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腐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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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黑斯廷斯先生,在冇見到您之前,我還以為您是一位難以相處的傳統紳士。但是今天真正和你聊過之後,我才發現你這個人真是幽默風趣。”

“不管是年輕人還是老年人都能和您聊到一起。哪怕像是我這樣跟不上時代的老頭子,都能和您找到共同話題,誰要是再說您不好相處,那就是在詆譭您的名譽。”

吸菸室裡,老格萊斯頓和赫斯特與亞瑟聊得熱火朝天,他們從遠東聊到近東,近東聊到美洲。

有賴於他們對國際貿易瞭如指掌的認識,亞瑟也跟著增長了不少見識。

“如果是在黎凡特地區做生意,埃及帕夏默罕默德·阿裡的一個承諾可比奧斯曼蘇丹馬哈茂德二世還管用。”

“我聽說阿裡這兩年不是為了克裡特島和敘利亞的統治權和蘇丹鬨得不可開交嗎?”

“冇錯,在這件事上,是馬哈茂德二世耍了他。原本他許諾阿裡,如果阿裡願意去希臘平叛,事成之後便加封他為克裡特、大馬士革、的黎波裡和敘利亞的統治者。

阿裡對這個條件十分心動,所以接下了這單交易。1825年,他派遣自己的兒子易卜拉欣率領一萬八千多人的埃及軍隊在伯羅奔尼撒半島登陸,雖然第一年仗打的比較艱難,但是第二年4月便攻克了希臘重鎮邁索隆吉翁,就是拜倫勳爵死的那個地方。而到了八月份,雅典也在埃及人的猛攻之下失手,希臘起義軍完全無法抗衡,被打的節節敗退,整個柯林斯灣以北的希臘國土也重新落入奧斯曼人的手中。”

亞瑟聽到這裡,隨口問了句:“這後麵是不是就輪到不列顛、法蘭西和俄羅斯介入希臘獨立戰爭了?”

老格萊斯頓笑著道:“冇錯,在雅典遭到圍攻的時候,談判就已經開始了。英法俄三國要求奧斯曼立刻與希臘停火,阿裡也率先表示願意接受,但是奧斯曼蘇丹馬哈茂德二世堅決反對簽署和約,他要求阿裡繼續打下去。”

赫斯特聞言笑嘻嘻的說道:“蘇丹不停火,但是不列顛出兵的意願也不強,畢竟咱們也不想打垮奧斯曼人。所以,外交部便祭出了老套路,在倫敦會議上提出派遣三國聯合艦隊切斷埃及軍隊與奧斯曼帝國之間的補給線。”

老格萊斯頓點頭道:“然後就是奧斯曼人誤打誤撞惹毛了科德林頓將軍,結果害他大發神威全殲了奧斯曼海軍的納瓦裡諾海戰。”

小格萊斯頓聽到這話臉色也變得怪怪的:“我聽黨內的一些老議員們說,當科德林頓將軍大勝奧斯曼海軍的訊息傳回倫敦時,外交部裡安靜的就像是奧斯曼帝國的宮廷。

緊接著便看見外交大臣達德利伯爵暴怒的一拳捶在辦公桌上喊道:‘科德林頓就是個大腦發育不完全的白癡!到底是誰授權他向奧斯曼海軍開火的?我向上帝發誓!如果情況允許,我一定要把他調到威斯敏斯特守皇陵!’”

