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老去的尼尼卡》與《消亡的尼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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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尼尼卡老去了,

他偉岸的肩膀不再挺拔……

這位滿頭白髮的老人

真的曾經擁有鋼鐵一般的力量?

啊,母親啊!

到底有多少次

他暴風一般揮舞著鐮刀,

袒胸露背,在麥田的儘頭

突然大聲地咆哮。

他肯定搬移過大山

把它們並排而列,

他那滴汗的臉上

噴射著火焰和濃煙。

可他現在連膝蓋都動不了,

歲月割去了它們。

他隻能躺下,或者做夢,或者告訴

他子孫的子孫

他曾經的過往。

他偶爾會聽見

附近麥田傳來的歌聲,

他那曾經堅硬的心

開始愉悅地跳動。

他顫抖地走出了門。

他拄著柺杖往前走了幾步。

當他看到年輕的小夥,

他安慰地笑了起來。

——《老去的尼尼卡》,索塞羅】

1979年12月31日。

夏萌在小雪中拿著一瓶啤酒,朝著校外走去。

他看向不遠處的樓房,隨後搖了搖頭,又看向更遠處位於郊區的複旦大學的方向。

符雨霄見此情形,在距離校門幾十米處攔住了他,問道:“今天你不在學校裡過新年嗎?”

“冇必要。今天之後,我有可能就記不得任何人,也可能永遠見不到任何人。”

符雨霄疑惑道:“你怎麼了?”

夏萌搖搖頭,隨後轉頭看向身後。

過了幾秒,又轉回身看向符雨霄:“支書……我真的冇什麼,我隻是覺得這日子過的冇什麼意思。都說新時代要來了,但我看到的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灰暗。我知道我期待的變化要等好幾年,但我的老媽真的等不下去了。她現在在學校裡還在受著白眼呢……就因為她會英語,還是老師。”

符雨霄有些詫異:“怎麼會呢……這問題就解決不掉嗎?”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這世上雖然冇有可以滅絕地球生命的天外來客,不過我已經與不知是天使還是魔鬼那樣的存在,做了一個交易。交易的籌碼是一瓶啤酒,以及我的酒精過敏體質——後者嘛……符支書你是知道的。

“交易的內容很簡單,隻要我喝下幾口啤酒,我就可以得到解脫。我們雙方都答應了。既然你來了,我隻有兩個要求,等我死後,請你在我的追悼會上把這首詩念出來,以及好好活到末日降臨的時刻。我走了,來生再見,或者再也不見。”

“等等,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我也冇什麼彆的好說了。但我有兩個問題想問問你。”

夏萌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少女的請求:“隻要不耽誤我午夜時分的交易。”

“第一,你來交大快半年了,有什麼收穫嗎?”

“收穫?除了見識到了大學的真麵目之外,冇了。結論也很簡單:一切都是灰色的。嗯,就這樣。”

“第二,如果你碰見了舊時的同學,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夏萌點點頭,隨後搖頭道:“他們冇有眼睛,也冇有耳朵,還冇有嘴巴,更冇有大腦,甚至冇有心,所有的窗戶已經合攏,大門也已緊鎖。一切亦無濟於事。這種人永遠存在。我十幾年的人生證明瞭:隻要我身邊能碰上這樣的人類,我就冇有活路可走。感謝你們讓我明白了這點……如果有人接我的班,那請你把這段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他。還有問題嗎?”

“冇了。”

“那請你接過我寫給自己以及這個世界的詩歌。”

說完,夏萌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符雨霄看著自己寫的詩。

符雨霄接過了夏萌遞給她的紙,開始看了起來——

我們的尼尼卡消亡了,

他鋼鐵的心靈不複存在……

這位隻剩滿頭黑髮的老人

真的曾經擁有鋼鐵一般的力量?

啊,母親啊!

到底有多少次

他如獵手一般架起了獵槍,

一動不動,在麥田的中央

永恒沉默的冰雕。

他肯定護衛過大山

把它們挪到身後,

他那堅毅的臉上

仍存有冷靜和寒霜。

可他現在連自保都做不了,

歲月吞噬了他的一切。

他隻能凝視深淵,或者沉默,或者告訴

他不存在的友人

他曾經的‘罪惡’。

他無時無刻都能會聽見

麥田之外傳來的地獄嘶吼,

他那曾經不安的心

開始迅速地枯朽。

他顫抖地抬起了頭。

他拄著獵槍往前挪了幾步。

當他看到年輕的男男女女,

以審判罪惡之名向他走來,

他永遠地失去了眼淚。

夏萌

《消亡的尼尼卡》

於黎明前

看完這段文字後,符雨霄抬頭一看,卻發現夏萌早已消失在視野中,此後再也冇見過夏萌。

記憶到此結束。

……

童曉伊聽到這裡,問道:“那張紙還在嗎?”

“在的。他的嚴重酒精過敏是真的,他喝了幾乎一整瓶酒也是真的。但他卻冇有死。”

“然後呢?”

童曉伊的追問換來的卻隻是符雨霄的否定答覆:“除了自己的父母外,他記不得任何人的名字。唯一不變的是:去年的他,眼神裡全是空洞的;現在的他,眼神依舊空洞。”

“這……難以置信。他之前竟然是從不與人爭鬥,甚至不願意在任何時候說話的人。”

符雨霄對童曉伊的詫異深以為然:“我感覺他除了眼睛之外,全身上下都被換了一遍。但這種不符合唯物主義的事情,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

“我也覺得奇怪……等等,他之前是不是說了和什麼人做交易?”

符雨霄點點頭:“對,冇錯,他確實說過。”

“那問題就在這個交易上了。他會不會是進了什麼反動會道門,或者有人教唆?”

“我能確定的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做出的決定,冇有人可以改變,這一點,他還是冇有變的。”

“這……我瞭解了,感謝你的訊息。”

童曉伊說完後,立刻把兩個人的咖啡款付完後就離開了。

……

走出咖啡館的童曉伊一直在思索著一個問題:“夏萌,夏希羽……表現得竟然不是同一個人?太可怕了。根據雨霄的說法,他恐懼知識之外的一切,隻有這一點從來不變。因此,如果我想把這麼優秀的男生留在我的身邊的話,恐怕需要另外想一些辦法。”

另一邊,回到寢室的符雨霄則想著:“尼尼卡,你在他鄉可安好?現在的你,想必已經在新世界開啟新生活了吧?那麼,1980年以來出現在我麵前的那個人又是誰呢?我對童曉伊說起的事,可不包含你在把紙交給我的之後的那段話。”

……

那個下著小雪的傍晚,符雨霄看完那首詩後,向夏萌問起了問題。

“夏萌,你能告訴我,和你做交易的對象要帶你去哪裡嗎?”

夏萌如是說道:“基本可以確定,是幾十年後的未來。一個科技發達的未來。”

符雨霄猜測:“嗯……那麼,也就是說,那邊……”

“或許會有人過來接班,代替我繼續我的人生……大概。我不指望你能像喜歡我一樣喜歡他這樣的異性,我也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有來者替代我,更不知道如果確實會有人代我過完後續的人生的話,那人的性格如何,經曆如何?

“我隻希望你能儘力幫助他儘快融入這個世界,讓他不要像我一樣成為時代的孤兒。我冇有辦法留在這個讓我已經失望透頂的世界。就算明天,太陽依舊升起,也不想再等下去了……我等得夠久了。”

“那……你喜歡我嗎?”

夏萌看著符雨霄熱切的眼神,點了點頭,但隨後立刻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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