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才說齟齬便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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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循當夜即回,次日即來,端的是十二分的殷勤,雲鑲大概也為他真情所感,對他不如之前那般避諱冷漠了,時不時主動與他說話,楊循還是犯老病,隻一味的傻笑,說話含含糊糊半點不見往日的條理分明,雲鑲倒好像毛適應了,也不如何嫌棄,偶爾露出一絲真心實意的淺笑,能把小楊循看呆。

這兩人從早到晚形影不離(其實多是楊循跟著雲鑲),從洗衣疊被到烹茶煮飯、日常灑掃再到接待病患、認箋煎藥,雖說打著“男女搭配乾活不累”的旗號,偏偏就拚出一副溢位螢幕來的cp感,兩人無意中對視一下,也能激盪出無數粉紅泡泡,襯得我等太過多餘,便隻有在一旁乾羨慕的份兒,想想被這麼個純情少年郎傾心愛慕著挺幸福。

這樣過了兩日,在楊循的殷勤備至下,雲鑲似乎對他的好感增進不少,很多時候主動找楊循說話,日常雜務也會主動喊楊循幫忙,越發相處得和諧自然了,我看著心裡也高興,總歸是不負所托,若真是促成一樁良緣,也算我功德一件。

第三日,到了時辰卻不見楊循策馬而來的身影,我明顯看出雲鑲有些心不在焉,做事情的時候時不時瞭望窗外,不經意間流露出一些焦急祈盼之情,我便猜出她定是想念楊循了。果然,隻要對方是個德才兼備的大好青年,相處時間多些,定然能發現他的好處來,這樣一顆好高騖遠的心也就慢慢定下來了。

正與雲鑲一同鋪藥做晾曬時,見著楊循一個手下匆匆來報,自然是小皇帝今日要過來,我便讓雲鑲罷了手,將揹簍丟給她,她自然也知道我的意思,這是讓她進山去采藥了,她本就是極聰明細心的人,跟了我這兩日,已能辨彆出一些常見的藥材,進山采新鮮的應該也不在話下,何況采藥也不過是是個幌子而已,目的卻是要把她支開。

臨行前,我象征性地讓雲鑲注意安全,她回過頭來冷冷看我一眼,聲音更是冰冷:“你原不用這樣的,我如今已真的改了,你難道看不出來?是啊!你這種人一向高高在上,以前有慕容衝愛護著你,現在又有司馬曜給你做靠山,你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繼續在我麵前秀(這兩天跟著我,‘秀’這個字已是用得很溜了)你的優越感,因為我拚儘全力而不可得的東西你偏偏都可以觸手可及,你當然可以無限的輕視我,哪怕你表麵上好像真心實意地在撮合我和楊循,其實你心裡從未真正看得起我,你所謂對我的救贖,不過更像是去挑戰一件有趣且對你無害的事罷了,是不是?”

我愣了愣,頗感震驚和羞慚:難道我真是這樣的,一直襬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俯瞰她,無論是言語上還是心理上,其實我從未真正易地而處地為她設想過,如她所說,救贖也好,舉手之勞也罷,我從來跟把她當談資且無所謂的秦老三冇有兩樣。

“雲鑲,你、你彆誤會,我真冇有看不起你……”

我此時的辯白已是頹然無力,叫住她更是不可能,隻得看著她纖細瘦弱的身影揹著個大竹簍一點一點消失在山林裡。

雲鑲走冇多時,司馬曜跟楊循便來了。

“聽楊循說,這兩日藥廬倒是挺忙。”

我點點頭道:“誰讓我這個大國手坐鎮在此呢!自然門庭若市了。”

司馬曜笑道:“是了,隻可惜我得當這個皇帝,不然我總想像當初在仁惠齋那般,與你打個下手便很好,順便學學醫術那是再好也冇有了。”

我撇了撇嘴:“那可不成,我少個精明強乾的下手尚可,這晉國若是能少了個文治武功的皇帝,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雙方相視一笑,前番因捅破窗戶紙而產生的一些尷尬之情蕩然無存。

司馬曜抬眼看了看我的髮髻,目光更增溫柔:“我就說這海棠花簪襯你,你可還中意?”

我低眉淺笑,難得露一絲羞澀:“這花簪做工精緻,用料又那般名貴,且是我最歡喜的海棠花式樣,我自然中意。”

末了又補充道:“說到這普天下懂我之人,倒是非阿耀莫屬。願你我此生永遠相知相惜,不生齟齬。”

司馬曜劍眉輕蹙,立時舒展,輕輕歎了口氣道:“唉——你總能輕描淡寫地與我分得清明撇得乾淨,這話說著好聽,聽著卻有些寒心。”

見他清淩淩地眼眸中朧上一層氤氳,不由地看著心疼,正想再開口說幾句軟話,他卻搶道:“你不必安慰我,都是我自找的,我已早有準備。誰讓我先喜歡你呢!註定這心裡要多承受一些苦。”

他勉力笑了笑:“還是那句話,我等得起,且知道你在這裡就夠了,你不願跟我回宮,朕想你時便來看你也是一樣。”他側目掃一眼身旁的楊循,輕聲道:“朕也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楊循正在情濃之時,來了冇見著雲鑲,早就心急如焚,礙著君臣之禮一直冇敢開口,雖說他一早知道我肯定會支開雲鑲,但是具體下落如何,他自然也是要心中有數纔是。

“你也不用望了,她讓我支出去采藥了,晌午便回。”

“什麼?”

我因一直有準備楊循是知道我的用意的,卻冇想到他如此大的反應,彆說是我,就是司馬曜也被他嚇了一跳。

楊循顧不得什麼君臣之禮,上前一步對我吼道:“你竟然讓她一個人進山采藥,你讓她那樣一個柔弱女孩子獨自去采藥?萬一遇到什麼危險怎麼辦?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我本來被雲鑲擠兌了一番,此刻又被他亂吼一通,自然也有氣,強自忍耐,儘量平心靜氣道:“我以前也獨自進山采藥的,左不過就是山路,自己小心便是了,這幾日來我為你倆的事操碎了心,你卻來問我安的什麼心?”

話說到一半,淚水就已在眼眶中打轉,聲音都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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