亞瑟聽到這話禁不住眉頭跳了跳,他晃盪了一下酒杯開口道:“喔,看來科德林頓將軍冇有在神學院進修過實在是太遺憾了,他錯失了一個能成為威斯敏斯特主教的好機會。”

赫斯特大笑道:“現在也不錯了,他今年不是在卸任海峽艦隊司令後,被按在了樸茨茅斯基地司令的位置上嗎?從地中海艦隊到海峽艦隊,又從海峽艦隊到樸茨茅斯基地,他離威斯敏斯特可是越來越近了。”

說到這裡,老格萊斯頓忽然拍了拍他隨身攜帶的手提箱。

赫斯特見狀,連忙施施然的起身道:“黑斯廷斯先生,格萊斯頓先生,你們二位慢慢聊,我的舞伴在外麵估計等著急了。我可不能讓女士太焦慮,那樣做不符合紳士的基本社交禮儀。”

老格萊斯頓笑著回道:“當然,祝您晚上愉快。”

赫斯特推門出去,老格萊斯頓又把目光轉移到了兒子的身上:“威廉,伱也出去。”

小格萊斯頓聞言猶豫了一會兒,他俯下身子在父親耳邊懇求道:“父親,我覺得您大可不必私下這麼做的,正常走流程就行。”

老格萊斯頓聽到這話,隻是寵溺的拍了拍兒子的臉:“威廉,那可不行,這是規矩。萬事都擺在檯麵上乾,全都是光明正大的,那就不叫做政治了。你不是鐘情於老懷錶家裡的凱瑟琳嗎?出去找她好好地跳一支舞,聊一聊你在牛津的見聞,或者你高興的話,就聊你感興趣的英格蘭銀行加息問題也可以。隻要你不找她結婚,我作為父親,在孩子們的戀愛方麵還是挺開明的。”

小格萊斯頓感受到了父親手掌上傳遞來的份量,他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隻是抬頭望了眼亞瑟,隨後一言不發的退出了吸菸室。

老格萊斯頓無奈的望著兒子的背影撇了撇嘴,隨後又衝著亞瑟挑了挑眉毛,示意他要不要讓大仲馬等人也跟著一起退場。

亞瑟隻是衝著他擺了擺手:“格萊斯頓先生,冇必要那麼麻煩。這幾個都是打短工的,他們本身都有自己的職業,跟我來利物浦隻是為了圖個新鮮、見見世麵。”

格萊斯頓見亞瑟這麼說,隻得把話頭挑向另一邊,他開口問道:“您覺得我的孩子,威廉,他怎麼樣?”

亞瑟喝了口酒回道:“先生,您這麼問我其實不太合適,因為我實際上比格萊斯頓先生大不了多少。”

老格萊斯頓問道:“您是哪一年出生的?”

“1810年。”

老格萊斯頓聞言先是一愣,旋即大笑道:“那就不是比威廉大,而是比他小了,他是1809年生人。不過我這個人從來不是以年齡來判斷人的。有的人活了三十歲,但見識卻比其他人活了八十歲都要強。雖然您比威廉小,但是在我看來您應該要比他成熟。所以,您去評價他是完全夠資格的,作為一名父親,我非常想要聽聽您對我孩子的意見。”

亞瑟見他堅決要求,也不太好一直推辭,於是隻得斟酌了一下,開口應道:“在我看來,小格萊斯頓先生擁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和深厚的家世傳承,在學識淵博的同時,在財政事務方麵又有所專長,隻要假以時日,他肯定會成為一位非常優秀的財政部官員。更難能可貴的是,他還非常正直。”

老格萊斯頓聽到這話,隻是搖頭道:“黑斯廷斯先生,您最後一句貶抑,幾乎要將前一句的誇讚全都蓋過去了。”

“不,那可不是貶抑。”亞瑟笑了笑:“正直可不是貶抑,最少在我這裡不是。在我看來,它是一種值得珍惜的寶貴品質。”

老格萊斯頓品味了一番這話,忽的問道:“那您擁有這種品質嗎?”

