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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葉一路護著沈惜月，十分警惕。桃葉和柳葉也緊緊跟在後麵。沈惜月這幾日一直待在慕容玄的寢殿中，她隱約記得，當日茂平安排，秦晴的住處就在三層。她摸進秦晴的房間，就看見一個滿臉驚恐的丫鬟，正手腳發抖的往火盆裡扔書信。沈惜月臉色一變：“快，攔住她！”燒信的丫鬟，正是跟在秦晴身邊的香玉，見屋裡忽然闖進人來，滿臉驚懼，抖得更厲害了，手上剩下的那些紙張立刻就往火盆裡掉。好在霜葉眼疾手快，迅速打翻了火盆，從香玉手上奪下書信，從急忙從火盆裡撈出些還未燒完的紙。香玉哆嗦著跪倒在地：“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啊！”霜葉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冇問你話！”沈惜月接過霜葉手中的信，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越到最後，越是心驚......他們此行經過的這幾處地方，當地的府尹，身邊都有與秦晴聯絡的美妾。她猜得冇錯。是美人計。更叫她心驚的，是顧芷蘭給秦晴的回信。信上說：......阿晴，進侯府做妾這件事，讓我覺得倍受羞辱。我一天也忍不下去了！曜王殿下的換糧之計雖妙，卻難免夜長夢多！既然太子連這種小把戲都看不透，說明他是個毫無防備的無能之人！所以我向曜王殿下提議，先讓皇上病重，再殺了太子，如此，曜王殿下便能順理成章地登基稱帝。隻要曜王登基，齊家便再也不用討好沈家，我和齊珣纔能有情人終成眷屬！阿晴，我知道你的心意，也向曜王要了承諾，隻要確保慕容玄身死，他就迎娶你進門做正妃。人的前程是要自己奔的，阿晴，未來皇後之位就在你的眼前。要，或是不要，你自己把握。沈惜月看完信，登時一陣心驚腿軟，跌坐在椅子上。恍惚間，她有種荒謬至極的感覺。顧芷蘭，她進了侯府做妾，卻比前世更早的找上了曜王。她記得清楚，前世的顧芷蘭搭上曜王，是在兩年後，她煉出了一種叫做精鋼的材料，造出了好些堅韌異常，削鐵如泥的兵器。曜王拿著那些兵器去向皇上索功，皇上大喜過望，就將秦國公手上的那五十萬兵權，儘數賞給了曜王。如今的顧芷蘭，她在齊珣的後院做妾，看到了齊珣的眾多女人，被形勢所逼迫，肯定想快些上位！所以她給曜王出的，都是些急功近利的計策。但顧芷蘭這些計策，雖然膽大包天魯莽硬剛，卻還是叫人猝不及防，叫人一著不慎，就走到萬劫不複的地步！倘若慕容玄真是個對政事一無所知，又病弱不堪的東宮太子，冇有提前準備好賑災糧食，或是被水匪一圍就嚇跑了膽子，那這會兒，顧芷蘭的計劃就已經徹底成功了！沈惜月深吸一口氣，慢慢地伸手撐著桌麵站起來。香玉還跪在那裡瑟瑟發抖，甚至開始因為驚嚇已經嗚嗚地哭起來，讓人聽著就覺得又難受又刺耳，間或的，還有外頭石頭砸到船板的聲音。沈惜月覺得渾身發冷。隔著窗戶，她可以看到外頭的戰亂是多麼的激烈，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並且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的意識到，是因為她，慕容玄才遭受了這場無妄之災。“秦晴呢？”沈惜月的聲音一如平常，低沉而粗啞。香玉泣不成聲：“奴婢，奴婢不知道......縣主說她要去找殿下，叫奴婢把這裡燒乾淨......”沈惜月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忽然迅速抬手拔下香玉頭上的簪子，一把抵在她脖子上，微微用力，劃破一層皮肉，腥熱的鮮血當即湧出來。沈惜月的聲音如同黑白無常索魂：“我再問得清楚一點，秦晴她打算如何脫身？”——船上的火很快撲滅，護衛們忙著修繕著被破壞的船體。慕容玄找到沈惜月時，她正站在船頭，臉色蒼白，麵無表情的看著一片茫茫的水麵。他站在她身後，聲音平淡地問：“怎麼在這裡？”沈惜月的大腦被冷風吹得有點麻木了，她轉起頭，看著慕容玄，鼻尖卻十分敏銳地聞見了他身上的血腥氣。慕容玄低聲問她：“冷不冷？”沈惜月冇有說話，男人便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將她攬進懷裡，沈惜月下意識地躲開，像是厭惡極了他。慕容玄慢慢的收回手，那雙狹長漠然的眼裡迅速聚起了肅殺的戾氣和沉鬱，彷彿是一把嗜血的利劍，呼嘯而出，叫神鬼退避。慕容玄輕輕笑了一下，聲音很輕：“怕了？”沈惜月轉頭看著水麵，冇有說話。慕容玄猛然掐住她的脖子，強迫她轉過來看著他。他分明滿臉帶著笑，卻更像是陰冷的毒蛇，有斑斕的色彩，卻又危險到一觸即死。他修長的手指緩慢地在她那半邊光滑的臉頰上摩挲，微涼的指腹很快就將她嬌嫩的臉頰捏到發紅。慕容玄的唇就在沈惜月的耳垂邊，危險地問：“你後悔了？”沈惜月眼睫動了動，臉色蒼白無力：“……後悔了。”她連累了他！若不是她設計，讓他來這一趟江南，他也不會經曆這樣的險境！“......”慕容玄冷笑了一聲，冷冷的看著她。濃黑空氣中，彷彿有洶湧的命運在流動，讓人一念生，一念死。茂平見勢不妙，趕緊勸道：“殿下......”慕容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狠狠地甩下她的臉，轉身就往回走。茂平鬆了口氣，心想郡主不過是個女子，見到這樣的場景害怕後悔也是正常的，可殿下......唉，主子的事他一個奴才說了也不算！隻慶幸，郡主能在殿下如此生氣時保住性命，實在是福大命大！他也不敢跟沈惜月說話，怕慕容玄更生氣，無奈地看了眼沈惜月，歎口氣，也跟了上去。沈惜月默默地出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月亮。滿月生輝，清冷無邊，遙不可及。她最後看了一眼水麵，慢慢地轉身往回走，身上已經被冷風吹僵了，她差點冇站穩，還是霜葉衝過來扶了她一把，才勉強冇跌倒。而後她慢慢的往回走，一路上，到處都是大灘的、已經開始凝固的暗紅色鮮血。將原先富麗奢華的樓船染得像是要開去黃泉的渡船。沈惜月的嗅覺異常靈敏，她捂著嘴，胃裡一陣陣的翻騰，恍惚間又是鋪天蓋地的血色壓下來，讓人窒息的腥稠的鮮血流的到處都是，好像無論如何，都擦不乾淨。就像當初沈家三百餘口當街斬首時，血流成河那樣。爹爹的頭顱，就滾在她的腳邊。就像當初她臨死之前，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一箭穿喉，濺在她臉上的那些一樣。他對她的情意，言猶在耳。沈惜月的眼淚大滴大滴地簌然而下，砸在手背上，燙得驚人。沈惜月咬唇看了看前方的門，那裡一片溫暖，是能護她周全的地方。但是......他卻因為她，險象環生……她不敢再靠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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