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揣著明白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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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錯愕不已,程秀纔不免得意洋洋。

原來當日盤門外運河旁,程秀才並未離開。

他被人脅迫,越想越不甘心,存著要扳回一局的心思。

猜到王恒一行人要順著運河去平望驛,他們是外鄉人,恐怕不懂得怎麼叫船,便從盤門水陸碼頭那裡雇到一條販布船,自己就藏身在布匹中間,讓船家慢悠悠朝河埠搖去,隔著水喊幾聲“五文錢一個人去鬆陵,八文錢去平望,十文錢到震澤。”

王恒三人果真上了船,到平望安德橋,碰到接應轎子的平望驛官船,他們上岸之後一路尾隨轎子進了吳江縣城鬆陵,冇料到還有黃雀在後,程秀才一路尾隨著他們。

之後他們約定在瓜棚等候,王恒與小才倆人去城西祖師殿,費悅兒不時繞著沈宅,都被程秀纔看在眼裡。

小才一拍桌子,瞭然道:“四個茶盞,你放的?”

程秀才笑道:“舉杯邀明月,難得這樣清朗的夜色,殘月如勾,星光淡淡,配上雨過天青青瓷盞,還算不太壞吧。”

小才惋惜道:“可惜一壺好茶,七兄疑心是壞人放的,竟不敢喝。”

王恒不禁莞爾,扶額道:“慚愧慚愧。”

程秀才經小才一提醒,頓時想起事來,道:“幾位且在舍下坐一坐,我那杯盞上都有燒製的荻溪閣徽記,得馬上去將它們取回纔好。”

程秀才腳程極快來去如風,過不多時,便揹著包袱迴轉。

往屋簷外遠眺,東方既白,天將破曉,。

“僥倖僥倖,虧得小才提起,否則明日若被沈家人搜到,終究不便。”程秀才一陣風似得進來。

小才燒了一鑊白粥,程宅中隻有醃蘿蔔乾,眾人便就著蘿蔔各自喝了幾大碗粥。

王恒將他們夜探沈宅尋找宣稱已經病逝的葉三姑孃的緣由說了說,程秀才搖頭,隻道他母親在鬆陵坐過好幾家閨秀的館,卻冇有沈家的,更不認識葉三姑娘,因此幫不上忙。

男女有彆,程秀纔不認識葉三姑娘也在情理之中。

再將沈宅柴房遭遇一說,揹回來放在外院那名男子臨死前的囑托,原原本本講出來,費悅兒與程秀才俱是大驚。

踏雪山莊的客人將從直沽寨上岸進京,請務必把這個資訊放進平望驛天字乙號,關乎朝廷安危,這句話饒有深意。

要不要理會這件事,真是個問題。

程宅平日裡無人居住,便省去許多功夫,無需掩人耳目。

晨光熹微,從沈宅揹回來的人,放在石階上,看得清楚,是一名中年男子,頭戴**帽,身著褐色短打衫褲,身上冇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物件,也冇有明顯的傷口。

王恒蹲在地上看了很久道:“此人必定是個官員,他渾身穿戴都像個小商販,腳上卻穿著皂靴,顯然衣服是臨時換的,鞋子卻冇那麼容易能換一雙跟腳的。”

費悅兒來來回回兜了幾圈,上前翻了翻眼皮,道:“這人眼睛充血,指甲發黑,手指佈滿膿瘡,看來是中毒身亡。”

王才道:“這個人在柴房草垛中聽我和七兄說了幾句話纔出來的,所以,應該是沈宅某人的對頭。”

程秀才道:“不知道沈宅中人發現你們逃走了,會怎麼處理?他是做官人家,會不會請官府衙役大肆搜捕。”

小才道:“應該不會,我們隻不過是犯了夜禁,事後算賬他也冇啥證據,怎好隨便捕人,真要算起來,月亭哥是沈家外孫婿,我們也算是戚友。”

費悅兒笑道:“咱們不怕他沈家,七公子是南監監生,難不成繞著沈宅逛逛也犯法。”

“那,此人的屍體,你們打算怎麼處理?”程秀才問道。

王恒思忖再三,道:“先把他埋了,記住埋在哪裡就是了,以後若有人問起也可領他們去,屍首放你宅裡很不妥當,若是被官府發現了,倒要連累你說不清。”

程秀才點頭道:“城東有一處義莊,不過與他幾兩銀子,讓他們埋了便是。”

事不宜遲,去義莊趕在天矇矇亮,街上無人來往之時為好。

因費悅兒腳受傷,叫她在程宅留守。

程秀才院中有板車,他換上短裝,鋪上稻草,三人做出運柴草的樣子。

五更三點,亮鐘時分出發去義莊,沿路幾乎冇遇到人。

到了義莊,額外給了管事二兩銀子,管事的便甚麼都冇問。

王恒摸出五兩銀子,讓管事的給死者一副薄柩,又燒了些紙錢,義莊的雜役起了一座新墳,因是在沈宅中遇到,便立了沈大之墓。

事畢已日上三竿,回到北門街,故意在沈宅前後望了幾眼,昨天在沈宅門前喧鬨的朱家人已經不見蹤影,想是回了鄉下,其餘未見有異常之處。

待回到程秀才宅中,已是午時初。

廳堂中已經放好一桌飯菜,卻是程秀才早上出門時叫相熟的食肆送來的。

其中有一味鬆陵的鱸魚,王才覺得不比雲間四腮鱸魚遜色。

王恒掏出昨夜撿的令牌,左看右看,心事重重道:“昨夜伏擊我們的人,心思機敏,手段過人,隻怕咱們不是他對手,徒然惹來禍端。”

王才道:“七兄莫要喪氣,即便咱們不再找葉三姑娘了,也得去平望驛報這個信,也算跟那人作個對頭。”

王恒勉強點頭,對程秀才道:“勞煩程兄給我們雇兩條青驢。”

“那是不在話下。”程秀才道:“我細思量有種種不解之處,那沈家雖是鬆陵望族,近些年有些式微,家道也不太饒給,他家裡哪來這般厲害的人物?若是那麼厲害的人物,難不成平日裡就蟄伏在家?待會兒我就出去尋幾個故舊噶山湖,問問沈家的情況。”

“程先生不如跟我們同去平望驛,說不定還有仰仗你的地方。”小才竭力相邀。

程秀才為難道:“現在是白日裡,料也無甚險情,我與兩位不妨分彆行動,晚上碰頭再商討,倘若我們都走了,萬一晚上回不了鬆陵,費姑娘行動不便,豈不是無人照料。”

小才待要再邀,王恒也道分頭行動甚好,程秀才遂領著他們沿著北門街一直望城門去,靠近城門處有個車馬行,程秀纔出麵雇了兩頭健碩的青驢,送他二人出城門。

行於官道,青驢走得又快又穩。

王恒笑道:“小才,你對程秀才存著戒心,又何以一再相邀他同去平望驛?”

小才哼了一聲,道:“七兄,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吧。”

王恒哈哈一笑,道:“我自然明白,你去太平鎮費家之前,就想好了要將悅兒姑娘說給月亭哥。”

小才眼睛一橫,道:“那你還把程秀才留下來?”

“我嘛,自然也是有私心的。”王恒的青驢撒歡疾行,遠遠出來一句:“我家中大妹,也有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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