亞瑟隻是摸著下巴回道:“先生,您要知道,自己冇有的東西纔會顯得寶貴,隻有失去了的東西才懂得珍惜。我一兩年前還有這種東西,但是我在往上爬的過程中,不小心把它給弄丟了。您的眼神好使嗎?如果好使的話,煩請您幫忙找找我把它丟到哪裡去了。”

老格萊斯頓笑容燦爛的將沙發旁的手提箱擺在了茶幾上:“您要知道,我是個商人。做商人的,就是要能事先預判客戶的需求。您的正直我已經找到了,它就鎖在這個箱子裡。

當然了,我搞不清楚哪一摞是您的正直,哪一摞又是漏報的關稅。有可能每一摞都是您的,也有可能每一摞都是關稅。畢竟我也冇見過您的正直長什麼樣,所以乾脆就都交給您自己來判斷了。”

語罷,老格萊斯頓也起身和亞瑟道了個彆,轉身走出了吸菸室。

路易緊跟著走到吸菸室門前,後背貼在門板上摘下帽子扇風道:“他走遠了,要先打開看看嗎?”

“當然要看了!”大仲馬可不管什麼安全保密性,就像是亞瑟說的那樣,他來利物浦純粹是為了見世麵過癮的,哪怕亞瑟拿槍指著他,他也得瞧瞧這裡麵究竟裝了多少肮臟的金幣。

他一寸寸的掀開箱子邊緣,還未等完全打開,璀璨的金光便差點刺瞎了法國胖子的眼。

他捂著眼睛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金幣,這裡麵全是金幣!”

“讓我也瞅一眼。”海涅也蹲下身子扒開一條縫看了眼:“一、二、三、四……我的上帝啊!每摞十枚,一共一百摞,這裡足有一千畿尼!等等,不對,畿尼上還趴著十張票子,每張都是一千鎊的彙票,還他媽是無記名的!讓我算算,一畿尼是21先令,也就是1鎊1先令,加上這十張票子,總共是……鎊?”

亞瑟見狀,隻是麵無表情的將手按在了箱蓋上:“你們在乾什麼?這裡麵裝著的可都是利物浦的漏報關稅,你們這是在覬覦不列顛的政府財產嗎?作為利物浦的特派緝私監察專員,我決不允許你們將這8000鎊的關稅揣進個人腰包裡。”

“8000鎊?”海涅一挑眉毛道:“亞瑟,你是不是算錯了?我算的可是鎊啊!”

靠在門板上的路易嘬了口煙道:“亞瑟冇算錯,你也冇算錯,但是你們用的演算法不一樣。你用的是德意誌詩人的演算法,亞瑟用的是蘇格蘭場警察的演算法。最後得出的結果不一樣是因為你冇有乘上你們之間的彙率差。”

大仲馬麵色古怪的問道:“是嗎?我能冒昧的問一下,法蘭西的彙率是多少嗎?”

路易沉默了一下,旋即開口道:“法蘭西的彙率那可就複雜了,哪怕是每個人之間使用的彙率都是不一樣的。你知道塔列朗嗎?我恰巧知道一點他的換算方法。”

“塔列朗?我當然知道。”大仲馬開口道:“我的通緝令就是他解除的。”

“他把你的通緝令解除了?”路易問道:“你給他上供了多少?”

“我冇有交錢。”大仲馬搭著亞瑟的肩膀回道:“但是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有冇有幫我和他進行彙率換算。”

亞瑟回道:“我也冇有,不止如此,他打牌還輸了我幾十鎊。”

路易聽到這話,隻是譏諷了一句:“嗬,隻能說確實有塔列朗的風格,小錢他向來看不上,他要玩就玩大的。如果是由他來處理利物浦,那恐怕一便士都不會給政府留下。”

海涅聞言既是震驚又是疑惑:“他玩這麼大嗎?”

路易回想起先前伯父和他說過的事情,禁不住氣惱道:“哪怕是一萬英鎊,也不過就是20多萬法郎。塔列朗玩的可比這大得多。

我聽我伯父說,當年塔列朗在大革命的時候,最初隻是個普通的主教,他從最開始就反感大革命,還連夜進宮要求集結軍隊鎮壓革命。但是後來他見到情況不對,於是趕忙拋棄路易十六,一夜之間調轉矛頭,在製憲會議上主動提出應該把教會財產收歸政府。他就靠著這一招慷他人之慨贏得了人民主教的好名聲。

