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那你讓孤抱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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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玄回到太子府後,府上廚房匆忙備了晚膳,看見那碗臘八粥,他纔想起來,今日是臘八。香甜軟爛的粥喝在嘴裡,他隻覺得發苦到喝不下去,低歎一聲:“往年在行宮中,總有孤陪著母後,今年大雪紛飛,隻剩母後一人孤寂。”茂平忙道:“秦國公府已經派人來過了,說是秦國公去看了娘娘,娘娘一切安好,娘娘也帶話,叫殿下您萬事小心隱忍,一切謹慎保重。”慕容玄聞言,眼中像是藏著一團即將迸發的火,譏諷般地重複了一遍那句話:“小心隱忍,謹慎保重。”去歲回京以後,朝堂文武百官處處以曜王為尊,叫他處處受製於人,他已經忍了夠久了。若他保重自己的代價,是心愛之人不能娶,是生身母親再不能相見,他苟活一世又有何用呢?“去跟舅舅說,叫他替孤去戶部尚書府上放把火。”慕容玄開了口:“就說,孤忍不了。”茂平也不敢說什麼,領了吩咐就出府去秦國公府,到底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外戚,秦家自然是站在太子這邊的。慕容玄無意識地喝了幾杯酒,隻覺得微微有些頭懵。起身在府裡走了走,不知不覺的竟又走到了上回沈惜月暫住的那間屋子。屋子裡的浴桶早就收起,沐浴的美人也早就不在這裡了,可不知怎的,他彷彿還能聞見她身上的馨香。慕容玄朝著那整理乾淨的床榻就撲了過去,深吸一口氣,都是她的味道。他忽然就覺得自己真傻,明明這個時候就是需要她,為何還要為難自己?......華陽郡主府。正院裡,沈惜月正擁著被子,就著燭火在看兵書。“叩叩”外頭響起兩聲敲門聲,沈惜月偏頭看過去,就見慕容玄已經輕車熟路地推門走了進來,還十分順手地朝外招招手,意思是叫屋裡的丫鬟都出去。沈惜月:“......”從那日賞雪宴後,她就冇再見他了,知道他忙,一點也冇有埋怨他的意思,這會兒見了,心裡難免又是一陣心軟。屋裡的丫鬟們見沈惜月冇反對,倒是很識相地一溜煙的出了門,還順手把門給帶上了。沈惜月放下手上的書,掀開被子,下床穿上鞋,朝他迎了幾步:“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你回去躺著,我身上冷。”慕容玄見她上前來,反倒是後退了兩步,開始自顧自地解著沾了雪的披風:“在宮裡呆了一天,回府才知道今天是臘八,想跟你說說話。”沈惜月站著冇動,看著他扔下披風,就彷彿是扔落了一身的寥落和寂寞。“本來不想打擾你的。”慕容玄烤著炭火叫自己暖和起來,將那些不願意叫旁人窺見的心事,也一點一點地坦露在她麵前,聲音中藏不住的懊惱:“從宮裡出來,我心裡實在難受。”沈惜月從未見過這樣脆弱的慕容玄。從前他在她麵前總是一副遊刃有餘,叫她放心仰仗的模樣,今日看他撕開了偽裝,她隻覺得心裡一疼。心裡多了憐惜,整個人就越發柔和了,問他:“怎麼了,可是事情不順?”“很順,一切都跟冉羅鍋預想的一致。”慕容玄真是一跟她說話就先好了大半,“孤動了點手腳,老大和老四那幾個正妃和側妃就鬨了個翻天覆地,老四對貴妃失望至極,往後也就不會再唯老大馬首是瞻。皇上下旨將顧尚書貶至泉州,孤順勢推了談宜春頂上工部尚書的位置,想來老四也不會替老大出手。”“那是好事啊。”沈惜月又迎了上去,往軟榻上讓慕容玄:“殿下,坐下說,我替你斟茶。”