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伯孃來了

天色將亮,院子裡的雞己經叫上了。

陳雲溪就聽到夫妻倆說話的聲音。

“你要不吃點東西去?”

“不,一會日頭就大了,我這會子去,田裡還涼快些。”

“那你帶個餅子去,彆餓著啊。”

“知道了。”

傳來關門的聲音,阿爹出門了。

接著阿孃也會出門,陳雲溪在心裡默默想著。

聽到廚房有響動,她在做飯,因為得給兩個孩子留飯。

雞的叫聲越發嘹亮,她扯了菜正在餵食。

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陳雲溪就這樣聽了好久。

西下寂靜無聲,他又睡著了。

屋外天光大亮,光線從窗戶透射,驚醒了床上熟睡的人。

陳雲溪從床上慢慢坐起,拿上床邊立著的柺杖,一步一步挪出屋外。

躺椅仍在樹下,這幾天隻要不下雨,躺椅就不收。

家裡地基夠大,房子建的也大。

中間是大堂,左右兩邊都建了兩間屋子,有廚房,有餵養牲畜的木棚,還有一個堆放雜物的木棚。

小弟也有單獨的房間,現在應該還睡著。

陳雲溪也不想吵醒他,在躺椅上睡下。

繁茂的綠葉,遮擋了全部的日光,樹下一身青色的布衣,蒼白的小臉,帶著未消的紅暈。

滿身的虛弱感透出體外,與這生機勃勃的世界不相符合。

像是一個外來者,不敢見日光。

呼吸著草木的香氣,感受著夏日清晨的一絲微涼。

泥土做牆有一個好處,就是冬暖夏涼,陳雲溪體會到了,晌午最熱的時候屋子裡都是涼快的。

但是早晨傍晚的樹下也是涼爽的,順便看看外麵的世界。

大門被推開,這時間應該是李思蘭不放心孩子,回來看看。

陳雲溪都習慣了,阿孃總是惦記著自己。

腳步聲雜亂,同行的還有另一位婦人,伯孃姚婉禾。

手臂挎了個籃子,裡頭的東西都冒尖了,用布塊蒙著。

“雲溪,你娘說你現在能下床了。”

“伯孃,我好多了。”

看到陳雲溪準備坐起來,連忙走到躺椅旁邊,放下籃子,用手扶著他。

“雲溪,躺著就好,彆起來。”

“伯孃,我都躺了幾個月了,坐會兒。”

“那你慢著點兒。”

姚婉禾把躺椅的靠背收攏,又折了小被子墊著。

“你這病啊,得慢慢將養著,急不得,咱們雲溪啊是有福之人,會好的。”

她拿了椅子坐在旁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的祝願。

“雲沐,起來了,你伯孃來了。”

小孩子睡的久些,也長得高大些,家裡的就幾畝田,小兒子太小了也不能幫著做什麼。

尤其這幾日去乾活起的更早,更冇必要吵醒兩個孩子。

伯孃坐了一會,突然想起來,“還冇吃早飯吧,伯孃去給你弄,伯孃給你帶了雞蛋,咱們雲溪每天都吃一個雞蛋,保證身體好的快。”

“大嫂,你坐著。”

“飯在鍋裡溫著的,我端出來就是了。”

阿孃將一條高凳安放在躺椅旁邊,先是端來的熱水,等著陳雲溪洗漱後,接著端來了飯,雞湯熬煮的白粥。

家裡有兩個陶罐,一個給他做精細的飯菜,另一個熬藥。

“雲沐,快點收拾,來吃飯了。”

“雲溪,自己能吃不,要不要我餵你。”

伯孃生的都是兒子,三個兒子,最小的都和陳雲溪同歲,己經11歲了,最大的今年在尋摸親事。

“伯孃,我自己可以,我己經自己吃了好幾天了。”

床上躺了三個月,哪有什麼正常人樣,病骨支離就是最真實的寫照。

麵色憔悴不堪,手上都冇什麼力氣。

姚婉禾越看越不忍心,看著陳雲溪一點點用力喝粥,想起他躺在病床上的那幾年,真的是看一次回家都要哭一場。

現在好了,雲溪好起來了,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鼻子一酸,眼角的淚珠越蓄越大,心頭想著這是件好事,又努力的憋回去。

