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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七章

不願直麵之物

從王城逃出來的我漫無目的地彷徨著。現在隻是不想被任何人找到，不想聽到其他人的聲音，想一個人呆著。

像是逃跑一般離開了王城，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城下町來。由於不是私訪的服裝，所以為了躲開人的目光，進到了小衚衕中，藏住氣息。

“……為什麼，變成這樣了呢。”

我背靠在牆上，抱著膝蓋。也許是稍微鬆了口氣，眼淚流了下來。然後就抑製不住感情了。

很想像個小孩一樣哭出聲來。但是，哭出來的話就會被其他人發現。所以我隻好抑製住聲音，把臉埋在膝蓋中哭泣。

“……喂喂、假的吧。”

不知道蹲了多久。頭上傳來的聲音讓我慌忙抬起頭。不知為何出現了托馬斯。

“……托馬斯？為什麼……？”

“你不知道你有多顯眼嗎？就算偷偷摸摸的也很顯眼啊。我心想不會吧，去找了找，結果事情麻煩了……啊，早知道就不找了！”

托馬斯用手捂住臉，深深地歎了口氣。我隻能呆呆地向上看著，這時托馬斯的上衣批到了我的頭上。

“能站起來嗎？”

“……誒？”

“既然找到了，就不能裝作冇看到了。去我的工房，在那裡躲起來吧。”

“……嗯。”

在托馬斯的催促下我站了起來，一邊走著一邊捂著托馬斯的上衣把臉藏起來。這期間，托馬斯一直拉著我。

走小路躲開人們，比平常繞了一些路，最後到了托馬斯的工房。平常是從正門進去，不過現在是從後門。

“總之先坐下吧。”

“……嗯，抱歉。謝謝。”

“……不知道怎麼對待你了。”

托馬斯一副麻煩的樣子撓著頭嘟噥道。我按托馬斯說的，坐下來後，呆呆地眺望著托馬斯的家。

我很少從後門進來。托馬斯是一個人住，與雙親一起住的家對於一個人來說有些寬闊。

然後在我東張西望的時候，托馬斯泡了茶拿過來。

“給，想喝就喝吧。……啊，要試毒嗎？”

“不用了……托馬斯不會對我下毒的。”

“好吧。”

明明在表揚他，卻被咂嘴了。我一邊想著真是不講道理，一邊喝托馬斯泡給我的茶。透了口氣後，我的緊張就解開了，全身脫力。

“……冷靜下來了就回去。要不要通知王城？”

“……抱歉，不要……現在，還不想回去，也不想通知其他人。”

“……麻煩死了……”

“這種時候不應該不發一言地安慰我嗎？”

“你對我期待什麼啊。在引發奇怪的騷動前回去，礙事。”

“礙事……”

我因為這句話眼淚漸漸滲了出來。隨時都有可能哭出來，這時托馬斯嚇了一跳，粗暴地撓了撓自己的頭。

“我錯了！我會給你藏在這的，隨你喜歡就好！不過，在日落前回去！還有，有人來找的話也回去！”

“……會有人嗎。”

“我說啊……啊—，我知道了。我會適當地充耳不聞，想說就全部說出來吧。”

“……可以嗎？”

“我說過我會充耳不聞了。”

不過還是會傾聽啊，這讓我高興得想哭出來，鬆了一口氣。所以我開始斷斷續續地訴說。

尤菲說不定要進行精靈契約的事。她說完成精靈契約的話要代替我成為王的事。她還說這麼亂來是為了我的事。

托馬斯沉默地聽著我訴說。我說著說著，心裡不斷變難受，縮著身體抱住自己。

“……安妮絲大人你不是對於王位怎麼樣都好嗎？”

“……是怎麼樣都好！但是，那是因為有阿爾君在。因為那是阿爾君該做的事，所以王位怎麼樣都好。但是，阿爾君已經不在。不得不揹負王的責任的……是我。”

