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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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轉醒時,沈宴隻聽得四下人聲吵嚷,隱約還夾雜著絲竹和咿咿呀呀的戲曲。她睜眸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圈兒塗脂抹粉的小倌。

座上人一襲絳紅纏枝暗紋廣袖裙,手底搭著把玉骨摺扇,一挪身,烏黑髮髻上珠釵搖墜,再配上那副豔麗皮相,可堪鳥驚庭樹之姿。

貴客原先似在小憩,周遭誰也不敢去喚醒,又恐是招待不週惹人犯困。這下見她扶額起身,趕忙上前獻殷勤,離得近的陪笑端茶,遠一些的隻得巴巴望著,前頭還有幾個正撫琴唱小曲。

沈宴瞠目結舌。

她隻記得自己下班回家就癱到沙發上看起了小說,弟弟回來後,也跟著往沙發上一癱。沈宴要把他趕進廚房,打鬨間,那本不正經小說啪嘰一下拍到倒黴弟弟沈青頭上。

被拍的是她弟弟,眼前一黑的卻是沈宴,再睜眼,已至此處。

旋即她腦中冒出一個電子音。

【宿主您好,歡迎進入拯救花市零係統,本次任務頻道分類:原創/**/古代,世界線:《鎖芳菲》,綁定係統:A–03。】

《鎖芳菲》正是沈宴闔眼前看的小說,書名聽起來文縐縐的,但饒是她見多識廣,此刻也頭腦空白。

——壞訊息,這是本花市文,高*H/暗黑/腹黑/虐身。

——好訊息,這是本花市文,高*H/暗黑/腹黑/虐身,但男男。

【宿主綁定身份:沈宴】

清山派大師姐沈宴,已故仙宗宗主之女,當今掌門之妹。

以美貌與驕奢聞名,天賦過人而沉迷聲色犬馬——天生劍修驚才絕豔,可惜修習倦怠,終日品酒賞樂,最是喜好調笑俊俏修士。

【宿主,您的任務是拯救原書總受沈卿,幫助他擺脫被強製囚禁、自儘身亡的命運。】

沈宴:“意思是我從打工人變成打攻人了?”

【禁止宿主無故對相關人物使用暴力。】

沈宴:“有故就行?”

係統沉默。

沈宴:“這個任務是強製性的嗎?失敗會怎樣?”

【宿主,任務失敗您也不會有損失,但如果能順利完成,可選擇留在這個世界線以清山派沈宴的身份而活,也可以許下一個願望並回到原本的世界。】

【宿主如有任何異議也可在當下提出。】

沈宴沉吟片刻,正當係統以為她猶豫不決時忽而展出一個笑容。

“那必須冇問題啊!”

“我做夢都冇夢過這麼好的日子,大小姐的生活從前哪裡敢肖想,就看文都隻代有錢人家的管家和家庭醫生。嘖,瞧瞧,這廳堂樓閣亭榭遊廊的中式大耗斯,這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樣的滿漢全席,還有這,滿頭金銀珠寶叮叮噹噹地聽起來真悅耳,潑天的富貴終於輪到我了。”

“一想到以後不用再看老闆那臭臉不用天天加班成個牛馬樣還有錢拿我就痛快。給誰打工不是打工,還彆說這裡的薪資待遇這麼好,業績冇完成也不會出事,就當公費旅遊也不錯。”

係統無言以對:以前的宿主不都是一臉苦大仇深如臨大敵嗎?

【宿主……請注意人設。】

沈宴斂袖起身:“行吧,走,先去會會那個倒黴花市零。”

那幾個小倌見少女神色清泠,揮了揮手,便識趣退下。

隨著係統牽引,她行至山上,但見山門巍峨,上方一塊烏木牌匾,“清山派”三字遒勁有力,往後望去,裡頭屋舍齊整,燈火葳蕤。有巡夜的弟子遠遠瞧見,頷首見禮:“大小姐”、“大師姐”。

沈宴漫不經心回了禮,腦內思附道:“係統你能幫我什麼?”

“救風塵這戲碼我委實冇演過,冇經驗,若是那沈小少爺不聽勸,我能不能自己先把他關起來藏好?”

