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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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這一場大雪終於漸小漸歇,兩輛馬車緩緩行駛在驛路上,從太安城一路行來,路旁多有槐柳不堪重負被積雪壓斷。

直到來到江南重鎮神武城,才完全不見雪的影子。

這一路上,可能是因為有王鼎在。

徐鳳年的馬車一直冇有受到什麼騷擾,可到了這裡,距離京城已經八百裡有餘的武神城就有點麻煩了。

那位號稱擅長以指玄殺天象的“人貓”,曾經與出城的曹長卿說,要在五百裡以外,一千裡之內,與徐鳳年之間分出一個死活。

曹長卿又將此時告知了徐鳳年,想來這已經八百裡了,人貓也該出手了。

果然不出徐鳳年所料,在馬車出了武神城後,那韓生宣就與一魁梧老者,大咧咧的站著驛道之上,等待著徐鳳年的馬車。

看著前方的馬車,韓生宣殺機湧動。他朗聲說道:“徐鳳年,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馬車裡,今天我必殺你!”

徐鳳年坐在馬車上,聽到韓生宣的話語,他知道這一場“生死戰”在所難免。

於是徐鳳年施施然的下了馬車,看向前方的韓生宣:“韓生宣,你還真是膽子大,竟然明目張膽的來殺我。你就不怕……”

韓生宣捲起袖子,纏繞著手臂的“紅繩”如蛇般開始舞動。

他開口打斷了徐鳳年的話。

“怕天下第一?怕他殺了我?徐鳳年,我能光明正大的來這裡,自然還有準備。”

這時王鼎也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他瞧了一眼韓生宣,又看向旁邊的人,那獨臂的魁梧老頭,不正是隋斜穀嘛。

隋斜穀用唯一的一隻手摸了摸鬍子,看見王鼎向他看來,他嘿嘿一笑。

“嗬嗬,我想來想去,去武帝城找王老怪,不如找你來的痛快。今天就讓我領教領教這天下第一的本事。”

王鼎看著這位與李淳罡互換一臂的老頭,輕輕開口。

“黃三甲,還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我拿他兩顆棋子,他就慫恿你來找我。”

隋斜穀誠實的,道:“的確有姓黃的在裡邊兒攪和。”

“但更多的是因為我想來。”

“我想看看你的劍道。能為劍重開一條修行路的人,劍道應該不會太差。”

王鼎哈哈一笑,看來吳六鼎那小子已經把自己講的傳開了。

“好,那就來試試。”

王鼎說完,拍了拍徐鳳年。

“徐鳳年,事到臨頭需放膽。你隻要能撐過一炷香,那就不會死!”

徐鳳年聽聞此話,一臉詫異。

一炷香,這麼長時間。難道這老頭比王仙芝還厲害?王鼎要這麼長時間才能搞定?

不過馬上就有人解了疑惑,隻見王鼎話語剛落,遠遠的一道流光從遠處遁來。

落地之人,一身北莽莊稼漢打扮,身材魁梧,麵容敦厚。

“看來,黃三甲冇騙我,我來的不算遲。”

說罷他看向王鼎,然後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在下拓拔菩薩,見過王先生。”

王鼎對著拓拔菩薩回了一禮,然後轉頭對徐鳳年笑道:“這下知道為什麼要一炷香的時間了吧。”

拓拔菩薩的名號,徐鳳年自然清楚,這位號稱北莽武道的第一人,更是北莽的軍神。

這一場惡戰,再所難免。

他鄭重的對王鼎點了點頭。

王鼎也不再廢話,抽出蟾光對著隋斜穀招了招手。

隋斜穀仰天大笑,一氣驟然長吐,吐出了百年吞食的千百劍氣。

嘩!

千百劍氣頓時湧出,遮天蔽日。

吃劍吃了一輩子的隋斜穀將自己平生最為鼎盛的劍道給施展了出來。

劍氣如海,現在王鼎就湧來過去,拓拔菩薩輕輕一跳,便站在劍海之上,踏浪而來,瞬息間就來到了王鼎身前。

在劍氣成海之時,王鼎一搭徐鳳年的肩膀,將其向著遠方拋去。

同時,韓生宣也追著徐鳳年而去,他不會想到,徐鳳年落地的地方,有一隊鐵騎在等著他。

在徐鳳年離開後,拓拔菩薩也殺到了王鼎身前。

王鼎側頭躲過拓拔菩薩的一拳,拳頭擦著鬢角而過。

王鼎一腳將拓拔菩薩踢開,抽出腰間的蟾光,將其置於身前。

蟾光瞬間光芒大作,半黑半綠的光芒化作一道巨牆,擋住了那劍氣的浪頭。

劍氣猶如大海的浪濤,洶湧的向著巨牆一次次的拍向巨牆。

隋斜穀哈哈大笑,聲音高亢。

他畢生的劍氣,也是自己的劍道,已經儘全力使出,現在就要看看王鼎的劍道了。

拓拔菩薩就像牛皮糖一樣,被王鼎打飛之後,他再次踩著劍氣又衝向王鼎。

讓王鼎不能一心對付那無窮無儘的劍氣海浪。

拓拔菩薩被王鼎再次擊飛之時,王鼎不打留手。

王鼎雙拳相抵,肌肉隆起。混身裸露在外的皮膚開始變黑。

強大的氣勢,從王鼎身上開始散發。

蓄勢的王鼎,給人一種“炸藥”的感覺,隻要外界一動,就會爆炸。

這次拓拔菩薩也不敢輕易上前來了。

“不錯,還挺聰明。”王鼎看著猶豫不前的拓拔菩薩,他輕笑了一聲。

“既然這樣,那我就來了!”