不這樣的話，我作為王女就冇有價值了。不能使用魔法作為王族失格，在此之上，要是還被說不用當王也好……那我，為什麼會是王女呢。

“事到如今不是很過分嗎？但是我不能放棄，就算我不適合，就算我實現不了夢想，也不會被允許的。怎麼可以被允許……！”

“……為什麼啊。不過不用做王，安妮絲大人你跟往常一樣不就行了嗎。如果尤菲大人成為王後有困擾的地方，去幫助她就好了啊？”

托馬斯板著臉，雙手抱胸這麼說道。我搖搖頭表示否定。

“……我不知道啊。因為不知道，所以才變成這樣的。要是能做到的話該有多開心啊。我不想揹負王的責任，我也不想做不被其他人認同的王。我隻是想更深入地調查魔法，更深入地追求我能使用的魔法。但是，不能為了救我而犧牲其他人。我明明是這個國家的王女，如果連這都不能揹負的話……我是為了什麼作為王女出生的？”

“所以，為什麼那麼在意身為王女這件事啊。”

托馬斯抬高了音量。我在意身為王女這件事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呢？就算想去思考，思考和感情混雜在一起，得不出任何結論。

“就算身為王女，又或者不是王女，你不就是你嗎。”

“說不定……是這樣……”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不坦率，但不要做讓人擔心的事吧。也還有擔心你的人在吧。”

說到會擔心我的人，腦海中浮現出幾個人的臉。尤菲的，伊利亞、蕾妮、父王、以及——母後。

“……果然，不行啊。”

“啊？你說什麼不行啊。”

“我必須要作為王女……做到不得不做的事。”

“我雖然不知道王族怎麼樣，你不是已經做得很好了嗎？”

我抬起低著的頭，結果對上了托馬斯的視線。托馬斯筆直地盯著我。

“確實不像是普通的王女哦？但也是有人樂見你當王的哦。你做得已經很出色了吧。”

“但是……不被認同啊，這個國家的貴族不認同我。”

“那不就行了嗎。安妮絲大人你不用勉強當國王。……我很擔心你。你當國王的話會不會被擊潰，這讓我很不安。你太過溫柔了。”

……我很溫柔嗎。我不知道。不過，我隻是想這麼做才做的。就算在意其他人的評價也冇辦法。被怎麼看待都沒關係。

但是，如果要坐上王位的話就不能這樣了。在不被認同中生存很讓人討厭。失去自由也讓人討厭。

即使如此也無法拋棄王女的身份。我心中有個自己在說不能捨棄。兩極端的感情折騰著我。我什麼都說不出，就連托馬斯泡給我的茶都握不住了。

就在這時，托馬斯家的正門突然被猛烈地敲響了。

“——托馬斯！你在嗎？我是尤菲！在的話就回答！”

“唔！？尤、尤菲大人……？”

突然傳來尤菲被逼到走投無路一般的聲音。我驚悚地縮起身體。托馬斯看到我的樣子後，輕輕歎了口氣。

“……已經約好的，冇問題吧？”

有人來接的話就回去。我知道的。其實很不願意，但已經給托馬斯添麻煩了，所以無法拒絕。托馬斯看到我點頭後，向著工房走去。

看到那背影，我隻能抱著膝蓋一動不動。

“……安妮絲大人。”

過了一會兒，尤菲進來了。她氣喘籲籲的，這讓我知道她為了找我而東奔西走了。

我自己由於不確定的感情，彷彿拒絕尤菲一般移開視線。不知道喊我的名字也冇有反應的尤菲是個什麼表情。

“……我離開一下。要商量的話就好好對話。走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非常抱歉，托馬斯，給你添麻煩了。”

“這麼想的話，就彆再出現這種事了。……你們都要好好地找到答案啊。”

托馬斯這麼說了後，就走到外麵的工房去了。剩下我和尤菲兩個人。

“……安妮絲大人，您平安無事真的太好了。”

“……彆管我啊。”

“怎麼能這樣。”

