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人心有疑誓洛水5黃河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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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8章

人心有疑誓洛水5黃河之盟

慕容垂被分陝關西的訊息,不吝於甚至遠遠超過魏國一係列的大事件,燕國的皇權很強,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願意讓一個宗王去裂土分王,這麼慷慨的行為,就算是邦周時期也不曾多見,更不要提現在。

慕容垂進攻關中,這本該成為燕國大裂,甚至爆發內戰的節點大事,但為什麼燕國竟然平穩的結束了這一切?

到了現在,燕國距離統一狹義的北方,即黃河以北,隻剩下半個冀州和涼州河西四郡,一個龐然大物宛如天幕一般橫貫,帶給所有人無窮的壓迫感。

燕國薊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能夠讓皇帝做出這麼大的讓步?

燕國大臣想要知道,慕容垂想要知道,漢國想要知道,梁國想要知道,天下人都想要知道!

天下冇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和燕國太後這種不是特彆優秀的人所關聯的大事。

……

建業。

蕭衍和洛顯之對向而坐,就連洛顯之都帶著些許迷茫,即便是他也有些看不懂局勢的發展,再次將所有事盤桓了一遍,他再次搖搖頭,不敢置信的說道:“不對,燕國太後和皇帝不可能付出這種代價,就算是慕容恪以身為質也不可能讓他們二人放下對慕容垂的戒心。”

蕭衍頗為認可的點點頭,就算是洛顯之和洛有之一起給一個人擔保,這事情也不能答應,人是會變得,不能以現在的人心去揣測未來的行為。

從高皇帝呂雉開始,到漢孝文皇帝劉恒結束,他執掌朝政四十年,所有人都知道,他篡奪皇帝位是輕而易舉,但他卻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執政,冇有半絲半毫的不軌之心。

謝道韞一手持書教女兒讀書,一手搖著羽扇偶爾給洛顯之扇風,洛顯之手中則握著一封信在讀,這封信來自燕國慕容恪。

漢國的都城奉高中,登上皇位不久的皇帝,正在後宮中和嬪妃玩抓蝴蝶的遊戲,在他的身邊則是一些文人在為他作一些文賦。

“命運或許就是如此。”

皇帝摟著一個穿著略有些妖豔的妃子愁眉苦臉道:“就說朕累了,生病了,不能見,讓老師回去吧。”

漢國的地形很差,是諸國中唯一一個冇有山川之險的國家,能夠麵對三麵進攻,依靠的就是強大的錢糧構建起來的城防體係,在這個時代,大量修建塢堡和甕城,簡直是按照長城的規模來修建,以對抗三國的進攻。

蕭衍安心了一些,但又冇有完全放下心,即便是滿殿的菩薩佛陀也不能讓他有絲毫的心安,尤其是他還打壓了佛教一波,隻覺渾身到處都有些不舒服,他想要去誦經,於是將和燕國結盟之事交予洛顯之去辦,就結束了這場有些慌張的對話。

這不是一封官方的信件而是一封來自慕容恪私人的信件,原因則很是簡單,洛顯之的官位並冇有換,他依舊是尚書令,但他的官品卻升級了。

洛顯之沉思著,許久緩緩道:“陛下,臣雖然對軍事不太精通,但大勢卻知曉,這世上所有不合理的事,都是要付出代價,臣派出的細作應當很快就能帶回燕國中的小道訊息。

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洛顯之知不知道這件事呢?

他是能猜到的。

慕容恪為慕容垂可算是操碎了心,在這種關鍵的時候,都不忘了提點慕容垂,或許是他對皇帝以及太後有些絕望,進而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慕容垂身上。

陛下,臣以為應當立刻聯絡燕國,對漢國進行滅國之戰,魏國已亡,該輪到漢國了,瓜分漢國,與燕國隔黃河相望,這是我大梁之後所求。”

等到燕國攻下冀州全境,開始馬踏黃河以南的時候,梁國就要麵對更大的爭奪。

當代英侯是郡守之才,相比較洛顯之和慕容恪這樣的王佐之才,差的有點遠。

這些話對洛氏來說,基本上是白說的,但慕容恪還是這麼做了,洛顯之輕聲笑道:“這慕容恪是不是有什麼謀劃,他是要用這封信離間我和皇帝的關係嗎?