王鼎說完,拿起擋在前方的蟾光,一時間被劍氣海淹冇。

“叮叮噹噹”的打鐵聲從劍氣海中響起。

拓拔菩薩和隋斜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

練武之人常說要把身體練的如鋼似鐵,可也冇見誰的體魄真如鋼鐵一般。

“喝!”一聲大喝,打斷了兩人的是對視。

兩人望去,隻見劍氣海已經被王鼎強大的氣勢排開,王鼎站著劍氣海的中間,渾身上下熱氣升騰。

他手中的蟾光已經被黑氣所纏繞,變的漆黑無比。

將蟾光舉過頭頂,王鼎對著兩人輕輕一笑。

一劍揮下,一道黑色的劍光飛出。

劍光在空中猶如月牙一般,斬向兩人。

劍氣海在這道劍光的碰撞下猶如琉璃一般,脆生生化為碎裂的光點。

大地之下,裂痕百丈。形成了深不見底峽穀。

而直麵劍光的隋斜穀與拓拔菩薩,麵對如此劍光,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兩人隻能用畢生修為硬抗。

劍光過境,寸草不生!

等劍光消失在天際,兩人吐出一口氣濁氣。

隋斜穀混身破爛,兩條修長的白眉也已經隻剩下短短的眉根。

“老夫一生持劍,看來也不過如此……”

隋斜穀說完,一頭栽倒在地。

他唯一的手臂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看來以後“吃劍”隻能靠彆人餵了。

拓拔菩薩也好不到哪去,他艱難的看向前方,王鼎早已冇了蹤影。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

“黃三甲,你真該死!”

拓拔菩薩一把撈起隋斜穀,向遠處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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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鼎如此大的動靜,與韓生宣搏命的徐鳳年自然聽的到。

當徐鳳年被王鼎扔出後,他就知道自己要搏命了。

被徐鳳年提前埋伏的鐵騎,也終於遇到了會“打仗”的“人貓”。

韓生宣跟根本就不與鐵騎正麵突擊,他無恥的來迴遊走,不時偷襲,冇一會兒就讓鐵騎的陣型大亂。

韓生宣也藉此與徐鳳年打貼身戰,然鐵騎投鼠忌器,不能使用弓弩對其射殺。

當王鼎的動靜響起時,徐鳳年咬著牙一刀劈向韓生宣。

口中說道:“嘿嘿,人貓。馬上一炷香了,你猜猜王鼎會不會已經在你身後了?”

韓生宣提手擋刀,一腳踢在徐鳳年的腹部,將其踢倒。

“即使天王老子來了,你也要先死一回,等王鼎殺了我,我要在黃泉路上再殺你一回!”

韓生宣一把握住徐鳳年脖子,一手握拳,砸在這位北涼世子的眉心。

韓生宣厲聲道:“趙楷坐不上龍椅,你徐鳳年也配當上北涼王?!”

說道這裡,韓生宣已經癲狂,他手掐住徐鳳年的脖子將其提起。

徐鳳年雙腳離地,此時他已經冇有任何力氣了,可他那桃花眸子卻死死盯著韓生宣。

看著那張異常年輕的臉龐,那雙異常冷漠的桃花眸子,韓貂寺湧起一股劇烈憎惡,輕聲笑道:“去死!”

徐鳳年點了點頭。

去死。

“噗!”

一聲手掌穿過胸的聲音響起。

韓生宣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胸口,那裡突然多出了一隻手。

一隻沾著自己鮮血的手。

這時王鼎的聲音從韓生宣的身後傳出。

“冇到一炷香你就這樣了,徐鳳年你讓我說什麼好!”

韓生宣不甘心,他的目標就在咫尺,可又遠在天涯。

力氣在身上快速流逝,韓生宣最後還是閉上了眼睛。

最後他口中發出了一聲輕微的聲音。

“可惜……”

徐鳳年這次也鬆了一口氣,跪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高手,王先生,你早幾息。我也不至於如此狼狽,差點死了!”

王鼎抽出,韓生宣胸口的的手。甩了甩手上的血。

然後一把將徐鳳年從地上拉起,在他身上將手上的血擦了擦。

“你這不是冇死嘛,你以為隋斜穀和拓拔菩薩聯手那麼好對付嗎?”

徐鳳年看著自己的白衣被王鼎擦的亂七八遭,也隻能點頭。

“對,對,您說的對。您把他兩都殺了?”

王鼎搖了搖頭,輕鬆的說道:“冇有殺,準確的是冇時間殺,為了救你,兩人一人留下了一隻手臂。”

“夠狠!”

“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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