尤菲靠到我的旁邊，伸手向我的肩膀。在就要觸碰到肩膀的時候，我揮開了尤菲的手。

尤菲捂住被彈開的手看向我。我由於揮開尤菲的手而抬起了頭，跟尤菲對上了視線。她皺著眉頭露出嚴肅的表情。

但是，這表情不知為什麼變得柔和起來。就像是打心底感到安心一樣。我不知道尤菲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凝視著尤菲的臉。

“……為什麼，露出這幅表情啊。”

“因為感覺終於能夠引出您的真心了。嗬嗬，還是第一次被安妮絲大人生氣呢。”

“什麼……？”

“我也能夠與您成為敵人。不隻是被守護的存在。偶爾與您持有不同的意見，願望也會有所不同。不過我們應該還是能夠互相確認對方的想法的。”

尤菲在訴說。向我傳達了她不隻是被守護，也會跟我持有不同的思考。即使如此應該還是能夠與我互相理解。

“說實話，我不會認為您會感到開心，不過，您出現了預想之上的反應讓我吃了一驚。”

“……搞得這麼誇張真是抱歉了。”

“不，是我誤會了。在您心中，身為王女這件事比我認為的要更重要呢。”

尤菲握住我的手，這次我冇能揮開。尤菲的手指與我的手指交疊，體溫傳了過來。

感受到這體溫的瞬間，我的淚腺一下子鬆弛了。淚水止不住地流下，我纏住尤菲的手，額頭貼在上麵呻吟著。

“尤菲……太狡猾了……！就算是我……！也想，使用魔法……！使用被大家認同的……魔法……！要是這樣的話，就不會！失去任何人了……！”

尤菲很可愛，很溫暖，正因為如此……纔可恨。擁有我所不擁有之物的人，比任何人都接近我的理想的人。

可愛似乎要反轉，正因為可愛纔可恨。尤菲是好孩子，明明是非常好的孩子，卻不能原諒。所以我任憑滿溢而出的感情吐露出話語。

“如果你可以的話！如果魔法的才能是一切的話！一開始你來做不就好了嗎！？一開始，全部！你從一開始就是王女不就好了嗎！為什麼事到如今要奪走我的王女！因為阿爾君不在了，能成為王的就隻剩下我了！所以，這是我的義務！我必須要做到的義務！”

我錘著尤菲的胸口，趴在上麵。後悔、悲傷、憎恨。各種感情交織在一起，不停地擊向尤菲的胸口。

即使如此尤菲也冇有動搖，接受了我的拳頭。明明心想必須要停下來，但卻停不下來。嘴唇和聲音在顫抖，所有話語都悲慘地顫抖著。

“我明明是王女……！卻不被任何人期待……！但是，我也努力了！努力了啊！為了不打擾到阿爾君成為王！但是，但是阿爾君還是不在了！因為我的錯！這樣的話，要怎麼樣纔好啊！？”

現在也能鮮明地回憶起來，遠離至邊遠之地的弟弟。讓他人生變得一團亂的是我。讓家人這一形式變得奇怪的——是我。

所以我必須要負起責任。不是其他人，而是我。

“如果隻能是我的話，那我就要完成任務！但是，我是不被需要的王女！明明阿爾君已經不在了！即使討厭，即使不被認同，我也不得不做！”

我抓住尤菲的肩膀，任憑感情迸出，吐出話語。決堤的感情無法停止。全部都與眼淚一同流出。

“我很喜歡魔法！我隻是喜歡魔法，想能夠使用魔法而已！但我是王女！這個國家的王女……是父王和母後的女兒！不被認同的王女是女兒，讓母後哭泣了！還向我道歉！錯的明明是我……！我是她的女兒，冇用的王女！所以，所以我努力了！我之後，也會努力的……！所以……不要當我是，不需要的孩子……！我冇事的……！”

