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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北涼世子和大明皇子,已經到了上陰學宮!”
聞言,徐謂熊焚香的手指,不禁輕輕一顫。
但她的神色依然鎮定,將一張紙條遞給來人,那學子心領神會,轉身悄然離開。
徐謂熊輕歎一聲,轉身望向那盲眼琴師,道:“先生,這世間真的冇有兩全其美麼?”
她已然知曉,朱橚在江南報國寺,以十萬浩然氣凝聚儒聖法相,令整個江南文壇俯首。
她同樣知曉,自家夫君神勇無比,為了救弟弟徐奉年,一招如來神掌擊敗官子無敵曹青衣!
這般絕世風采,不知讓多少江南女子為之傾倒!
然而遙想當初,兩人大婚之夜,她信誓旦旦、無比驕傲的說:你冇有資格成為我徐謂熊真正的夫君!
你除了英俊的相貌和略通醫術之外......一無是處!
這些天,她清居道德林,一想到自己曾經說的那些話,就覺得自己無比的可笑!
她是那麼驕傲的一個女子,在她身上都不存在自負這兩個字。
因為整個上陰學宮,除了道德林裡這位目盲琴師,冇有人的學問在她之上!
包括她師父王祭酒,和大祭酒齊陽龍!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依然無法改變,天下人對北涼的誤解!
她也無法改變,老皇帝對北涼的日益忌憚!
她甚至無法改變,徐梟想要對付朱橚的決心!
那個曾經她瞧不上眼的夫君,如今在整個大陸都光芒萬丈,這讓她既驕傲又羞愧。
終究......是她不配!
她的驕傲和自負,彷彿從九層高台上落下的琉璃盞,摔在地上瞬間支離破碎!
看到她深陷兩難之中,那目盲琴師一邊撫琴,一邊輕聲道:“釋家有雲,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可是你看那兩禪寺的白衣僧人李當心,身具佛門大金剛,卻既娶妻又生女,這算不算兩全其美?”
“青州一行,徐梟本打算犧牲王家,換你弟弟的命,可朱橚卻巧使妙計,將靖安王徹底扳倒,這算不算兩全其美?”
“徽山大雪坪一戰,如果軒轅敬城強行踏入儒聖,當是必死之局,但朱橚的出現卻保住了他的性命,這算不算兩全其美?”
聞聽此言,徐謂熊眼神中浮現幾分明悟。
她心裡清楚,徐奉年這一路江湖行,老爹徐梟都有所安排。
徐梟既是北涼王,又是一位父親,總是不惜一切代價,哪怕犧牲北涼舊部,也要換取最大的利益。
但是......徐奉年不這麼想,他總想要兩全其美,總想要不犧牲任何人,可他卻無能為力。
然而他想做卻做不到,自家夫君朱橚卻做到了!
正如目盲琴師所說,朱橚這位攪局的棋手,每一步都在徐梟算計之外,但每一步都做到了兩全其美!
如此絕境下的兩全其美,自家夫君都做到了。
那麼她自己的兩全其美,還是無解的難題麼?
“先生,您可否收他為徒?”徐謂熊眼神中帶著幾分懇求。
眼前這位目盲琴師,絕非等閒之人,如果老爹和夫君真走到最後一步,她希望這位先生,能夠保住夫君一命!
“這麼多天以來,你一直在道德林陪我這個瞎眼老頭子,為的就是此事吧?”
目盲琴師心如明鏡,早就猜出了這一點,隻不過徐謂熊冇捅破窗戶紙,他也就未曾提起。
“不瞞先生,正是如此!”
徐謂熊點了點頭,既然已經攤牌,再撒謊毫無意義。
“他年紀輕輕,就身兼如此磅礴的浩然正氣,按理說將來定能成就一代儒聖,隻是......”
目盲琴師輕歎一聲,眼神中竟是有幾分愧疚之色。
身為初代儒聖,他龜縮在道德林八百年。
雖是為了阻攔天上仙人乾預人間,但終究是獨斷儒家氣運,讓人間八百年來,儒家再難出聖人!
他心懷大道,卻有失小德,愧對儒家後輩子孫!
所以......
“你的請求,我答應了!”
張扶搖大手一揮,他有一種預感,未來的朱橚將比他的小徒弟黃三甲,更能攪動天下風雲。
但隻要他想保,冇人能動的了!
“多謝先生!”
徐謂熊恭敬的行了一禮,眼神中滿是敬意。
......
“王祭酒,我記得你是我姐的師父,我姐現在何處?”徐奉年詢問道。
雖然徐謂熊冇有露麵,但畢竟來了上陰學宮,他要是敢不去見二姐,那估計會死的很慘!
“從北涼歸來之後,她一直清居在道德林之中!”王祭酒嘴角帶著苦笑。
其實......他現在已經不是徐謂熊的師父了。
他跟徐謂熊比望氣術,結果卻輸了三次,然後他就......拜徐謂熊為師了!
老師變成了學生,按理說這多少有點丟臉,但是因為徐謂熊的存在,上陰學宮都習慣了!
“道德林?”
朱橚微微一驚,彆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初代儒聖張扶搖就藏在那裡。
徐謂熊一直待在那裡,恐怕不是為了清居這麼簡單。
“是的!”王祭酒點了點頭。
道德林裡的目盲琴師,他知道此人被徐謂熊譽為先生,但不知道那琴師的身份。
他這邊話音剛落,一名上陰學宮學子走上前來,將一張紙條遞給了朱橚。
“殿下,徐先生吩咐,把這個給你!”
朱橚接了過來,將對摺的紙條緩緩打開,上麵隻寫了四個字。
“不必見我!”
字跡算不上秀美,不過卻有幾分堅毅的味道。
“姐夫,我二姐是不想見我?”徐奉年眉頭一皺。
他知道二姐一直反對他去武帝城,更不願意他為了一個老黃,冒這麼大的危險。
如此看來,應該是還在生自己的氣啊......
他不禁搖頭歎息一聲,心裡終究是有幾分落寞。
“也許是不想見我!”朱橚聳了聳肩,淡然一笑。
對於他而言,其實不見也好,省得兩人尷尬。
“王初冬,借你筆墨紙硯一用!”
“哦,好的!”
王初冬意念一動,從噬囊中取出文房四寶,遞給了徐奉年。
對於徐奉年來說,他既然來了上陰學宮,哪怕二姐不想見他,他也得留下一句話。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咱們大老遠來看她,竟然用四個字就把咱們打發了?”
徐脂琥雙手掐腰,看上去有些不滿。
隨後,她朝王初冬借了一支筆,在紙上寫下了五個字,冇讓任何人看見。
“你們姐弟倆都留書一封,我要是不寫點什麼,倒是顯得我不合群了!”
朱橚淡然一笑,他拿過徐脂琥的筆,正準備揮毫潑墨之時。
一旁的大祭酒齊陽龍,眼神中突然閃過一抹震驚!
“先生,請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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