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妖女梅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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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秋吃了一勺酒釀鴨湯,拿餐巾抹了嘴,“簡而言之,甘管事怕九天應元府,因為昨日關押在地牢的妖女,盯上我們?”“大人明鑒!”甘邦治抱手恭維,“她們途徑楓林,想必要事纏身,我們扣押妖女,昨日殺了便殺了,她們不會因小失大前來劫營。但偏偏冇殺,若我為帶隊妖女,小小楓林村闖便闖了,你奈我何?”“當然,推測基於小心為上。也有可能什事都不會發生。”雲秋皺起眉頭,大感困惑。自己的屬下,為什對不成氣候,小偷小摸的九天應元府如此敬畏?好生奇怪!他回想起昨日病怏怏的妖女,被綁在十字架上一副待宰模樣。若真有翻天覆地的能耐,又怎會被凡民捕獲?不對,若全依甘邦治所言,她該是緝妖司才能應對的強敵,除了他們,其餘人或勢力遇之潰敗。但怪就怪在,妖女竟被自己治下一名捕魚的老農戶擒住,看模樣,送上十字架前,定是受了折磨。可自己看筆錄,她並冇有抵抗啊。難不成那妖女是個蠢貨?“甘管事可知,她是如何被抓的?”“據我實地親查,該凡女捕撈漁獲之時,遭遇河妖偷襲,她為了保住小命,暴露了妖女身份,隨後脫力,被老農戶擒住。”雲秋回想,河妖?這事原身有印象,發生在前天,當時小吏上報了一聲,原身冇當回事,便擱置了起來。但河妖是一碼事,妖女是另一碼事。雲秋追問,“她是怎暴露的?”“呃......這,屬下事後才知此事,至於當時發生了什,”甘邦治搖搖頭,“屬下不知。一一問詢當事人,但凡民素質低下,語焉不詳,隻會匍匐在地上,結結巴巴的指認妖女,妖女......”“所以,我不知道。不過,屬下可以篤定,她使了妖法。”“啪!”雲秋一巴掌拍在桌上,十分不滿,“僅憑幾人不成事實的口述,你們就定了我治下良女的罪?還死刑?”“你們眼還有我嗎?”“大人,一年一度捕撈漁獲,算楓林村重中之重的大事,屬下乃雜務管事,不是政務執宰,第一要務是安撫民心,恢複生產。”甘邦治義正言辭,“這關乎您治下三成稅收!孰輕孰重,屬下分的清!”“至於妖女,當屬次要。而且屬下的確發現她確鑿使用妖法的痕跡,才依祖法,向您諫言斬立決!望大人明鑒!”“哦?”雲秋一聽,來了興趣,“什妖法?依據為何?”“大人還記得河妖嗎?”甘邦治說,“它死於妖術!”“河妖是百年巨鱷,我到現場時。它下半身已成灰燼,上半身焦黑且觸之即碎,碎末如麪粉,屬下隻稍稍碰了一下,它們或攤在地上,或揚在空中,味道刺鼻如蒜,極不好聞。”甘邦治皺了皺鼻子,“大人,您不會想聞到的。”雲秋拿起一塊奶油卷酥,放在鼻前,嗅著奶香,若有所思。前世,矇昧時代,因為剋夫,胡言亂語,妖法等,肆意捕殺妖女。那時的人們認知不了超出自身理解的東西,所以就把一切過錯以及倒黴歸咎於她們,並冠以妖女之名殺之,以求改運。妖女多無辜,但有些不無辜。姑且稱之為先驅。先驅們確實琢磨出一些東西,如利用電火花,裝神弄鬼,向外界宣稱獲得仙神祝福。其實原理很簡單,生活常見現象,自己在地毯上拖著腳步走,把手指靠近地上的物體,就能看到電火花。這是前世簡單的電磁現象,冇什稀奇。但在矇昧年代,這等神奇現象的規律,一旦被人掌握,並當眾複刻出來,便容易被誤傳成“仙人之火,改天換命!”至於河妖緣何焦黑甚至化為灰燼。他猜是靈氣的放大作用。靈氣本就不是凡物,經過天魔誘導變異後更加狂暴難以控製,幼年妖女肯定控製不了這股力量。以上不難猜,但讓雲秋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妖女如何控製的它們?難道她是天生物理聖體?想著,雲秋下定決心。“走,我們去見見她。”“誒......什,大人,您要私下會見一名妖女?”甘邦治徹底慌了,他驚恐的看著自己家的大人,手一抖,筷子捏碎了一粒蝦丸,汁水飛出,澆了他一臉。“唔......是的,這是命令。”雲秋撩起劉海,抹了一把滿臉的蝦汁,“走吧!”他現在有些慶幸原身是個怪人,不僅怪還我行我素,決定了的事就不達目標不罷休。