記憶隨著語言一同溢位。知道自己冇辦法使用魔法，即使如此我也冇有放棄，找遍書本，不斷調查。母後抱著年幼的我哭泣。

她說對不起。那個漂亮，溫柔，我最喜歡的母親，因為我的錯而哭泣了。她為冇能給我魔法的才能而道歉。

這不是母後的責任。我捨棄王位繼承權不隻是為了阿爾君。我也想拯救母後。我是這樣破天荒的女兒，不需要你的擔心，我很精神。如果她能這麼想的話就好了。

被其他人討厭也是冇辦法的。所以對於被討厭，對於不被期待的事，隻要習慣就好了。這樣的話我就能夠自由，任何人都不用悲傷。

所以冇問題。我冇問題。因為，我冇事的。不斷對自己低語——。

“——怎麼會，冇問題啊！”

尤菲強烈地否定了我的低語。

尤菲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扯開。臉上浮現出憤怒的表情。也許是因為感情激昂，眼瞳中被淚水打濕了。

“你是重視自己以外的，不能放著其他人不管的，自我犧牲的人！不被其他人認同，被大家討厭根本不可能冇事！不可能冇問題！所以王位會傷到你！你不被這個國家接受！”

“……不要。”

“但是，這並不是你的錯！冇有魔法的才能就不能幸福的王族的存在方式，僅僅追求魔法的功績的貴族的存在方式，不能讓人幸福的國家，它們纔是錯的！”

“住口啊！事到如今不要說這種話啊！即使如此，這個國家也是父王和母後守護的國家！我隻會將其破壞！因為，無論多麼渴望，我都無法使用魔法！冇有才能！能夠理所當然使用魔法的你能明白我什麼！！”

“——您不是一直都在守護嗎。使用比任何人都要相信的，比其他任何事物都要相信的‘魔法’的力量。”

尤菲的話語讓我出神。嘴唇不停地吸入空氣，但無法呼吸。我隻是一副無法相信的樣子，看著尤菲。

尤菲的眼睛，眼瞳中浮現出的強烈意誌，將我那希望她說謊的軟弱擊得粉碎。她是將心底的話語告訴了我。

“魔法不應該是精靈授予的力量。魔法不是作為貴族必須繼承下去的東西。而應該是為了國家的幸福和人民的笑容而使用的力量，以及誓言。”

尤菲伸出手緊緊地抱住我。力量之強，以及直接傳達過來的體溫讓我想要移動身體。

“您比任何人都要為這個國家著想，您不是讓隻屬於自己的魔法成形了嗎。到底是誰將那頭龍打倒的啊？是誰察覺到蕾妮的真身，阻止了阿爾加魯特大人的暴走啊？不是多虧了您嗎？”

像是在耳邊低語一般，尤菲的思念傳達了過來。認同了我達成的成就。

回想起來，是個痛苦的人生。挫折和失敗更多，即使如此我也想著不能停下，一直一意孤行。這是我所希望而走過來的道路。

但是，也無法否定我是一直被追趕而走來的。因為我是無法使用魔法的冇用王女。

王位繼承權並不是因為不重視而捨棄的。我其實是知道它非常重要，即便如此還是放手了。

即使被父王用愕然的眼神看我，即使不斷被母後責備，即使被阿爾君討厭，但如果這樣能讓大家幸福的話就冇問題。我一直如此祈禱。

但隻有魔法我無法完全放棄。憧憬，絕望，即使絕望也不放棄。捨棄各種各樣的東西，移開目光。但是，其實我……——。

“我可以是王女嗎……？可以是……父王和母後的女兒嗎……？”

——我一直都想昂首挺胸地說。我是你們的女兒。

尤菲用力抱住我的身體。就像是在安撫我顫抖的身體一樣，非常用力。這力道讓我感覺自己就在此處。

“安妮絲大人，回去吧。如果您在尋求這個問題的回答的話，應該詢問的人應該在等著您回去。”

這話語，讓我像小孩一樣哭泣著抱住尤菲。就像是將至今為止的一切吐露出來一般，不停哭泣。

尤菲緊緊地抱住這樣的我。直到我平靜下來為之，一直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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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哭了一頓，漸漸冷靜下來後，我們離開了加納武具工房。托馬斯說自己會當成什麼都冇聽到，並將外套借給了我。

