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幾顆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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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順行刑的法場設在菜市口。無他,這裡生意興隆,文化昌盛,眾多客棧茶樓雲集,商鋪酒肆林立,終日行人不斷,熱鬨非凡。人犯在此處斬首,極大地起到了殺一儆百的警示作用,又能口口相傳,叫百姓知道,大順律法公正嚴明。冷風蕭瑟。沈惜月和慕容玄同乘一輛馬車,說著閒話,不緊不慢地趕到法場時。纔到午時,百姓們已經在法場外裡三層外三層地聚集起來了,人群中議論紛紛。“你們說這文遠侯府是不是風水不好啊?嗬,這兒子成婚當日,差點把新娘子燒死,這纔多久啊,老子又被查出來犯了事要斬首!”“什麼叫風水不好!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兒子欺負人姑娘,他文遠候就更不是個東西了!你們知道他犯的什麼事嗎?說出來啊,嚇死你們!”“什麼事?你倒是快說呀!就彆賣關子了!”“他呀,打著人家大皇子的名義,在江南開妓院!養了好些會伺候的美人,一個個地送到那大臣府上,拉攏地方官呢!結果這事被太子給查出來了,這才知道,原來呀,這文遠候,他實際支援的是四皇子!你們說,他是不是該死!”“唉喲這一連串的皇子,把我都給聽糊塗了,不過你彆說,這文遠候心眼子可真夠多的,該死,真該死......我還聽說啊,江南的事可不止妓院!還有那阿芙蓉膏,那玩意兒,誰要是沾上一點,一輩子可就毀了!多虧太子給查出來,銷燬了!”“說得對,他是真該死啊!怎麼能做出這等喪儘天良的事呢!皇上呀,就該誅他九族纔是,才殺一個文遠侯,實在不解恨的!”“那哪能呀!要真是誅九族,宮裡那位貴妃娘娘,怕是也性命難保咯!”“噓......這話也敢說,你不要命啦......要是叫官差聽見,可是要捉你去坐牢的!”“是是是!不說了不說了......唉,你們知道嗎,今日還有個女犯人,聽說啊,就是齊世子原先那個相好......”到處都是在議論聲,你一言我一語地拚湊著事情的真相,批判著將一切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的文遠候。馬車駛過人群,直接停進一間酒肆的後院,沈惜月下了馬車,一路隨著慕容玄往裡走,又一路被裡頭的店小二帶著往上,直到一處雅間門口。一路上連個人影都未碰見。店小二推開門,略略行了個禮便退下了。沈惜月進去瞧了瞧,發現這間雅間位置不算是最好的,但是極為講究,一麵窗戶正對著法場,一麵窗戶對著走廊上有人過來過去的方向,還有一麵,則對著酒肆的大堂。這幾麵窗戶能將裡裡外外瞧個清清楚楚,卻又不會叫人注意分毫。沈惜月一邊感慨,慕容玄實在心細,裡頭的茶點吃食都是早已佈置好的,沈惜月一邊吃茶,一邊透過窗戶觀察著法場,餘光還能看幾眼酒肆大堂中的美人起舞。不曾想,卻看到個熟人。齊珣上次捱打受傷的筋骨似乎還未養好,坐在輪椅上,被一個丫鬟推著往刑場裡頭走,許是有人認出了他是文遠侯府世子,自發地給他讓出了一條路來。沈惜月透過窗戶,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多日不見,齊珣像變了個人一樣,原先那副清雅如玉的臉,忽然變得浮腫起來,眼睛也像是哭多了,又紅又腫,鬍子拉碴,頭髮蓬亂,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了一樣。身後推著他的那個丫鬟,沈惜月也是認得的,是自小在他書房裡伺候的丫鬟雲秀,前世也曾是他的寵妾。齊珣懷裡還抱著一罈子酒,目光直直地盯著刑台,似乎是要等著一會兒給他爹送上一碗上路酒。沈惜月不過看了幾眼,就慢吞吞地收回視線,轉而看向了刑車要駛過來的方向。真期待啊。刑車是從天牢中駛出的,一路出了午門,要過斷魂橋,最後再到這菜市口。江南一案中,皇上下了令,所有牽涉其中的官員,皆是就地問斬,京城中,慕容玄帶回來的人證妙嫣和秦晴被賜毒酒留全屍,文遠候齊益均和顧芷蘭二人,則要當街問斬。一片激動的叫喊聲中,刑車總算出現。“唉喲,來了來了!”“喪心病狂!天理不容!”“該殺!該殺!”一片叫好聲中,唯有齊珣痛哭不已,他淒厲地喊著,“爹!爹啊!”刑車一前一後地駛進刑場,隨行的官兵打開囚車車門,將一身囚衣的齊益均與顧芷蘭拖出來,帶上行刑台。許是聽見了那句爹,齊益均微微側了頭,看了一眼齊珣的位置,嘴唇一動,渾濁的雙眼落下一行清淚:“珣兒......好好活著......”“爹!”齊珣捧著懷裡的酒,一身的筋骨不足以撐著他站起來一步。“好了好了!”押送的官兵絲毫冇有耐心,有意無意地提醒著:“齊侯爺,已經到這了,就省省心吧,可彆再把令公子給牽連進來了!有什麼話,留著下輩子再說吧!”“唉......”齊益均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點點頭:“知道,老夫知道......”他跪在地上,緩緩地低下了頭,等待著行刑的那一刻,身後的顧芷蘭,也被押上前來。齊珣又開始哭喊著:“芷蘭,芷蘭!”隻可惜,顧芷蘭一言不發。沈惜月透過窗台,眯著眼死死地盯著顧芷蘭,想要看清她的臉,可顧芷蘭卻從始至終都隻是低著頭,似乎一副認命的模樣。一旁的慕容玄見她滿臉緊張,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伸手輕輕地將她攬在自己的懷裡:“馬上就到午時三刻了。”沈惜月冇說話,而是往後靠在他懷裡,伸手輕輕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外頭刑場上,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啟稟大人,午時三刻已到,刑犯已驗明正身,行刑否?”“行刑!”手起刀落,齊益均人頭落地。外頭齊珣已經從輪椅上跌坐在地上,哭喊著趴在地上去撿他爹的人頭。沈惜月看著行刑的劊子手,已經重又拎起手上行刑的砍刀,懸在顧芷蘭的頭上,而後又重重落下。那張曾在她噩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臉,如今滾落在地,沾滿黃土。沈惜月控製不住的手腳冰涼,抓著慕容玄的手越來越緊。慕容玄一開始還以為她是被嚇到了,後來越發覺得不對勁,她渾身控製不住地發抖,連牙齒都在打戰。他忙俯身,緊張地問詢:“惜月,你怎麼了?”沈惜月哆嗦著,那本該要消散的恨意重又回到她身上,迅速往四肢百骸蔓延,掌控著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靜。她喉頭緊繃著,直到慕容玄強行給她灌下一口熱茶,才叫她勉強可以說出話來:“她......她......她不是,她不是顧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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