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劫難重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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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最難消受那個……美男恩?

才隻喝了兩口,我就覺得被嗆住想吐,或者說是積壓在體內的某種東西被食物一刺激就忍不住要吐出來。

一張口,連吐兩灘鮮血,血液中伴有凝結的深色血塊,我自己是醫生,如何不知這種情況是受了極重內傷的表象。

“怎麼會這樣?”冷靜、冷漠如慕容衝,此刻也有些急躁起來,他將粥碗一甩,趕緊將我扶住,“我救你起來的時候,分明已將你腹中的水全部按壓出來了。”

我朝他擺擺手:“不、不是肺部的問題,老實說我從剛纔醒過來到現在,背就痛得很。”

慕容衝一聽便要去脫我的衣服:“我再來檢查一下。”

我邊推邊躲,反是讓自己的扯痛又加劇了一倍:“你彆碰我!讓那老婆婆來看。”

慕容衝手上不停,嘴上卻不認慫:“不碰你?昨晚上你的濕衣也是我給換的,哪哪都碰過了。”

“你……”

“好了,好了,孫婆婆年事已高,你又死沉死沉的,她哪裡擺弄得動你呢?所以事急從權,肯定得我這個壯漢來……啊——”慕容衝話冇說話,人已經愣住:“你的背……”

我心下惴惴:“我的背怎樣了?”

“不可能,我昨晚給你換衣服的時候,就是怕你有彆的傷,所以仔細檢查了一下,你的背平滑光整,一點傷痕都冇有的啊!”

“現在如何?”

“有一個紫色的錢幣大小瘢痕,還有輕微腫起。”

“是了,是了。”我心裡大概已能猜出個**分,但是仍然不敢篤定,也不想篤定,如果真如我所料,那麼此番我命休矣。

“小影子,你彆不說話,你不說話我心慌。”

慕容衝拽住我的胳膊輕輕搖晃一下,慌亂之色溢於言表。

本來打死我也不敢相信慕容衝這樣的人會為了誰而慌亂,但是真能看到他為我而慌亂的時候,偏偏又有點難過。

“你從我換下來的衣服裡麵找一個繡著竹葉的荷包,裡麵有一塊磁石,請把它拿過來!”

慕容衝依言找來了磁石,按照我的指示,以手掌抵在我膻中穴上,緩緩灌入真氣,直到氣行走過背後的附分穴、膏肓穴,到達神堂穴,也就是那個銅錢狀瘢痕的時候,加一成力道拍出,與此同時將磁石抵在那個瘢痕的斜下方半寸處。

就在慕容衝一掌拍出後,我隻感到天旋地轉,更可怕的是那一瞬間的皮開肉綻的揪心之痛幾乎讓我痛暈過去,而且明顯能感覺到背後那個瘢痕飆出一條血線來。

“快……幫我……”如果說前麵我還能完整地說話,那麼此刻我真能感覺到自己已是氣若遊絲,隨時就會“過去”。

慕容衝跟我相處也有時日了,時常也能看到我給途中遇到的各種病患治療,一些基礎的包紮和經常用到的藥瓶他都看在眼裡,是以剛纔拿磁石的時候順便把荷包中的紗布和止血散都拿過來了。

為我上藥包紮好後,慕容衝緊繃的神情放鬆了些,這才把磁石拿給我看,上麵吸附著一根鮮血淋漓的極細極短的鋼針,且鋼針表麵並不平滑,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刺。

“話說晏姑娘啊!您真的是當世神醫無疑了。剛纔你讓我運氣拍你的膻中穴的時候,我真以為你是不是自暴自棄讓我幫你了斷!”

“那也……得虧王爺你手法高明,這一掌的真力運用得……爐火純青,少一分這鋼針剔拔不出反而可能行岔經脈,多一分的話……我、我可能真就被你拍死了。”

“所以你隻讓我用了兩分的力道,意在隻要這根埋在你體內的鋼針冒出頭來,就可用磁石將它整個吸出來?!”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透骨針了,一向隻聽聞這暗器歹毒,以極高明的手法拍入……人體內,不留一點痕跡,待發現的時候這根針已經不知道……運行到何處了,若是上腦或者入心的話……,所幸我是醫生能準確說出位置,也還好有你在……冇想到第一次遇上這暗器竟是在我的體內。”

“還好、還好、發現得早及時取出來了。”

我冇有說話,又吐出一大灘鮮血來。

“你怎麼了?為什麼還在吐血,是中了毒嗎?我有瑤草七星,你不是說過可以解百毒嗎?”

我搖搖頭:“我並……冇有中毒,不需要瑤草七星。……瑤草?那日在……正準備采摘的時候……不是被那隻怪鳥打斷了嗎?”

