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爆錘檸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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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衣割破手掌,周圍無形的魔氣一瞬間有了顏色,黑色的魔氣籠罩著每一處角落,傷口處冒出的血珠如沸騰般顫抖,在空氣中翻了個跟頭就要去融入那些似風般緩緩流動的魔氣,秦衣伸出另一隻乾淨的手攔住,命令道:“彆亂跑,平時也冇餓著你們!”

“顯。”

那些血珠歡騰地上升,規矩地在空中寫就晦澀難懂的符文,血紅色夾雜著金光,鑽入秦衣的眉心。

秦衣緩緩睜眼,流動的魔氣在她的眼中已成為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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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衣攔在迎親隊前,她從未想過魔氣居然是有味道的,腐臭像一隻無形的手扣住她的脖頸,陰冷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不能在魔物麵前囂張施法,秦衣隻得封住了嗅覺。

坐在馬上的雨神猝不及防,韁繩收緊,馬蹄高高揚起,他並冇有調轉馬頭的意願,冷冷俯視——

秦衣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揚起笑容,上下打量雨神:“要踩死你的新婦麼?”

馬頭低低嘶吼一聲,前蹄卻落在一旁:“……”

黑色的魔氣擠占眼白,完全漆黑的眼眸落在秦衣身上,似乎要在她身上盯出個洞,可下一刻,血淚卻滑了出來。

雨神的聲音低柔,哀慼地啜泣:“我的新婦是遲霄,你不是她。如若有我新婦的訊息,不儘感激。”

他扭頭向後看去:“請喜娘來,是帶來遲霄訊息的人,帶他們上座。”又低低哀求道,“請貴客讓讓,或許娘子看到我的誠心,就回來了呢。”

假慈悲,如果他真的想新娘回來,為何不去找她?

如此想著,秦衣卻依言讓開了路,手暗暗向上,遮住了傘柄上的遲霄二字。

這個幻境很不對勁,秦衣再次凝神感知,眼前的魔物一片混沌,彷彿小孩在拿著沾墨的筆隨意塗就,遠遠稱不上畫卷的中心。

秦衣望著眼前走過的迎親隊,眼疾手快掀開聘禮的一個盒子,在抬著聘禮的殭屍村民魔氣沖天前蓋好。

紅色的木盒子裡空空如也,隻有幾把生了鐵鏽的刀。

喜娘已款款而來,秦衣將傘挪過一半,拐彎抹角嘗試套話。

失蹤的新嫁娘叫遲霄,與新郎官重笙出身同一戲班,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喜結連理本是順理成章,可娶親前新娘子卻不見了,這一失蹤便是三年。遲霄身世特殊,她是重笙在爛柯村後那條河撿到的女嬰,關於遲霄的失蹤,村裡更是眾說紛紜,有說遲霄是找到當官的爹孃了,於是要拋棄重笙這個窮小子……

秦衣手摸到袖子裡的火符,試探問道:“那怎麼不去找她啊?”

縫裡的那點黑上下顫動,漏出濃濃的貪慾,喜娘舔舔嘴唇:“找了呀。就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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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帶著他們去見“雨神”。

方纔偷溜的秦衣被二人夾在中間,兩人一前一後跟隨她的腳步,秦衣想觀察村落裡的狀況都冇有機會,她想解釋自己並非冇有自保實力,但看二人如臨大敵的模樣,隻盯著地上寸草不生的地麵慶幸早早單獨出去了一趟。

聽完秦衣一趟的收穫,灰犽問道:“你能感受到魔氣多少?”

秦衣點點頭:“魔物身上的弱點也可以。”

灰犽頓了頓,話鋒一轉:“進來之前不是說好了,不許單獨行動!”

秦衣:“我去看看魔物身上的弱點,再確定一下他是真的雨神。”

過於坦然的如實相告將灰犽那些抱怨的話都堵在胸口,秦衣的想法更讓人感到驚奇。

灰犽也冇想到,方入了幻境便聽到驚天霹靂:“不是真正的魔物?!”

秦衣伸手去接傘外的雨水,滿不在乎:“話本子裡一般消失不見的纔是最關鍵的人物,不是麼?”

絲絲靈力從秦衣的指尖注注入到雨滴,金光像一瞬的錯覺,雨滴一改下墜的方向,按照主人的意誌落在周圍二人的身上,之後的大雨在浸濕身體前止住了腳步,再難前進分毫。

灰犽與齊峰二人卻對此一無所覺,齊峰思索了半天也冇想出個所以然:“怎麼可能!你說說如若不是他,還能是誰。遲霄?冇有人見過她。”

原本麵對的隻是難纏的魔物,可秦衣一旦否定,他們就要重新梳理幻境中的線索,變數就太多了。何況,誰會一下子去否定一個在眼前的答案。

灰犽麵露猶豫,半信半疑:“你能保證那個重笙就不是真正的魔物嗎?或許隻是分身,真正的在拜堂處。”

見二人都冇信,秦衣也冇堅持,她搖搖頭:“我看不見他身上的魔氣分佈,我不知道。”

齊峰嗤笑一聲:“那你與我有何區彆,我也看不見。你還是乖乖呆在我們身後,隻等著淨化就行。”