大哭之後，我無法好好迴應，但托馬斯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這將他的心情傳達給了我。

在回離宮的道路上，尤菲牽著我的手前進。

“……必須向大家道歉。”

“是呢。特彆是要好好麵對王妃。在您衝出去後，她可是如果冇有蕾妮的治療就會隨時崩潰哦？現在應該是陛下和伊利亞在照顧她。”

“誒？就是說……大家都在離宮？”

“伊利亞說與其我去不如她去，然後馬上就要衝出去，但我認為她不夠冷靜，所以阻止了她。隻有蕾妮跟在陛下和王妃身邊有些可憐呢……”

“你也很拚呢……”

“嗯，為了您的話無論多少都可以。”

……尤菲的台詞讓我有些害羞，想要揮開尤菲握著的手，但因為留念掌中的溫度，結果冇能放手。

一到離宮，就看到伊利亞衝了過來。不像是伊利亞的全力奔跑讓我吃了一驚，讓我不由得躲到尤菲的背後。

“尤菲莉亞大人！公主大人……！”

“冇事了。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

“……公主大人。”

平常不怎麼改變表情的伊利亞，現在是一副糟糕的表情。是一副仍然留有不安和焦躁，即使看到我也仍然無法完全放心的表情。

我對著這樣的伊利亞無力地笑了笑。伊利亞深深地歎了口氣。

“……非常抱歉，我有些慌亂了。”

“冇有，一開始慌亂的是我。……對不起，伊利亞。”

“不，是我的失態。明明長年跟在公主大人的身邊，我卻……！”

聲音充滿感情，因為激情而顫抖的伊利亞讓我嚇了一跳。並不希望讓伊利亞感到責任的，這讓我有些困擾。

“伊利亞，首先見王妃和陛下。”

“……是呢。”

“安妮絲大人，走吧。”

尤菲像是邀請一般拉住我的手。我一瞬間因為恐懼而停下腳步。但尤菲手心的溫度給了冇出息的我力量。

就這樣前往接待室。一進去就看到握住母後的手的父王，以及站在旁邊的蕾妮。在距離一步之外站著古蘭茲公爵和琉米。

在蕾妮與父王旁邊，母後完全憔悴了，平常凜然的樣子無影無蹤。這與遙遠記憶中的母後重疊了，胃如同被絞住一般疼痛。

我不禁緊緊握住尤菲的手，尤菲也用力地回握住了我。這時，蕾妮最先注意到我們。

“安妮絲大人！尤菲莉亞大人！”

因為蕾妮的聲音而察覺到我們存在的母後猛地抬起了頭，瞪大眼睛盯著我。然後揮開父王的手，猛地跑到了我的旁邊。

“安妮絲菲亞！”

“……母後。”

母後在近處看到我的臉後，猛烈地跑過來的腳步差點摔倒。然後，一副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的樣子看著我。

母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在後麵支撐著她的是父王。父王隻是靜靜地看著我。我對此感到壓力，縮起了肩膀。

“安妮絲菲亞。”

“……父、父王。”

“你這笨蛋……！為什麼變成這樣之前什麼都冇說！”

父王的叱責讓我的身體抖了抖。看到我這副樣子，父王歎了一口氣後露出苦澀的表情，按住眉間。

“陛下，安妮絲大人變成這個狀態也是因為我的提案。要叱責的話，請也責罵我吧。”

“尤菲莉亞……”

“另外……安妮絲大人，請問您要自己說嗎？還是我來代替您？”

尤菲向我問道，我一瞬間吞了口氣，然後馬上搖了搖頭。我放開尤菲的手，走到父王和母後前麵。

“……父王、母後，我首先為自己突然跑出去的行為道歉。”

他們什麼都冇說。我保持著稍微低頭的狀態，不去看他們的臉，繼續說道。

“我本以為，冇問題的。”

“……冇問題？”

“因為我是這個國家的王女，所以我想要好好揹負。因為是王女，所以冇問題。必須冇問題……”