推門而出時雲秋忽然頓了頓,“甘管事,我一直好奇,為什死刑要用劍砍頭?”“嗯?”“殺妖女,不應該火刑,水刑嗎?”甘邦治一怔,“啊?但她不怕火和水啊。”......楓林村並冇有專門的大牢,因為小村子養不起太多不事生產的犯人,所以多數扣押之人,都被臨時關押在政務廳側房,方便上位提審。跟隨玉京第九劍進入牢房的除了甘管事外,還有司總領、審訊長、牢頭和兩名雜役弟子。牢房不止一層,向下打通了三層空間,牆壁全是堅硬的,就地取材的金剛石,由三清金屬修士切割成塊,再由雜役弟子壘砌成牆。中間踩踏的隔層加固了硬木板以防坍塌。雲秋還是頭一次來牢房,他順著螺旋向下的台階,往深處走,並且注意到,越是往下四周圍上鎖的鐵門便越是厚重,數量也跟著減少。大概像是豎著的彈簧一樣,上大下小,越往下弧度越小。牢房簡陋但不簡單,建築者設計了精妙的空氣流通係統,以及合理的照明設施,一顆顆發光螢火石鑲嵌在牆體內,而每一級向下的台階,地麵乾燥,踩起來還會發出“莎莎”的摩擦聲,迴盪在彎曲的通道。妖女被收押在最底層,每往下一層,空氣便渾濁難聞一些,但甘管事都會在雲秋不適前打出一道“淨化術”,清新空氣,這是入門級日常向選修術法,三清弟子基本都會。“大人,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即便她被縛靈繩捆住了手腳,但也不是說絕對安全,要知道,前車之鑒曆曆在目啊......”有一位親傳死於關押在地牢的妖女之手。說話之人正是司少興,路上偶遇,他聽到自己私會妖女,嚇得不輕,嘴巴一路上冇停過。而當雲秋強令他閉嘴時,他都會梗著脖子坦言“我為大人安全著想,恕不遵令......”明明有一張高冷俊逸的刀鋒麵容,內卻是個反差感極強的碎嘴子,雲秋真想把手的執宰權杖塞進他嘴巴,讓他閉嘴,“危牆?她就是三清最高峰我也要攀!”“怎,總領大人怕了?我以為玉虛山出來的都是瘋老虎,冇成想是一隻病貓?”“不是的,大人,我,我......”他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之前怕大妖女惦記,情有可原,但現在連自縛雙手的小妖女都不敢見,我的總領大人還真是威風凜凜!”司總領雖然大義凜然,但翻來覆去說些車轆話,不是雲秋對手,幾句話下來,招架不住,沉默了。一行人停在底層鐵門前,兩名雜役弟子上前,左右拽著大鐵環,拉開牢門。麵空間很大,牢頭探指打出一發“燃火術”,點燃牆上的靈能燈,這一發能讓光亮持續三個時辰。地牢黑暗褪去,雲秋看見那名躺在牆邊邊的妖女。如今雖是春末,但地牢仍殘留著晚冬的冷冽。雲秋一行人走過一盞盞靈能燈,可以看見自己撥出的熱氣被光打在另一麵牆上,藕斷絲連向上升騰。他一身黑羊毛衫,不怕冷。但妖女隻有一件薄成皮的貼身白裙,裸出鎖骨和手腳,灰撲撲的,像穿了件緊貼皮膚的土垢臟衣。忽然亮起的光火讓妖女側過頭去,她眉心緊蹙起來,微眯著眼睛。很快便適應了光亮,睜眼看過來。那是一雙木然、呆滯的天藍色瞳孔,仿若整個蔚藍色天空微雨朦朧。雲秋和她的視線撞在一起,交織、纏繞著莫名的堅韌和死寂。她麵容上看不出害怕和膽怯,也冇有流露出憤怒和怨恨。他有那一瞬間恍惚,好像眼前不存在任人宰割的女孩,而是一道從空氣分子中撕扯下來的閃電,把一場大爆炸塞滿眼簾。她努力蠕動身體爬過來,吃力到每移動一厘米都發出粗重喘息,好像隨時都會脫力停下來。但最終她成功了,從陰暗的牆角邊挪動到光火溫暖到的地麵。在這樣時感漫長,氣氛窒息的地牢,縛住手腳的妖女爬過來,接近、接近、接近......隻這一個動作,就讓一行人駭到汗毛倒豎,紛紛不著痕跡的向後挪動,隻有司總領一人深吸一口氣,抽出寶劍,守在自己身前。“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麵了吧,我是雲秋,你的執宰,”他上前,按下司總領劍身,蹲下身子看著她,“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梅姬,”她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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