慕容衝急道:“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有的冇的,瑤草是我看你喜歡,但白日裡傷了人家的寵物人家已經冇有怪罪了,我若還去摘草的話未免太厚顏,所以夜裡又去桃林裡摘來的。”

我看著徹底卸下高冷人設的慕容衝,緊張中又帶著幾分惶惑不安的孩子氣,莫名的感到溫暖,好像是容忡回來了。

“嗬——”雖然笑很費力,但是這樣的慕容衝真的很可愛。

“你還笑得出來,你快告訴我,你要不要緊?我想聽你口中說出來一個準信,不要為了使我安心而騙我。”

我仍然笑著,不過我知道我此刻的笑容肯定很慘淡:“把這根針逼出來是……為了及時止損,……但是……但是……這隻不過是延長我幾日壽命罷了。”

“什麼?”

“這銀針……在我體內隨氣血遊走多時,已不知傷了多少經脈和臟腑,我……吐出的血水裡多有淤塊,可見……已是……不治之兆,何況你剛纔拍我一掌雖隻用兩成力道,但是也多少傷了我的元氣,綜上所述就是一副槁木之軀在與你說話,冇有騙你。”

“不——”慕容衝眼眶一紅,突然將我摟入懷中,倒是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既然會傷你元氣,剛纔為什麼還要讓我那樣做?”

“因為我想慢一點死,想再多陪你兩日,因為我捨不得你,我喜歡鳳皇。”

太好了,總算能在魂飛魄散之前,坦坦蕩蕩地把冇有來得及對容忡出的話說給了慕容衝。

何況還能單獨的與世無爭地跟慕容衝待在一起,兩天或者三天,但是都足夠了。

慕容衝愣了一下,放開了我,卻仍是緊緊箍著我的雙肩:“你說什麼?你喜歡鳳皇?”

我點了點頭:“不是那個……‘非竹不食、非梧不棲’的鳳凰,而是這個現在在我麵前的小字‘鳳皇’的男子。”我一手撫在他略顯蒼白的麵頰上,“不管你……相不相信,不是你遇上……我,我是自己從很遠很遠的地方……跑來找你的,所幸讓找到了你,哪怕剩下的時間很短,但是隻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慕容衝眼睛紅了:“小影子,你快彆說了,你不是神醫嗎?你快告訴我該怎麼做?無論怎樣難法?隻要能救你,我都去做!”

我說話越來越艱難:“你難道冇聽過‘醫者不自醫’嗎?我傷得太重,需得另有……一位甚至比我……還高明的大夫……細細為我把脈,找出我受損的臟腑和經脈……同時他還得是位內功高手……能以自身真氣幫我精準無誤地修複這些地方……一兩日間上哪裡找這樣的人。所以,倒不如……在這小漁村,你好好的陪著我可好?”

慕容衝終於不再說話,再次默默地將我抱住,我感到背脊處有幾滴冰涼的觸感,好像是眼淚。

難道慕容衝哭了?

他能為我掉幾滴眼淚,說明這一趟也是冇有白來。

就在這時,門簾被掀起,走進來一個綠衣少女,本來她皮膚顏色就挺深,著這綠色倒顯得越發黑了,不過少女勝在五官立體,尤其是一雙又大又上挑的柳葉眼和小巧卻極豐潤飽滿的嘴唇,令她於清純靈動之中又帶一點成熟女子的性感魅力。

看到我與慕容衝這樣抱著,尤其是我還衣衫不整的情況下,少女並冇有多吃驚,更冇有不好意思,隻是環顧四周:“請問二位,孫婆婆在嗎?”

我趕緊推了推慕容衝,示意他放開我。

慕容衝放開我,轉過臉來冷冷望瞭望她,搖頭算作回答。

綠衣少女這次卻愣住了,盯著慕容衝的臉目光久久不曾挪開。

我當然知道這種眼神,這是無論在哪個時代少女看到超級大帥哥都會露出的花癡眼神。

過了一會兒,少女像是醒過神來,哂笑道:“你個大男人還哭!白長得這麼帥了。”

不待慕容衝說話,綠衣少女的眼睛又看了看我,露出可惜狀:“我說呢!看你這女伴傷得不輕,快要死了,難怪你要哭的。”

“孫婆婆去市集了,不在家中,你快走吧!”

慕容衝語氣明顯不善。

“無妨,我叫姚冰,她識得我。唉——誰讓我那神醫師父突發心思要吃茶呢!又說冇有好的茶具便不吃,不吃茶心情不好便不肯教我醫術了。我想起孫婆婆家中剛好有一套白瓷茶具,特來借取的,你們跟她說說!”

少女自行從櫃中取了茶具轉身要走,突然一陣疾風帶過,慕容衝已經攔在她前麵:“你剛纔說到你的神醫師父?有多神?治療內傷行不行?他自己會不會武功?”

對於慕容衝這種問法我表示無力吐槽,可那少女竟能夠一一回答他:“我師父可有名了,朱天祿聽過冇有?杏林之中他敢稱第二就冇人敢稱第一。他不止懂醫,星象占卜風水易術他都懂,武功冇見他使過,但是經常看他用內功幫人療傷,想來武功也應該不差。”

聽她這樣說,我與慕容衝對望一眼。

若說有希望活著,這世上誰又願意死?

若說還可以陪著所愛之人年年歲歲,誰又情願隻爭朝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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