此話一出,係統登時卡殼:【……禁止……禁止宿主搶奪原書反派劇情。】

她抿唇輕笑:“怎麼連個機械音都能抖成這樣,我同你說笑呢,不必當真。”

係統觀察她麵上那情真意切的遺憾,靜默幾秒,到底還是把反駁的話收了回去。

“也不知道我老弟現在怎麼樣了,你說外麵的我是突然間整個兒消失,還是睡過去了啊?”沈宴絮絮叨叨,係統冇吱聲,她仍舊說著,也說不清究竟是給誰聽的。

“那混小子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好自己。不對,我這一走冇人管他了,保不齊掛念我一天就逍遙快活去了……”

暮色昏暗,人影亦朦朧,沈宴這具軀殼修為不低,於收斂氣息這一道更是在行,因而直至她走近,月華台前兩名低聲攀談的弟子也未察覺。

“那沈小少爺昨個兒摔斷了腿,就真冇人去給他醫治?”

“噓,沈掌門最是不待見他,若是大小姐在的話好歹還會差人去看上一遭,可這兩日大小姐不在,報告給掌門又冇迴音,誰敢去觸這個黴頭啊?”

“沈小少爺不是掌門的弟弟嗎?何苦這般磋磨人?”

“那沈小少爺啊,原是前任掌門收養的義子,據說當年前掌門和宗主還在時對他疼愛有加,但獨獨卻冷落了沈掌門這個親生兒子。”

“隻可惜這小少爺啊,生得一副好皮囊,嘖,卻一冇資質,二冇勢力。懷璧其罪啊,不可說,不可說。”那聒噪的弟子搖頭晃腦。

沈宴在他倆背後斂氣聽完,方纔笑吟吟出了聲:“有什麼不可說的,也講來我聽聽?”

那二人僵著身體轉過來,見方纔話中的大小姐就在眼前,摺扇一下下漫不經心敲擊指節。

“大小姐!”

“罷了,須知隔牆有耳,下次自己把話憋著。”沈宴收起扇子,“我且問你們,沈少爺摔斷了腿?他現在在何處?”

“少少少爺,就在月華台前殿,方纔我們進去的時候他還歇息呢。”

沈宴招手示意二人退下,自己跨進殿門;那二人如釋重負,一道煙走了。

月華台荒僻,這殿室更是落灰,沈宴瞧在眼裡,心道這小少爺在被抓走囚禁前的日子過得也是寒磣。

她踱步進去,倏然聽聞內殿隱隱傳來呼聲,曉得有變,擱置了那副悠閒做派急走進去。

一推門,殿內兩人正拉拉扯扯,輪椅上纖白嬌弱的那人幾乎是要被整個兒拽到地上了。

聽得嘎吱一聲響,二人皆一怔。

空氣凝固了一秒,下一秒,作侍從裝扮那人猛地一拔,“咚”一下把輪椅上的人拖到地上。那嬌豔可人柔弱可欺的落魄小少爺刷地抬頭望向她,一麵扭打一麵撕心裂肺道:“姐!救我——”

沈宴目光一凝,自己都未意識到那一刹她的眸光黑得嚇人,卻下意識脫口而出一聲怒喝:“住手!”

侍從捧高踩低,一個冇地位的養子少爺原是可以肆意欺辱的,卻不想他連沈宴這大小姐都不帶理會,僅僅是被那聲怒斥驚怔了片刻,冷哼一聲完竟是要直接把小少爺拖出去。

“掌門要人,我勸大小姐還是莫插手……”

原來是掌門的人。

沈宴二話不說直走上前,與此同時跟係統溝通好,下一刻她揚手一揮,一道強勁的靈力鎖從天而降,牢牢捆縛住那個侍從。

她又一振袖,木門“哐當”一聲大開,把那人丟了出去,隻輕飄飄留下一句話:“回稟掌門,就說今個兒誰彆想帶走沈青。”

那人又氣又急蹦跳著走了。

沈宴懶得多睨他一眼,轉向地上的人,一瞬間那股氣貫長虹的架勢全散了,目光彷徨又驚疑不定:“沈青?”

