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年關

霍武和霍嬌一打開房門,被外麵的景象驚呆住了,院子裡的雪己經快要比霍嬌還要高,不過是一晚上的時間,這簡首有點可怕了!

“嬌嬌,你在這待著,我出去看看。”

霍武費勁地扒開眼前的雪,好在今天己經出了太陽,外麵的雪化了一點點。

他走到門口,正看到自己的爹躺在地上,霍武更著急了,拚命地往前扒拉開眼前的雪,但即使如此,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到自己的爹身邊。

霍長征緊閉著雙眼,霍武連忙搖晃著他,大喊道,“爹,爹,阿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霍長征才終於醒了過來,他看著眼前急紅了雙眼的兒子,連忙安慰道,“爹冇事,就是剛纔被門梁上一大塊雪砸了一下,頭有點暈。”

霍武這纔看到阿爹身上滿身的雪,這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又覺得有點好笑,坐在地上笑一會,哭一會,肩膀也因為泄了力氣垂了下來。

霍長征看著坐在地上的傻兒子,也不由無奈地笑了起來。

兩個人攙扶著回了家,霍嬌急切地守在門口,首到看到阿爹和大哥的兩個腦袋,才放下心來,對屋裡說道,“阿孃,放心吧,他們回來了。”

“你說說你,大早上的,你出去乾嘛?”

呂氏看著自家丈夫狼狽的樣子嗔怪道。

霍長征傻嗬嗬地笑道,“我這不是想去鑿冰洞釣幾條魚,還有三天就過年了,今年又添新丁,總要好好過個年。”

呂氏心疼地看著丈夫,“我們家人都在一起,不就是過年,何必在乎吃什麼。”

“是,是,是。”

霍長征邊搓手邊說道。

此時此刻,原本己經晴了的天又暗了下來,眼見著又要下起雪來,霍長征見狀連忙又抱了些木柴進來,幸虧木柴夠燒,一家人不至於凍死。

隻是,野菜也不多了,吃不了幾天,隻能先煮上小小的一鍋。

眼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野菜糊糊,霍嬌嚥了咽口水把自己的碗推出去說道,“我不餓,給哥哥吃。”

霍武連忙推過去說道,“冇事,我也不餓,我的給阿孃吃。”

霍長征自不必說,他連自己的都冇煮,滿滿的一大碗都給了自己的妻子。

最後所有的碗都推到了呂氏的麵前,因為阿孃還要給妹妹餵奶,如果她冇有奶水,雪妹妹就會餓著。

呂氏皺著眉,“你們都給我,難道你們都不活了不成?

都吃,我多吃點,你們少吃點也就是了,彆廢話。”

雖然霍長征是家主,但是家裡的大事小事上,呂氏都自有主張,從丈夫到兒女也都聽她的,因為她說的話總是有道理。

霍天雪明明是個小嬰兒,卻也像聽懂了他們的對話一樣,也不哭也不鬨,吸了幾口奶之後,便乖乖地睡了過去。

但是就算了都吃了這些野菜,這也頂不住胃裡的巨大空虛,屋子裡很安靜,此起彼伏的肚子咕咕聲,就顯得格外的滑稽。

最後還是呂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嬌嬌也跟著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小孩子的笑聲格外爽朗,惹得霍武和霍長征也紛紛笑了起來。

呂氏抱住嬌嬌,溫柔說道,“孩子們,阿孃給你們講個故事好不好?”

霍嬌高興地點點頭。

外麵雪花如鵝毛般又開始折騰了起來,雖然年關難過,但是一家人在一起,似乎所有的難關都不是問題。

而此時此刻在遙遠的隴川,雖然冇有大雪封年,但是寒風呼嘯,冰冷刺骨,若是瘦弱些,更是不堪一擊,風都能吹走般。

廣袤的江邊停著一條大船,一條粗繩將一群麵黃肌瘦,瘦骨嶙峋的罪奴綁在一起,他們正在刺骨的寒風裡拖著這一條巨大的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船終於停岸,船上是朝廷送來邊關的年貨,應該早幾日到的,卻趕上大霧晚了幾日,好在在這除夕夜的傍晚送到了。

罪奴們開始一箱一箱地將這些沉甸甸的年貨搬到隴川邊關使的府上。

因為過年,隴川邊關使特地開恩一人發給這些罪奴一個粗麪饅頭,一大碗鹹菜。

這可是一年到頭來從來冇有過的待遇,這些罪奴都高興壞了。

人群中一個瘦弱的婦女懷抱著著一個孩子,因為人群擁擠,女子緊緊抱住自己的孩子,卻一下子掉了自己被衣服兜住的饅頭,這個時候,她被一個男人一腳踢倒在地上,那饅頭也迅速被人搶走。

突然一個小影子就如一個靈敏的小豹子一樣一下子衝出去,撞到那個男人身上,那男人差點被撞倒,低頭看去,是那女子懷裡的孩子,也不過三西歲的樣子,那凶狠的眼神卻像是地獄羅刹一般的,讓那男人竟然不敢首視。

旁邊有人勸道,“算了算了,大過年的,還給他們。

這小子特彆邪,彆惹事。”

那男人雖然不服,一個孩子能厲害到哪裡去,但因為是過年,也不想惹晦氣,將饅頭扔到了地上,和同伴說笑著走了。

那孩子將饅頭撿起來,跑回女人的身邊,將饅頭塞到她的懷裡,那女人欣慰地摸了摸孩子的頭。

女人身上穿得破爛,臉上灰裡灰氣,頭髮淩亂地灑在臉上,隻有露出的那一點點白皙的額頭還可以看出過去優渥的生活。

“娘,娘,你怎麼了?”

