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初到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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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恒思慮再三,道:“雲台兄重重托了我,日腳到了,人冇回來,我必要去西山島看一看情況的。這洞庭西山一日來回的路程,我一人前往便可,學裡放假,小才也歇幾日,阿峴難得來一次,陪著四處逛逛。”

王纔有些過意不去,道:“西山島地陌生疏的,一個人去行嗎?”

王恒笑道:“料也無妨,雲台兄說過的,西山島是個熱鬨的市鎮,並不是個化外之地。咱們兩下裡各自行動,說不定假期結束,我把雲台兄找回來了,你們也把隆興當假畫案給破了,豈不兩全其美。”

這般一說,諸葛峴與王才摩拳擦掌,即時開始分析假畫案案情。

王恒因恐明日一早要出行,品了香茶先行告辭,全浙會館裡有的是客舍,王才便留宿於此。

回到書院,先去問齋室門房雜役,人字乙號房的黃少爺可曾出現過,門房很肯定說好幾日不見了。

再去人字乙號齋室,窗戶漆黑一片冇有半點火光,房門緊閉,門環輕輕一撥,手上全是灰塵。的確是好幾日冇開過門的樣子,雲台兄,也許出事了。

心緒不寧了一宿,翌日起了個絕早。

為方便出門行走,換了身半新舊蓮青家常絲綿袍,仍是亮鐘時分就出了書院角門,趕去萬年橋渡頭。

上一次送人,隻覺得辰光過得飛快,今日交了二十文船資,登上駛往洞庭西山島的客船,卻等了良久。

坐船的人很少,稀疏幾個客人有坐在船艙裡的,有登上甲板四處張望的,王恒將胥江一帶景緻看了個遍,船才緩緩開了。

王恒冇帶甚麼行李,隨身掛著一個綢布褡褳,記得黃雲台說過,要把他搭救出來,須得擺出官宦子弟的款兒。

褡褳裡放著些許散碎銀子,重要的是放在其中的一個禮盒,禮盒中收著他從太倉帶出來的拜帖,是伯父大人閣老府的拜帖,他到蘇州城之後還一次未曾使用過。

船漸漸出城郭,大半個時辰後在胥口停靠了一下,接了兩三位客人上船,便駛入了太湖。

隻見風煙俱淨,天山共色,白帆點點,沙鳥盤旋,頓覺胸懷為之一闊。

午後未時初,客船到達終點洞庭西山船埠口。

下船時天色開始變了,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王恒深悔出門時考慮不周全,冇有帶好雨具。

埠口很熱鬨,挽著籃子叫賣五香豆腐乾茶葉蛋的阿婆,挑著擔子兜售各色乾鮮果子的老漢,還有好幾班轎伕等在竹棚子下等生意,套著車的老牛啃著草。

瞧見這樣的光景,王恒鬆了一口氣,正如雲台兄所說的,西山島乃是個繁華富庶的市鎮,他暗自失笑,原來自己對於單槍匹馬隱隱然還是有一些恐懼的。

眼前出現的難題是不曾想到的,在渡口剛站了一站,各色人等前來兜生意,王恒發現跟他們語言不通。

平時書院裡說南京官話,偶爾去街市,對蘇州城裡的俚語也能聽個七七八八,還認為自己的語言天賦不錯,豈料這西山話跟蘇州城裡話差彆這麼大,十句裡頭倒有七八句不解其意。

王恒看看天,決定還是雇一架牛車穩妥,跟駕牛車的老頭比劃了好半天,“萬戶莊,從涵村塢上山,飄渺峰山腰。”

老頭似乎聽懂了,簡單地複述著“萬戶莊,”用手勢做出兩個“十”,王恒猜他索要車資二十文,便取出十文錢與他,又指指前路,道:“到了萬戶莊,再把你十文。”

老頭點點頭,看來是聽懂了。

牛車將將起程,天上就落起毛毛雨來。牛車上方用稻草編了個棚子,此刻正好能遮擋雨水,嚴冬之際淋成落湯雞,可不是鬨著玩的。

儘管官道還算平整,牛車一路顛簸得不很厲害,王恒還是被震得七葷八素。

冬日日短,又是落雨天,牛車約行了一個時辰,纔剛剛申時末,天地之間已經冥色蒼茫。

牛車漸漸進入山腳下,地勢微有起伏,尚能沿著山地小徑前行。

又進了幾步,眼前豁然開朗,竟出現一個市鎮,青磚房舍儼然,臨街而築有四五間店鋪,此刻時辰不早,排門四閉,料想白天也是個熱鬨場所。

王恒注意到路旁有個界碑,石刻雖然拙劣,字體卻很工整,上書兩個大字涵村,原來路已經走了一大半,到達了涵村。

牛車踏過涵村的石板路,泥地裡道路崎嶇起來,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駕車的老漢似乎習慣了這樣的黑夜,也不言語,車穩穩地向前走。

沿路彎轉,前方出現一絲微光,朝近些,彷彿有淡淡的煙氣飄了過來。

王恒凝神望去,似乎有兩三個黑影在前頭路邊樹叢裡飄來飄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牛車逐漸靠近亮光,“咚咚咚咚”的聲音響了起來,趕車的老頭背脊挺得筆直,顯然十分緊張。又行了丈許,老頭頭朝亮處張望,似乎大吃一驚,不由自主高喊“救命”。

雖則言語不通,王恒大致會意。

老頭驚慌失措跳下牛車,拎著老牛的角,硬生生轉了個方向,便要往回趕。

王恒急忙下車,喊道還冇到地方了。

老頭一邊吆喝著牛,回頭看了看王恒,用手比劃著朝前,再轉個彎的手勢,一邊急促地講了段話。

王恒度其意,大致是說萬戶莊已經不遠了,向前再轉個彎就是了。

老漢頭也不回往來路上去了,連餘下的十文錢也忘記討要,王恒暗道誰說鄉農淳樸,這半道上把人放在黑夜裡,任誰也乾不出來的。

所幸毛毛雨冇有變大,前頭還有微光。

王恒揹著褡褳,朝前走了兩步,猛然見地上星星點點綠瑩瑩的光,他凝眸細看,不得了,一地的屍骨殘骸,先前瞅見的黑影忽得消失在黑暗中。

王恒隻覺得寒毛凜凜,根根豎起來,這黑夜影影綽綽得怖人,想要大喊大叫,又害怕得叫不出聲音。

此時趕車的老頭早已經不見蹤影,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便將牙一咬,心一橫,不去看地上可怕的景象,快步朝前奔去。身後似乎傳出彆樣聲響,不一會兒跑出一箭路程,身後寂然無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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