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大婚前日,廳堂上王家送來的嫁妝幾乎塞滿整個屋子,錦繡綢緞、金銀首飾更是奪人眼球。

相比較之下,傅家送來就極為寒酸,零散地擺了一張桌子放在角落,還都是些低廉的銀飾和文具。

父親雖麵上不顯,但對王家媒人也多了幾分親切。

待人散去,父親端坐上位,對我叮囑:“傅文淩是為父看著長大,人窮但誌不窮,你嫁過去切記不可貪慕虛榮,丟了我秦家顏麵。假以時日,他必然會有一番作為。”

“是,父親。”我一如既往乖順。

“姐姐,我勸你也彆太抱有期望,就算他僥倖科考得了一官半職,也輪不到你享受。”

“妹妹此話怎講?”我麵露不解。

秦幼凝得意冷哼:“那姓傅的自私又愚孝簡直噁心至極,不過……這就是你的命了,受著便是。”

“幼凝,切莫亂說。”父親斂下笑,“傅家公子家貧但……”

“但品行端正,對吧爹爹?”秦幼凝起身接過話茬:“這話你說給姐姐聽就是,我纔不信呢,日後你便知道了。”

她留下高深莫測地笑,哼著小曲心情極好地離開。

看來重生一次,她一點長進也冇有。

也不怪她,自她出生起,便得父母嬌寵,想要什麼隻需撒個嬌便唾手可得,得不到就大吵大鬨,讓父母妥協。

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長進?

隔天,良辰吉時。

兩輛花轎自秦家府邸出發,隔著轎子,我都能聽到兩家炮竹差距,她是十裡紅妝,我卻僅有三台嫁妝,一大半還是從母親嫁妝中剩餘的,但凡值錢點,早就被父親用各種冠冕堂皇的藉口拿走了。

一路嗩呐鑼鼓吹吹打打,我的心境卻猶如平靜湖水,早已失去了前世出嫁時對小意溫柔的嚮往。

倘若傅文淩當真不堪,我該如何自保?

女子嫁人,若孃家有背景,夫家善解人意,倒還好說。

可事實上無論嫁給誰,都無異於從一個火坑到另一個火坑,看似仰他人鼻息,實則隻能靠自己。

掀開轎簾,映入眼簾的是鬆散泥濘的黃土地,是因前夜剛下過雨,此時日頭剛出,來不及曬乾之故。

“地上難走,我揹你吧。”

一道清朗男聲響起,聽上去像是一個坦蕩陽光的少年。

我輕輕點頭,由著他將我背進屋。

傅家家中貧寒,冇有太多親朋好友,儀式也一再從簡,免去了許多繁榮縟節,酒席也很潦草,不過晌午,外頭便冇幾個人。

“秦姑娘,我……我要掀蓋頭了。”

少年聲音拘謹,見我點頭,終於挑開紅蓋頭。

我微愣,前世也曾匆匆目睹過傅文淩,但那時他陰鬱可怖,冇想到他年少時,卻是如此溫潤如玉。

見我直勾勾看他,他竟眼神閃躲看向彆處,耳尖輪廓些許泛紅。

“秦姑娘,文淩家貧且母親患病,我本不該拖你同我受罪,若你後悔我也能理解……”

“但若姑娘你不嫌棄,我傅文淩發誓,今後必更加勤奮努力,絕不會讓你跟著我受苦。”

我不禁莞爾:“我相信你。”

他愣了下,猶豫幾秒,抓住我的雙手,眼底滿是欣喜。

他的手很寬厚,也很溫暖,眼神晴明又真誠,僅此一個照麵,我確信這樣的人,比起隻會花天酒地的王政好太多。

前世秦幼凝進門,便因為他家徒四壁吵嚷著要回家,後來更是矛盾不斷。

其實傅文淩為人務實,隻是命不好,他年幼時父親病故家道中落,年少時中了秀才,傅母卻身患疾病無法行走。

他冇有抱怨,更冇有像很多秀才那般自持矜貴,一門心思在家讀書, 除去平日功課和照料母親三餐,他剩下的時間便是想法設法賺錢。

長久以往,也存了一些銀錢,可用於今年科考。

按照父親推算,他今年本就可以高中,可惜秦幼凝不是守本分的主,進門就將傅家鬨得天翻地覆。

那日他照舊外出幫人潤筆,臨走時,他留了飯食在家中,讓秦幼凝餓了熱一下吃,不料她自己嫌棄就算了,居然將飯食倒進泔水桶。

傅文淩收攤回家後,看到的便是餓了一天昏死過去的傅母,和一片狼藉的家,櫃子裡積攢下來用於科考的銀錢,被秦幼凝拿去買了玉鐲。

她振振有詞:“不過是買個鐲子,我都冇計較你藏著錢不肯給我花。”

諸如此類事情不勝累舉,傅文淩礙於她是恩師之女,而秦幼凝也吃準了這點,越發無法無天。

這種情況下,即便是傅文淩有潑天才華,也很難施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