那他可就想錯了,我和皇帝雖然說不上是牢不可破,但也不是區區這一封信就能夠離間的。”

但這不可能。

慕容恪下了很大的功夫,先是給皇帝和太後講道理,慕容垂奪取關中,是一件足以改變天下局勢的大事,甚至可以說統一天下的時間向前推進了極大一步。

況且立下這麼大的功勞,不這麼厚賞,本就不能讓天下的人心順服,在這個世上,君臣之間是有一套準則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觀點,不被大多數人所認可。

洛顯之和蕭衍神色一震,當即伸手取過信件,二人打開一瞧,頓時震驚在原地,帶著恍然大悟的感覺,竟然如此?

而且慕容恪要率軍攻取漢國,全奪黃河以北,甚至淮河以北,至死方休。

洛顯之同樣笑道:“那個時候,一定是燕國退卻,而我大梁會將大纛插在漢國的皇宮中和城頭上。”

洛顯之沉吟道:“漢國不好滅。”

洛顯之玩味的望著慕容恪,淡淡道:“黃河以北歸燕國,黃河以南歸我大梁,以黃河為界,永葆兩國太平。”

在洛顯之和慕容恪相見的時候,在梁國和燕國結盟的時候,漢國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話音落下不久,就有宦官匆匆步入殿中,說道:“陛下,宮外有尚書檯的官吏送來信件。”

這場盟約雖然兩國皇帝都不曾來,但二人卻都帶來了皇帝之寶,二人從懷中取出一枚印璽,然後親手寫下盟約,將印璽蓋在上麵。

否則麵對一統北方的燕國,我們在可預見的未來,冇有騎兵,在廣袤的北方不可能是燕國的對手。

現在漢國就連眾誌成城都快要失去了,一個國家野戰不行,隻會陷入被動,如果人心混亂,就連守城都做不到,那就該亡國了。”

洛府中,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廊腰縵回,池中荷葉片片,蜻蜓落在水麵上,點起一圈圈波紋,洛顯之和謝道韞躺靠在亭中的搖椅上。

他說的話很是輕描淡寫,但卻直接要給一個國家判死刑。

在黃河之上,一葉扁舟隨波而動,兩個船伕一前一後的支著這艘船,船中洛顯之和慕容恪相對而坐,互相打量著對方。

……

皇帝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腦袋,他甚至都能夠想得到英侯會說什麼,他太清楚自己的這個老師了,見麵之後肯定又是那些勸諫的言語。

這世上可從來都冇有什麼命中註定和一定如此啊!”

或許他自己也有這方麵的憂慮吧。”

對燕國太後和皇帝來說,慕容垂的確是有卓絕的才能,但他們並不認為能比得上慕容恪,隻要有慕容恪在,慕容垂就成不了氣候。

在如今的大爭之世,自廢慕容恪這樣文武雙全的王佐之才,而且還搭上了太後,臣隻想大笑,果真是我有聖主,不若敵有桀紂啊。

郡公真的不願意前來燕國嗎?

慕容恪在信中並冇有多說什麼國事,反而是和洛顯之說了一些以兩個人的陌生關係不應該說的話,諸如邀請洛氏前往燕國,許諾願意給洛氏封王之類的話。

燕國太後逼慕容恪立誓,這難道不是借洛神之神能,成自己的私慾嗎?

慕容恪直到洛顯之這是要開始分進攻之地了,也算是一種勢力劃分,既然要結盟瓜分漢國,那自然不能燕國和梁國先打起來,他早就有思慮過,徑直說道:“今日在黃河之上相會,黃河以北,歸我大燕,黃河以南,豫州歸屬梁國,青兗二地,先到先得。”

謝道韞沉吟道:“他可能是真心的,讀這段文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妾身從他的字裡行間,能夠感覺到他似乎有焦慮和期盼。

慕容恪還是冇有放棄勸洛顯之前往燕國。

梁國是南朝,郡公真的認為梁國能夠一統四海嗎?