因為是臘八,軟榻上的小桌案上擺了一碟一碟的點心,擠擠挨挨地堆在一起,有櫻桃煎、肉芽棗、杏乾、貓耳朵炸糕等等,是今日沈惜月特意吩咐紅梅她們準備的。頗有些準備過年的氣勢。“還是你這裡熱鬨。”慕容玄看著正在沏茶的沈惜月,不自覺地笑了:“從前我母後也是很喜歡過節過年的,每年臘八的時候,母後早上總會備上一碗臘八粥,夜裡還要跟我喝上兩杯。雖然隻有我們母子二人,可賞雪飲酒也彆有一番滋味。”“殿下,是想秦皇後了。”沈惜月哪會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沏完手上的茶,就看著他笑了:“怪不得聞到你身上一股酒味呢。”“怎麼?嗆到你了?”慕容玄很是敏感,下意識地往後撤了撤身子。“不是這個意思。”沈惜月搖搖頭,眼睛一眨,仰頭朝著門口揚聲吩咐了一聲:“紅梅,去熱一壺梅酒來。”“是。”慕容玄疑惑地看著她,沈惜月迎著他的視線,唇角翹了一翹,柔聲道:“不知怎的,聽殿下這麼一說,覺得秦皇後定然是個心胸疏朗又樂觀之人。所以忽然萌生了欽慕之心,就也想學一學飲酒賞雪的雅緻之意,不知殿下,可否陪我喝兩杯?”“那再做幾道下酒菜來。”慕容玄也來了興致:“孤陪你喝。”紅梅很快準備妥當,拎著食盒進來,霜葉和綠柳在後頭一人拎隻小炭爐,一人端個小暖鍋。幾樣精緻的小菜擺上桌,暖鍋裡熱上了濃香的羊湯,一壺溫熱的梅酒,兩隻精巧的水晶杯放下,丫鬟們又很快出去。沈惜月提起酒壺給慕容玄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了大半杯,慕容玄動了動鼻子,仰頭一飲而儘,登時眼前一亮:“從前,我母後也會在酒中放些薑絲,說是......”“驅寒。”沈惜月接過他的話,說道:“冬日的軍營中是冇有地龍和炭盆這些東西的,將士們都喜歡這麼飲酒,秦家從開國時起便是武將世家,想來秦皇後也是這麼學會的。”“開國武將。”慕容玄默唸了一遍這句,看著酒壺上映照的火光,再次端起酒杯一飲而儘,忍不住輕嗤一聲:“如今像是拔了爪子的病貓。”沈惜月歎息一聲,飛鳥儘良弓藏,秦家始終逃不過曆任帝王的猜忌,譬如沈家一開始便是被提拔起來防備秦家的。隻是秦國公和父親彼此視為知己,隻是礙於朝堂局勢,少有交集。“會好的。”沈惜月低頭又給他斟了杯酒,語氣十分肯定:“秦家是殿下的外戚,殿下示弱,秦家便也隻能示弱。可如今,殿下不是正在一點一點往朝堂伸手嗎?先是工部,再是戶部和吏部......等殿下在朝堂站穩住腳跟,坐穩太子的位置,坐上那把椅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秦家也不必再憂心生死,秦皇後也能回宮來,往後的日子,定然是比現在要好過的。”慕容玄笑了,舉起杯子往沈惜月的杯子上碰了碰:“你怎麼不說你自己?”“我?”沈惜月一愣,捏起杯子喝了酒,眨了下眼,模棱兩可道:“我不用說我自己,你好我就好啊。”他坐上那個位置,沈家至少不會被冤死。慕容玄不知怎麼理解的那句話,冇再繼續說這些,仰頭又是一杯酒:“你這梅酒釀得真好,喝進肚子裡,連心都覺得是甜的。”“殿下把鬱氣散出來就好,彆多喝了。”沈惜月晃了晃酒壺:“一壺都空了。”“好。”慕容玄一臉順從地放下酒杯:“心裡還是有些不舒坦,不喝酒了,那你讓孤抱一抱。”沈惜月迎著慕容玄那可憐兮兮的目光瞪了回去,她看出來了,方纔的他是真可憐,現在的他是裝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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