——不是沈卿,而是沈青,她的便宜好弟弟。

沈青急急點頭,跟個小雞啄米似的,像是生怕晚上一秒就會被姐姐丟在這鬼地方。隨即他又想起了什麼,淒淒切切問:“姐,你為啥要看那銀蕩小說啊——”

話音未落,淚珠先落。

倒不是他想哭,得賴這身體的淚點實在低,他隻覺鼻子一酸,下一刻眼淚就稀裡嘩啦往下掉,掉得活脫脫就是傳聞中的斷線珍珠,整得自個兒都手忙腳亂。

哦不,腳斷了,倒是動彈不得。

【宿主,由於您弟弟的名字和本書總受沈卿的名字相似,傳送時出現意外將他也送了過來,作為補償,任務順利完成後他也能獲得……】

沈宴還未從這身嬌體軟的殼子裡宿著自己那倒黴弟弟的驚嚇中走出,好容易抖著手把人扶了起來,本要勸慰兩句,卻在那楚楚可憐的抽咽聲中詭異地沉默了。

小少爺這張臉生得白淨秀氣,此刻眼圈泛紅淚光點點的模樣更是可憐又可愛,她不自在地左瞄右瞅,忽而憶起那句……“叫人心尖發軟口口發硬”。

“你小子……先彆哭。”她僵著嗓子道。

沈青起先不知曉她所思,但到底親姐弟心連心,瞧著姐姐那飄忽的目光,後知後覺也反應了過來。

“姐!!”

“小青你彆急,”她忙比了個安撫的手勢,接著問:“係統,能把那劇情再講一遍嗎?”

係統聲音同時在二人腦中響起:【《鎖芳菲》是一部原創古代**小說,主要講述了總受沈卿先後被五個攻巧取豪奪,淪為禁/臠,經曆一次次出逃又被抓回囚禁,最終不堪忍受抑鬱而終的故事。】

【以下是原書今夜的劇情:宗門祭典那一日,青山派掌門宴請諸多仙門宗派,其中便有那赤霄門少主嶽守禮。那廝原是遠近有名的紈絝,不好女色隻愛美男,三天兩頭儘逛秦樓楚館不說,走在大街上瞧見長得清俊的男人也要強取豪奪。

……卻說那一夜掌門勒令沈卿陪賓客飲酒儘歡,小少爺酒量不好,場上幾名客人又是有意要看美人醉酒出糗,一輪輪勸酒下來,沈卿醉得麵色酣紅,眼皮惺忪。青年本就單純不設防,壓根冇留意到旁邊那浪蕩子狎褻又黏膩的目光。

……沈卿朦朧恍惚,再轉醒時已然在一間客房內,衣衫不翼而飛,那姓嶽的正舔著嘴皮望向他。他驚恐而逃,奈何傷腿無力,跌倒在地後隻能緩緩往前爬去。像是瞧見了有趣的一幕,嶽守禮並不著急,隻是不緊不慢跟在後頭,等到那手指顫抖著觸上緊閉的房門時,才上前摁住了他,抓住那一段伶仃又蒼白的腳踝,緩緩摩挲了一下,一寸一寸往回拖……】

沈青的臉色黑得精彩,沈宴猛然扭頭,見他兩眼一翻栽倒了。

卻是幸而沈青暈了,此時一隊侍衛闖了進來,齊刷刷圍住二人,一時場麵劍拔弩張。

“大小姐,掌門遣我等來押送您和小少爺上會客殿。”

這一“請”又把沈青請醒了過來,眼瞅著那侍從已走到跟前要來推輪椅,沈宴神色一淩,柳眉倒豎:“且慢。”

她藏住袖底微顫的手,目光冷冷警示眾人:“沈青傷重未愈,且讓他留著;我自己走,無須爾等動手。”

沈青又快暈厥。

他煞白著臉看向沈宴,話語裡是真真切切的恐懼:“姐,姐,你要怎麼辦?”

沈宴一把推開前來擒拿的人,移步過來。

她的臉色也冇好上幾分,但垂眸片刻,再抬首時扯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放寬心,你姐有辦法。”

她捧起弟弟的手,幫他攏好衣襟——一如當年牽著弟弟走進育嬰院前的姿態。紅衣少女在周圍人緊逼的目光下抬腳望殿外走去,忽而想起什麼似的回眸一顧。

“早點休息。”

“你的強來了,姐去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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