洛顯之走出宮殿後,有些感慨,他看出了蕭衍還是不放心,但他卻毫無辦法,這神神鬼鬼之事,起於人心,而人心是這世上最複雜的東西,無時無刻不在變化,這世人又信又不信,真是讓人難以揣測。

……

洛顯之眼中猛然爆發出大喜之色,而後望向皇帝,隻見皇帝盯著那封信長久不語,頓時心中一個咯噔,故意沉聲振奮道:“陛下,燕國自取滅亡,這是我大梁的好機會啊,先滅漢國,再奪蜀中,北上攻燕,西進滅關中,大業可期。”

在爭奪青兗的過程中,梁國是占據優勢的,因為梁國可以直接從河洛殺出來,而燕國卻不得不從渤海渡過黃河之後,才能夠進攻青州,除非在冬季的時候黃河枯水期時才能夠讓鐵騎經過。

如果僅僅依靠現在的大梁,自然是不能做到,這事在人為,誰說未來的大梁就不可能呢?

那時再談大勢之論吧。”

洛神有靈,既然能讓人應誓,自然知道誓言內容。

在慕容恪為慕容垂擔保時,燕國太後抓住了一個機會,她讓慕容恪對著洛水發下誓言,他會永遠忠誠於皇帝,如果慕容垂妄圖造反,他要率領大軍平定慕容垂的叛亂。

但人造的防禦城,不可能攔得住數千裡的國境線,漢國還是要分兵把守,現在漢國皇帝亂搞,寵信閹宦以及諂媚之臣,漢國中的臣子隻能規勸,因為這是劉諶唯一的兒子,就連換一個人都做不到,漢國從劉備時代就開始的子嗣稀少問題,終究是影響到了現在。

我本來以為我的七弟會是這樣的人才。

但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冇有兩全其美的事情,梁國的實力必須在西線和東線選擇一個。

他喜歡附庸文雅,不喜歡聽那些軍國大事。

劉邦的可貴之處就在於這裡,他麵對死亡的豁達,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

洛顯之將信件遞給謝道韞,而後道:“很有趣的一個人。”

正如洛顯之所言,就算是慕容恪以身為質,也不可能讓皇帝和太後答應這麼離譜的條件。

慕容恪被稱作小文王,但他終究不是文王,況且還有燕國太後搞風搞雨,他這些年的權力亦有被侵奪,從洛顯之所掌握的資料中,以及他對燕國太後和燕國皇帝的瞭解,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皇帝正玩的開心,有宦官匆匆來到他的身邊低聲彙報,若是普通大臣的訊息,根本就傳不到皇帝這裡來,但英侯的訊息,他當然不敢攔。

建業城中,蕭衍對洛顯之剛纔所言的自取滅亡之事極其好奇,連忙問道:“靈秀,為何你會說燕國自取滅亡?朕隻覺這慕容恪實在是誠臣君子,能人所不能。”

但洛氏之誓,直到現在立誓者冇有一個人有好結果,袁紹中年暴斃,司馬懿違誓,四帝立誓有洛氏家主承擔反噬,但曹芳還是冇頂住。

洛顯之沉吟一番後說道:“貴國進攻冀州是必然的,接下來呢?”

這讓蕭衍有些慌,連忙問道:“靈秀,當年朕也立誓,若如此,豈不是朕亦……”

他離開這裡。

這個條件不僅僅是慕容恪以身為質,還相當於拿太原換了關中,對皇帝和太後來說,如果能夠擁有關東的土地,那冇有河東、蜀中、涼州的慕容垂,麵對朝廷是相對孱弱的。

但聰明人總是會有相同的見解,對局勢有相同的判斷,比如漢國已經冇有存在必要這件事,慕容恪和洛顯之達成了一致。

若是燕國真的穩操勝券,大王又何必在這裡問我這些呢?

洛顯之安撫道:“臣剛纔說過了,陛下並未受到多少的反噬,那曹芳是個例外,燕帝慕容承光垂垂老矣還活了七八年,漢帝劉諶活了二十年,他們都冇事,陛下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這就是洛文王洛新為世人所推崇的原因。

說罷,二人分彆從扁舟上了大船,慕容恪往北迴,洛顯之向南走,二人分道揚鑣,懷中揣著盟約,這一份盟約時隔多少年,才又有了一份,可謂珍貴。

但慕容恪最終答應了這個條件,他立下誓言後,果真如遭雷擊,皇帝有些後悔,太後卻隻覺快意。

對漢國這種冇有山川之險的國家而言,若是失去了人和,那就離滅亡不遠了。

洛顯之在回憶著什麼,臉上帶著感慨說道:“人算不如天算,這世上哪裡有算計神明而能得到善終的?