而到了督政府時期,塔列朗當上了外交部長,兩年時間就收了1200萬法郎的好處費。當時外交部有句名言,在和法國政府談判之前,必須得先和塔列朗談,要是塔列朗不點頭,其他國家的外交檔案都送不過來。

那時候美國人在國會通過了一項法案,想要賴掉他們的所有國際欠款。美國人宣稱,這些債務是前政府欠下的,前政府是英國殖民地政府,因此債務歸英國,與美國現政府無關。

但是你們知道的,為了幫美國人打獨立戰爭,法國給美國提供了钜額貸款。然而這群鄉巴佬看到法國在鬨大革命,冇有餘力收拾他們,於是就想渾水摸魚賴掉這一筆,那督政府肯定是不能答應的。

所以為了報複美國人逼他們還債,督政府命令法國海軍扣押了300多艘加勒比地區美國商船,還雇傭海盜打擊他們在地中海的貿易線。美國人害怕了,所以就打算派使團來求和,修補雙方的關係。

結果塔列朗卻對國內隱瞞了美國使團的事情,他私下裡派出了自己的代理人和美國談判,要求美國必須給塔列朗5萬英鎊的好處費,除此之外還要向法國提供3200萬荷蘭盾的貸款,以幫助法國對付反法聯盟。

但是美國這群鄉巴佬不懂歐洲的這一套,無論說什麼都不同意向塔列朗行賄。結果塔列朗一怒之下就把美國使團硬拖了半年時間,美國人見到冇希望了於是隻能回國宣佈談判失敗,開始購買武裝商船,準備和法國來一場不宣戰的戰爭。

就這樣,法國和美國稀裡糊塗的在海上打了兩年的仗,塔列朗的事情才爆出來。隻不過那時候正好是我叔叔上台,而塔列朗又在幫助他上位的過程中立了大功,所以兩國簽了一份和約,這事兒也就草草揭過去了。”

海涅聞言大受震撼:“貪汙的事,我聽得多了,但是因為貪汙導致兩國開戰的事,我還是頭一次瞭解。”

路易翻了個白眼道:“這才哪兒到哪?美國人從那以後就學聰明瞭,當時美國和法國在談通商條約,談判遲遲冇有進展。美國人見勢不妙,一拍腦袋趕忙給塔列朗送了300萬法郎過去,結果第二天條約就簽好了。

而法國和奧地利停戰那回更是經典,為了保證條約順利簽署,奧地利先是給塔列朗送了幾十萬法郎,但是塔列朗卻直接獅子大開口朝奧地利要1500萬。

奧地利不答應,塔列朗乾脆就直接把這1500萬算在了戰爭賠款裡,在《呂內維爾條約》簽署後,奧地利除了向法蘭西賠款外,還得向塔列朗再單獨賠款。能把貪汙受賄做到他這個份上,那真是無論東西方,縱觀幾千年,曆史上都難找這麼一個人。”

大仲馬深吸一口氣問道:“拿破崙能忍受他這麼貪下去?”

“不忍能怎麼辦呢?”

路易無奈道:“畢竟還得指望著塔列朗談判呢。他確實是貪,但是大夥兒都願意和他談判。一份條約,彆人去一分錢不拿,但是談不成。塔列朗過去,大貪特貪,條約就是能成立。你讓我叔叔怎麼辦?而且,雖然我不喜歡塔列朗,但是波拿巴家族能存在到現在,確實有他的一份功勞。當初複辟的波旁王朝本來是想要清算我們的,但是塔列朗卻一直反對他們這麼乾,甚至還因此被邊緣化了。總而言之,有好有壞吧。”

大仲馬聽到這話,心總算放寬了下來,他衝著亞瑟說道:“罷了,這麼點小錢,拿上就拿上吧。亞瑟,和塔列朗一比,才抽這麼點,我都覺得你辦事實在是過於清廉。依我看……咱們,要不還是多抽一點吧?拿的少了,我怕他們不放心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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