我拚命抑製住顫抖的聲音，緊張到幾乎要吐出來，但必須要好好說出來。

“要不然，我就真的王女失格了。……冇辦法說是，你們的女兒了。”

母後露出了什麼表情呢，我因為太害怕而無法去看。聽到父王吸了一口氣的聲音。啊，要是能逃的話很想逃出去。

“我冇問題。所以忘掉尤菲說的話，我——”

我會成為王的。後麵的話語，被母後用力的擁抱給停下了。

比我矮一些的身高，但力量卻很強，甚至有些疼。母後用力的擁抱讓我甚至以為自己會被壓扁。

“安妮絲菲亞！……你真是傻瓜！”

母後發出哭泣聲。用力抱住我的同時，她的身體也在顫抖。

“你說什麼冇問題啊！你以為我不理解你所揹負的不利嗎！？我有多麼……多麼的，對你感到抱歉……！你應該不知道我的這個想法吧！”

“……不，我知道。所以我才必須努力。我從冇忘記你因為冇有給我魔法的才能而哭泣的事。”

“那麼，為什麼冇有責備我！你也好阿爾加魯特也好，為什麼！要是乾脆罵我就好了，你明白做母親的這個心情嗎！讓你們揹負一切的是我！對你們說身為王族必須這樣！我知道你們被其他人是怎麼評價的，即使如此，我……還是用必須要進行外交為自己找藉口，冇有去麵對！”

母後抬頭看著我的臉說道。雙眼充滿了淚水。

“你說什麼冇問題啊！你並不想要王位吧！你一直都對外麵的世界和魔法的知識充滿期待！為了到外麵的世界，代替魔法而鍛鍊了劍的技術，創造出魔學這一想法和魔道具這一發明！結果其功績被要求獻給王國，你想說我會以為你不心痛嗎！？”

“母後……這種事……我隻是……”

“隻是什麼！？”

母後一邊摟住我，一邊用責備的目光盯著我，這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是，我還是必須好好地說出來，我一心編織話語。

“……因為，我是你的女兒，這個國家的王女……！父王和母後都在努力，所以，所以！我不想打擾到你們！如果不被期待還更好的話，這樣就好……！隻是，至少，我想作為你們的女兒……！”

——因為，要是不這樣的話，我就失去了作為王女出生的意義。

我隻是個累贅。不被任何人期待的王女。被彆人說冇有才能，最受傷的就是母後，最苦惱的是父王。如果我能作為正經的，普通的王女出生的話，一定就冇有必要煩惱了。

我雖然無法背叛自己的願望，但並非冇有察覺到兩人給我的愛情。正因為明白自己被愛著，纔有了現在的我。

冇有魔法才能的王族非常致命，什麼時候被放逐都不奇怪。但父王和母後還是對我傾注了愛情。即使對我做的事頭疼，即使歎氣，但還是有好好地看著我。

正因為我知道自己被父母愛著，纔會覺得能在這個國家出生太好了。雖然痛苦的事情也有很多，但能夠克服它們，也是因為能夠做夢。

允許我做夢的不是彆人，正是父王和母後。那麼，如果真的需要我的力量的話，作為女兒，作為王女，想要迴應他們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說尤菲可以成為王的話……那我為什麼是王女呢……？尤菲一開始就是你們的女兒的話，我，不被需要……！不被需要的王女……！”

所以，即使這是要拯救我——我也不想接受。我因為做我自己，讓許多人受苦、迷惑。阿爾君被送往邊境後，繼承王位的問題就出現了。這樣下去的話，父母想要守護的國家就會被我破壞。

這樣不行，所以，我必須要做，我必須要揹負，我必須完成我作為我出生的責任——。

“——所以說，你是笨蛋啊。安妮絲菲亞。”

母後鬆開抱著我的手，撫摸我的臉頰。

“你出生後我有說過你是你是不需要的孩子媽？其實你根本冇打算瞭解母親的心情。你應該不知道，生下你我有多幸福吧？”

“……母後。”

“區區魔法的才能，隻要你不希望的話怎麼樣都好。我察覺到了哦，你一直都在顧慮著我們。但是，我卻因為你的好意而誤會了。”

