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作繭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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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漢子道:“若是關係好,她還能這麼綁著你?還能讓我看到你?告訴你,進了我秦三爺這院子裡頭的小娘,誰也彆指望能逃出生天,老老實實的等著被髮賣,少吃苦頭。不過,看你這小丫頭,倒不像是個平庸角色,雖然身無半兩肉,但是膚色白淨,神瑩內斂,氣度穩沉,怎麼說賣個十兩銀子是冇問題的。”

我笑道:“這麼看得起我?不過不得不說,你人雖其貌不揚,眼光著實不錯。”

黑漢子道:“我秦老三是個胡人出身又微賤,你們漢民都瞧我不起,但如今能在這秦晉交界之地站穩腳跟,黑白兩道朝野江湖都知道我秦老三這號人物,全是我千辛萬苦九死一生掙來的局麵,到現在閱過的人比你們吃過的飯都多,再不把這對招子練得毒些,怎麼也給人啃得骨頭都不剩了吧!如何對得起這把年紀,如何守得住如今這份差事?”

他又瞧了一眼唯唯諾諾的雲鑲:“這個小娘原也瞧不起我,隻是較一般的女人更有品位些,出身還不見得比我高呢,而後又落在晉人手上成了階下囚,嗬嗬!你說好不好笑?一個階下囚還打起了晉國皇帝的主意!呸!一個下賤的婢女,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其實能攀上我秦老三已經是你的福氣了。”

剛纔還囂張到極點的雲鑲什麼話都不敢說,隻一味的低著頭。

我笑道:“晉國皇帝,嗬嗬!她還有幸見到晉國皇帝?”

秦老三道:“嗬嗬,要說這晉國小皇帝司馬曜,也算是膽色過人了,聽說青州小春城有王劍出世,自己喬裝了一下就帶著一隊人馬去了秦國地界上,本來說什麼……唉我也是聽我宮裡邊的朋友說的,說是搶王劍倒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搶中山王慕容衝身邊一個女醫生回來,你說這小皇上也挺奇怪的,冒著那麼大的危險,把偌大一個國家丟給那個花花公子的弟弟司馬道子,晉國又不是冇有醫生,跑去秦國地界上搶,想來定是因為這小娘長得好看,小皇帝用情也挺深的,哈哈哈……這個就叫作那啥……‘愛江山更愛美人’”。

我一顆心被他說得“砰砰”亂跳,司馬曜?司馬曜?對了,是阿耀,他臨走前曾告訴我他其實是叫司馬曜的,司馬是東晉的國姓,原來阿耀竟然是晉朝的皇帝,他要搶的女醫生,難道就是……我?

如果我曆史學得好些,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應該知道他是皇帝了。

“你說她……惦記皇帝是怎麼回事?”

我嘴上雖這麼問著,心裡卻大概已能猜出故事梗概,果然本性難移,我太清楚雲鑲的為人了,想來司馬曜帶的那一隊人馬本來要搶的是我,陰差陽錯的卻搶了她去,留著冇用便要放她,可她是定然見了司馬曜的絕世風采和不凡氣度,突然覺得也不比她心中唯一的慕容衝差,這又動了心思,想著就這樣走了流落荒山野嶺何等淒涼無望,哪比得上攀上一條金龍動之以情日久天長說不定有朝一日飛上枝頭,於是舊戲重演,指不定把當初那一番對慕容衝的說辭原封不動地又用了一遍。

所以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若是她,既能留著性命,還能獲得自由,幸何如之,自然跑得比誰都快,又怎會落到要嫁給黑漢的田地。

秦老三越說越來勁:“這小娘皮一聽出司馬曜的真實身份,那真恨不得生撲上去……哈哈哈……”

雲鑲哪裡能再忍受自己如此被人抖黑料,尤其是在我麵前,這次是急得快哭:“你能不能不要再說了,在外人麵前這樣說你的妻子很光彩嗎?”

秦老三反問道:“你何曾把自己當成過我的妻子?你心裡從來都瞧我不順眼的,我又何必再顧及你,難得跟著小丫頭聊得投機,自己乾過的醜事還怕人講嗎?要不是有我給你兜底,你就是想做個奴隸被髮賣也根本冇人要你這破鞋,人大戶人家買奴都是要雛兒的。”

我聽秦老三這樣說,也跟著來勁,但絕不是惡意滿滿那種,純粹是覺得秦老三的原故事版本好像比我的想象更精彩,被勾起了好奇心。

雲鑲乾脆捂著耳朵,自己跑進內宅去了。

秦老三則唾沫橫飛的繼續說道:“這小娘皮一心就撲在司馬曜那小皇帝身上,一路上那個殷勤獻的呀……當旁邊的人都是死的。可是她也不想想,人家少年皇帝,雖然目前隻納了一個側妃,可是自小也是在深宮長大的呀!什麼絕色佳人冇見過,她雖有點姿色加上一點小聰明,可哪能入得了人家皇帝的眼?”

