲鑲。”

他這明顯懷疑我的專業能力和職業操守,我自然要辯解了:“她全身的傷口我都清洗包紮了。”

楊循道:“她腳底有蒺藜的倒刺紮著,你可曾注意到?就算是看到,你會去為她挑刺,濯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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