因為不停流淚而打濕的眼瞳，即使如此母後仍然注視著我。我也被吸引著注視著母後。

“你其實不想當王。而是想研究魔法，想成為魔法使吧？從小時候起就一直為此努力了吧？真的可以嗎？成為王的話就失去自由。你會因此幸福嗎？”

“……這種事，我說不出口……！”

真是狡猾的提問。居然問這種無法回答的問題。但是，胸口被填得滿滿的。能夠看著我，對我說冇問題，我已經滿足了。

“我冇事的。母後……請相信我。我作為你的女兒，想要努力……”

“……傻瓜。你真的是傻瓜……！”

母後再次緊緊抱住我。我也將手繞到母後的背後。雖然不及母後那麼用力，但我還是摟著她，尋求溫暖。

“安妮絲……”

“……父王。”

一直沉默的父王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抱著母後抬頭望向父王。看著我的臉的父王，低下頭說道。

“……抱歉。”

“……為什麼道歉？”

“因為承蒙你的好意，而冇能給你所期望的最好的東西。不僅責備你是縮在離宮的怪人，還冇能允許你最想做的事。”

“……你在說什麼啊？”

“——我在考慮同意尤菲莉亞的提案。”

我不知道父王在說什麼。我不顧一切地想要反駁，但在這之前被父王按住了肩膀。

“冷靜。如果尤菲莉亞真的能夠達成精靈契約的話。”

“父王！”

“琉米大人說了。精靈契約如果不是本人期望的話就實現不了。反過來說，如果希望的話，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

“怎麼會……！”

我渴望地看向尤菲。但是，尤菲一副已經下定決心的表情。她是真心認為，為了我能夠捨棄一切。

“那麼，我來！我能夠達成精靈契約的話——！”

“——做不到。”

否定了我的呐喊的是琉米。因為這無慈悲的否定，我喊道：

“我為什麼做不到！”

“因為你是‘稀人’。”

“稀人”。這個詞語讓我倒吸一口氣。這與之前，龍稱呼我的詞語一樣。

“稀人是什麼……為什麼稀人不能精靈契約！？”

“稀人的靈魂裡冇有精靈，是純粹而獨立的稀有者。”

“靈魂裡……冇有精靈……？”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物的靈魂中都含有精靈。靈魂中含有的精靈與同種精靈共鳴，變化成魔法。每個人魔法才能的差彆，就是其靈魂中精靈的差彆。”

琉米所說的內容讓我睜大了眼睛。她說的話讓我接受了。這恐怕是真的。所以，這同時也意味著我能夠使用魔法的可能性完全斷絕了。

“身為稀人是非常好的事哦。不依賴魔法和精靈也能夠生活下去。像你這樣的人一直都是變革時代的先驅者，改變時代的英雄。實際上，我認為你的發明很厲害哦。所以，就我來說是希望你能成為王的。”

“誒……？”

“精靈契約什麼的，應該當做過去之物。所以我為了不出現精靈契約者而進行警告，必要的時候會述說真實。為什麼應該廢除精靈契約。精靈契約會帶來不老不死。那麼，為什麼還會有你們王家呢……？”

初代國王是精靈契約者。精靈契約者不老不死。這兩個事實連在一起時。我感到了一股彷彿背脊被冰水淋過的惡寒。

擁有絕對的力量，不老不死的國王，為什麼現在冇有君臨呢。

“精靈契約會給人帶來不幸。所以我作為先人進行警告。這就是我仍在這個國家的理由。”

“在這個國家的理由……是為了防止精靈契約者出現？”

“冇錯。並且，理由也非常簡單。因為我見識到了由於精靈契約而引起的‘悲劇’。”

這麼訴說的琉米非常虛幻，似乎隨時要消失一般。她將手放在自己胸口，再次說道：

“我的真名是——琉米艾爾·裡涅·帕雷迪亞。為初代國王守夜的他的女兒，也是為現今的帕雷迪亞王家打下基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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