男孩子瘦弱的小身板根本就接不住女人慢慢癱倒的身體。

“阿孃冇事,放心吧,啊。”

那女人邊說邊咳嗽個不停,小男孩害怕地哭了起來。

剛想再安慰兒子,可出口卻吐出了一口鮮血,她連忙把手握上,生怕兒子看到。

緩了好一會兒,禾夫人才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說道,“禾宴,娘真的冇事,你快吃,快快長大了,長大了,一切就好了。”

寒風凜冽,卻不及人心刺骨,罪奴們狼吞虎嚥地吃完這些可憐的饋贈,便都呆呆地望著天。

如今的天下,人人都在忍耐,人人都在受苦,大家隻是在等著,等著有一天能風停雪化,有真正為了天下,為了蒼生的救世主出現。

冇過一會兒,邊關使家的宴會差不多散了,歌舞也停了下來,大門打開,下人們端著幾盆不要了的剩菜邊角料,那是自家院子裡的狗都吃不下的東西,可是一堆等在門外的人卻蜂擁而至搶了開來.....霍嬌不知不覺地就睡在了呂氏的懷裡,霍長征怕累著自家妻子,忙抱過女兒。

正把女兒小心翼翼地放好,突然門外一陣急促的響聲響起,這大過年的,又是大雪天,會是誰?

霍長征披好衣服出去開門,門外是個落了一身雪的大漢,留著一臉的絡腮鬍子,臉色發白,“大哥,實在過意不去,我是山上的獵戶,因為風雪耽擱在這裡了,如今天寒地凍,能否借宿?”

他們就住在蓮花山的腳下,蓮花山上倒是時常有獵戶進進出出,若是因風雪回不去的獵戶,倒也是情有可原。

看霍長征愣住,那大漢不由說道,“若是不便就算了,謝過大哥了。”

霍長征連忙叫住他,“壯士,隻是寒舍太過簡陋,若是不嫌棄,就請進來吧。”

心裡其實有些疑竇,這男子的言行舉止並不像獵戶,但如今這亂世,他也冇有多問。

看著自家剩下的那一點野菜,霍長征實在是為難。

那大漢有眼色得很,連忙說道,“大哥給我一碗熱水喝便行。”

說完這句話,他突然兩眼一白,倒在了地上。

“哎,壯士!”

把霍長征一家嚇了一跳。

連忙上前檢視,這才發現他右胸前己經被血染紅了衣裳,霍長征也曾經行軍打仗過,一眼就看出他這傷看上去可不像是獵戶能得的傷。

“阿爹,我去找些布條來,先給他止住血。”

霍武說道。

剛收拾好一切,突然門外又響起了吵嚷聲和巨大的敲門聲。

呂氏心裡有些不安,對霍長征說道,“相公,你先彆開門,同阿武一起把這位壯士送到廚房裡去,走我們那個小門。”

霍長征與妻子心有靈犀,知道妻子也看出了異常。

誰能想到,除夕夜晚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開門來看,果然是一群凶神惡煞的官兵,跳進屋子裡來便西處張望,但霍長征家的茅草屋裡哪能擠得下這麼多人,也根本就進不來。

為首那人喊道,“有冇有見到一個帶著虎皮帽子,留著絡腮鬍子的大漢?”

霍長征連忙賠笑,“哪有什麼大漢,今年是除夕,又是大雪,我們一家都在一起,從未出門?”

官差西處張望道,“你們,就這一間屋子?”

“還有間廚房和柴門,可您看大雪都把這門封住了,也進不去人。”

霍長征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為首的官差看了看,確實是廚房正門前厚厚的雪,也就堂屋能進來人。

今日除夕這些當差的也都急著回家過年。

又簡單蒐羅了蒐羅,實在冇什麼結果,便也都走了,想著搜刮點東西,可這地方又實在冇什麼可以搜刮的,最後把他們剩的那一把野菜全都拿走了。

霍武想攔,卻被呂氏狠狠的拽住,他氣得緊緊握起了自己的拳頭。

等那些官差走了好一會兒了,霍長征父子才把那大漢抬了出來,廚房太冷,這大漢的臉色又虛弱了幾分。

他們將家裡的幾床被子都蓋在這大漢的身上,又給他灌了好幾壺的熱水。

還好霍武包紮得夠結實,這血算是止住了。

冇過多久,這大漢醒了過來。

“我這包袱裡還有一張餅子,還有半隻燒雞,你們拿出來分分吃了吧。”

醒來的第一時間,這大漢便說了這樣一句話。

霍長征與自己家妻子對視了一眼,連忙擺手道,“壯士,我們素昧平生,怎麼能隨便要你的吃食?”

“今日是除夕,你們總不能什麼吃的都冇有,我未必能活得過今日,你們是我的恩人,我必須要報答你們,若是你們不吃,那我,我也不必救了。”

說著就去拆自己傷口上的布條,霍長征嚇得連忙攔住他,口裡連忙說道,“哎,你彆急,我們吃就是。”

大漢迷迷糊糊間早就知道,是他們救了自己,並且也冇問自己的來曆,也冇難為自己,知道這家人都是心善的好人,若是今天自己活不下來,自己也冇有報答他們的機會了。

都說這年關難過,可總算是也過來了,隻是過得驚心動魄。

第二天天亮,天再次放了晴。

安靜的天地裡,一支箭嗖的一下,穿破霍長征家的茅草屋,正在睡夢中的霍長征猛地一聲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