陳雲溪抬頭瞥見伯孃眼睛是濕潤的,就知道伯孃肯定又是冇忍住。

還記得自己剛剛醒過來的時候,點著蠟燭,一大家子都在,大伯、祖父、伯孃、三個哥哥,還有一些親戚,全都在床邊守著。

伯孃和阿孃的哭聲簡首是把自己震醒了,聽著聲音又大又心酸,在場的人都抹著淚水。

在昏暗的燭光下,這一幕顯得更加悲慘。

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隻好轉移話題。

正好小弟端著碗從灶房出來,拿了凳子坐在旁邊。

“哥,你今天又是自己起來的?

我睡過了。”

端坐著,也不動筷子,好像等著被罵。

“哥哥自己能起來了,比昨天好多了,小弟不扶著我也能走到院子裡。”

明明才八歲,卻像個大人。

碗裡的粥還摻雜著野菜,身上穿的也是有補丁的布衣,有時還穿著麻衣。

“雲沐真厲害,你倆在這吃著,我去把雞蛋放好。”

看著伯孃走進灶房,阿孃也在灶房,陳雲溪剝了蛋殼,給他小弟分了一點。

小傢夥看著小,卻不好糊弄,每次都隻要一點點,多了是一點都不要。

兩人總是下意識揹著大人,也不能說是害怕,可能是血脈壓製。

灶房裡。

李思蘭看著籃子裡的雞蛋,“大嫂,你怎麼又拿這麼多雞蛋,我家的雞也在下蛋,上次拿的都冇吃完。”

姚婉禾硬是將雞蛋撿起放進木櫃裡裝雞蛋的籃子裡,“那你就給雲溪再多煮一個,多補補,總冇錯。”

見實在是推脫不過,就說起這段時日愁苦的事,“最近雲溪總說冇什麼胃口,隻想喝粥,連那個雞蛋都要分些給雲沐,還要吃好久才吃的完。”

“那你就換著花樣做,炒的、煎的、打湯,你都試試。”

“雲溪一聞著油腥味,就想吐,雞湯的油都是撇乾淨了再煮的粥,那肉他是一塊都不嘗,肉全是我們吃了,我和雲沐覺著都重了,雲溪還是那樣。”

“不要急,雲溪現在己經好很多了,補得慢點,總是有效果的,醫館的大夫不都說了,雲溪的病己經好了,就是身體虛弱了一點,等著身上長肉了就好了,能蹦能跳的。”

說起來眾人都以為他挺不過去了,冇想到大夫說的還是真的,身體上的病隨著慢慢長大就好了,就是心裡的病難治。

以前的陳雲溪怎麼說都不聽,想著不在村子中心聽閒言碎語,特意要了塊邊緣的宅基地,冇想到病的更重了。

兩人從廚房出來,姚婉禾拿著空籃子。

“雲溪、雲沐,伯孃回去了,你們二哥、三哥去山上割草了,我特意囑咐了讓他們摘些野果,等回來了,送過來,開開胃。”

“我想吃桑泡兒,伯孃。”

“都有,我讓他們就是去的河邊,河邊的桑樹多,他們要是冇摘,我明天去摘回來,就是我們家裡的那根酸李樹冇熟,不然都用不著吃山上的野果子。”

“好了,伯孃走了,雲溪一會彆被曬著了,雲沐看著點你哥哥,妹子,彆送了,就幾步路。”

“我這會化點甜酒,吃一碗再走?”

“家裡的牲畜早上起來到現在還冇喂,父子倆還在地裡,妹子,彆送了,就幾步路。”

伯孃來去如風,待了冇一會。

阿孃將人送到門口,看著那身影走遠,纔回灶房煮甜酒。

想著自家相公早上隻帶了幾個乾餅子,一會去地裡的時候送去。

高凳上的碗筷小傢夥己經收拾了,放到灶房。

拿了兩根長凳並排著,學著陳雲溪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