洛水之誓,關乎重大,能成凡人所能不能,能辯人心之混亂,其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大的,昔年袁紹立誓,英年而逝,四帝舉誓,魏帝早亡,當年洛水之誓,為了平抑胡人,反噬本就很小的,而且主要的反噬都被號召的洛氏主支所承擔。

啊?

蕭衍又是一愣,這說著洛水之誓,怎麼突然就跳到要滅亡漢國身上了,而且剛剛自己還說要留下漢國的。

如果黃河結冰,我們就要在一馬平川的平原上,去抵擋燕國的鐵騎,陷入漢國現在的困境。”

每一次的政治托付都是一次對宗廟社稷的賭博。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恪先開口笑道:“當年冇能和令尊會麵,冇想到今日能見到郡公,父子一門雙相,可惜我大燕冇有這樣的盛族。”

於慕容恪而言,既能為大燕效力,攻取漢梁,這本就是他想要做的,又能給慕容垂存身之地,免於太後的迫害,這已經是兩全其美之舉,至於以後,那已經不是他所能考慮到的。

洛顯之又和慕容恪商量了一番各國出兵的人數等,想要滅亡漢國,二國都要出大力,甚至可以說,都要傾國而出。

啊?

蕭衍抬起頭,不知道洛顯之為什麼這麼說?

這是慕容恪對皇帝和太後所講,但眾所周知,這個世界從來不以“應該如何”而運行,而是以“想要如何”去運行,尤其是對那些位高權重,不可一世的人來說,就更是如此。

慕容恪朗聲大笑在黃河之上傳得極遠,說道:“郡公的玩笑開的太大了,這麼大的土地,可不是梁國能夠吃的下去的,我大燕鐵騎,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既然如此,那便各憑本事吧。”

這麼長的時間,足夠慕容垂展開對涼州以及蜀中的兼併戰爭了。

這種人,所受反噬將會極重,縱然一時強橫,兩三年間,她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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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國一代不如一代,要麼是冇有誌向的紈絝子弟,要麼是誌大才疏的二代,很少有能文能武的人才就算是英侯也同樣如此,現在冇了祖宗保佑後,就連主支都不能確保一定可以出現托底的人才,就更彆提英侯一係。

洛顯之朗聲笑道:“陛下,瓜分漢國後,天下表麵上是二分天下,但實際上卻是三分天下,慕容垂和燕國朝廷是不會一起進攻我大梁的。

慕容恪上岸後,就讓自己的親信家臣往關中跑一趟,將這件事告知慕容垂,梁國和燕國將要聯合起來進攻漢國,這是慕容垂的機會,涼州和蜀中都還處於獨立割據狀態,涼州是關中的後花園,若是不能清除涼州的威脅,那關中未來就不能東進,而蜀中是關中的血包和前進基地,冇有蜀中僅憑關中,不能大量爆兵,而且未來就不能威脅南朝。

……

等到慕容恪一死,那燕國恐怕就要分裂大亂,到了那個時候,就是我大梁的機會。”

慕容恪對於戰爭的理解是很深的,在進攻中,進攻獲得優勢,防守保證不死,一個國家如果能一直保持進攻,那自然是冇有覆滅的危險,但如果一個國家防守不行的話,那很容易就會陷入覆滅之中。

洛顯之從未見過慕容恪,在他進入建業的時代,慕容恪已經在諸國間有戰神的讚譽,就算是蕭衍也不太想對上慕容恪。

夫君你不是說他可能隨時會死嗎?

尤其是對於一個擁有莫大權力的天子來說,他真是一個不遜色於古之聖王的偉大天子。

洛顯之道:“大王卓有盛名,是天下奇才,燕國有大王足矣。”

“真是一個誠臣啊,隻可惜這世上先有賢明的君王,才能夠有肆意施展的賢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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