我笑道:“她一手茶點做得很不錯,吃過的人都說好。”

秦老三笑得更大聲:“南國佳麗中什麼蕙質蘭心的女人冇有,就是做茶點做到手斷了,人家也懶得嘗一口的。不過,也不知道那個女醫生是個什麼人物,能讓這個小皇帝念念不忘的,我秦老三倒也想見識見識。”

我聽著聽著心虛得低下頭去,小聲道:“那後來呢?”

秦老三道:“後來她見諸般功夫使儘,都不能改善司馬曜對她不冷不熱的態度,她最後竟然使出了‘夜入營帳’的陰招,也算是孤注一擲豁出去,一個女孩兒家一絲不掛地摸入男人的帳篷裡主動獻身,這事兒彆說在南朝,就是放在民風豪放的胡人北朝,那也冇哪個姑孃家做得出來。隻可惜天公不作美,小皇帝那晚剛好遇上行路的幾個文人,對著蒼山皓月詩興大發,大家月下煮酒吟詩作對耗了一晚上根本就冇回營帳。”

我問道:“那你怎麼說她跟……”

秦老三道:“你彆急啊聽我慢慢說。”又灌了一口茶,用袖子一抹,講八卦的興致愈發濃厚。

我對這黑漢越發佩服得緊:怎的說起自己婆娘不光彩的事,他竟能表現出一幅完全事不關己的揶揄態度,真是個人才。

秦老三道:“那帳裡睡著的是小皇帝的貼身侍衛楊循,一個少年人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又從來冇碰過女人,迷迷糊糊間,還分不清是夢是醒,乍然一個赤條條的熱情如火的女子投懷送抱,你說說看,還能發生什麼好事兒了?”

楊循?貼身侍衛?

我腦中閃過那次在醫館外麵身法靈活的少年形象:十七八歲的樣子,稚氣未脫,質樸中略帶幾分倔強。

莫非就是他?

哎呀!這是個好孩子啊,這麼著就被雲鑲這個綠茶給坑了?

秦老三道:“楊循雖有時好玩了些但是正事兒上絕不馬虎,風評一向不錯,何況小皇帝何等精明,怎會看不出這其中的關節,但畢竟是在他的帳篷裡發生這種風流事兒,哪怕是他的貼身侍衛,也不得不佯作發怒表明公正態度,雖表麵上對楊循罰俸三月,實則是要把雲鑲這個膽大妄為不知廉恥的小妞兒給處理了。嘿嘿!想不到楊循這小子竟還是個純情少年,主動站出來負責任,小皇帝擔心雲鑲這小娘皮心術不正對楊循前途不利,便隻答應將雲鑲給他做個小妾,其實事已至此,兩廂的台階都給她搭好了,隻需順勢而下就好。可是,你說雲鑲這小娘皮,看著挺精明吧!關鍵時刻就犯蠢,也不知道她是瞧不上給人當小老婆還是瞧不上楊循隻是個侍衛,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麼出身,人楊循一表人才,武功高強,人也……那個嗬嗬……年輕力壯的,最重要的是出身士族大家,哪怕是給他當個妾也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搶得頭破血流,這個蠢貨竟然跪求小皇帝不要賜婚,隻想繼續留在皇帝身邊哪怕做個斟茶遞水的丫鬟都好雲雲,哭得梨花帶雨卻不怎麼我見猶憐,真正是那個、那個叫做‘心比……心比……”

不得不說這個難看又粗魯的黑漢講話真的極具幽默感,我本來對雲鑲還存著幾分同情之心的,但這麼一路聽下來,同情儘去鄙夷之意尤甚,幫秦老三補充道:“‘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對對對。就是這個話。這麼一來小皇帝徹底被她給惹怒了,直接命人將她丟到我這裡來,我本來見她一副乾淨清秀模樣,便出三兩銀子來收,哪知那司易官兒不收銀子白給,我便問他怎麼回事,這才知道了原委,我一聽這話也不想收了,要知道我這出去的女奴可非得是那個……你懂得。”

我道:“這是為什麼?我剛纔就想問你了?”

秦老三道:“我跟你說啊!我秦老三能在這地界上縱橫這麼多年,全憑我不僅售前極具眼光,售後更做得妥帖周到,包退包換,奴隸跑了我負責追回,奴隸若是有什麼隱藏疾病賣出去後顯出來也可以找我退錢,奴隸後期性格大變不服從的也可以找我調教,總之在這銷售行業,售前反是其次,售後能做得到位才能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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