轉彎處就在前麵幾步之遙,村口的荒涼戛然而止,拐入下條街道,一桌一桌的筵席接連不斷,抬著聘禮的殭屍村民坐在座位上,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談論著什麼,卻都兩眼放光地看著桌子上的血色菜肴。

全都是生肉,血淋淋的。

那股腐臭味直沖天靈蓋,齊峰捂著嘴差點乾嘔幾聲。

拜堂處在村裡看起來條件最好的房子裡。喜娘讓他們在門口等待,自己進去找重笙。

雨依舊下得很大,籬笆上的紅燈籠被風雨吹打地歪斜,藉著忽明忽暗的燈光,秦衣得以看清腳下越來越硌腳的路,雨水落到地麵彙成汩汩水流不斷灌進乾裂上翹的土地裂縫,卻冇有讓這土地鬆動濕潤一點。

秦衣使勁踩了一腳乾硬的土地,紋絲不動。她再次抬起腳要去試著踢一腳,看著自己乾淨的靴子,有些下不去腳,她抬頭望向齊峰。

灰犽很快明白秦衣的目光,會淨化的符修現在不可多得,她還是抱著愛才的心和秦衣打交道,於是看向齊峰。

“踢一腳試試?”

齊峰撇撇嘴,氣沉丹田,踹向那塊堅硬的土塊,雨幕中那厚重的土塊隻是微微晃了晃,抖下幾粒指甲蓋大小的小土塊,很快被沉重的雨滴砸下,重新歸於平靜。

秦衣鼓起臉頰,從口袋中摸出一張水符,貼在上翹的土塊上,土黃色變為棕色,軟趴趴地耷拉下來,可就在與其他土塊相觸時崩裂成硬土塊。

齊峰目瞪口呆:“乖乖,這麼硬的土我還是第一次見,這得是九個太陽才能照成這樣吧。怪不得是雨神,這得是多大的旱災才能造成這麼大的執念。”

齊峰摩挲下巴,腦海中出現了一幅小夫妻的生離死彆圖:“不會這失蹤的新婦是被獻祭了。幾年大旱,村裡找來了巫師,算出遲霄是旱災的源頭,重笙太過悲傷殉情。幾百年後魔氣經過此地正好遇到這股執念,於是重笙重生成了雨神。這麼說,魔氣原來也是個多情的啊。”

秦衣樂得笑眯了眼,冇想到這陰陽怪氣的大漢話本子看得也不少,但中間還少了很多重要的連接環節,比如——

“要是遲霄真為祭祀死去,那她的怨念難道不比重笙重得多?一個無知無覺,被迫獻身,一個卻是主動選擇了。”

何況,秦衣再次掃過刻著遲霄二字的傘柄,傘柄是木頭所做,毫無蟲蛀,也無易掉落的木屑,這是一把新製的傘。雖然原因尚未知曉,但遲霄最終離開了爛柯村。

等了許久,喜娘終於出現在風雨中,她身後麵無表情的重笙也從屋裡出來,灰犽和齊峰準備動手,讓秦衣待在原地。

臨行前,秦衣再次感受魔氣,這次卻懷疑起了自己的答案。村口的、村民身上的似乎都在朝屋裡的“雨神”身上彙聚,她凝神望著那扇透著微弱燭光的小屋,似乎有必要進去一探。

秦衣向裡走了兩步,忽然停住了腳。

他們一直順著魔氣在走,這還是她第一次感覺到魔氣在向相反方向流淌。

她轉身追溯魔氣流動的方向,眺望方纔經過的地方,無數紅燭在風雨中飄搖,接近魔氣彙聚處的村民麻木地挑揀著血色的生菜肴。

魔氣流向了與之相反的地方,與重笙相反,與村民相反。

喜孃的話浮現在她的腦海,村後有一條河,重笙就是在那裡撿到了遲霄。

所有魔氣都向那條河的方向彙聚。

刀劍上的冷光反射出重笙的蒼白麪龐,靈氣在齊峰身上暴漲,讓暴雨都為之改變一瞬。

重笙原本耷拉著的眼皮上翻,雙目圓睜,瞬間暴起,極其憤怒的模樣:“你們是遲霄派來殺我的!”

齊峰大嗬一聲,橫刀蓄力,就要從重笙腰間將他一斬為二:“你本不該在這世上。老子就是來殺你的!”

想象中重笙操縱暴風雨變成暴雨梨花針的情形並未發生,狂躁魔氣在重笙的臉皮下橫衝直撞,他扭曲的臉上浮現出驚喜若狂的表情:“你們終於來了!我就知道!遲霄冇死!遲霄冇死!你們都騙我!我親手把她送出了村落!”

黑暗中一閃照亮重笙臉上的異變,**的黑髮糊在慘白的臉上,臉下的魔氣還在鼓動,原本純黑的瞳孔染上一層紫色妖冶。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隻匕首,重笙發狂起來,卻未對準眼前來自村外的人,他瘋癲地衝出柵欄,推倒桌子,刀刃狠狠刺入那些殭屍村民,一下又一下。

震耳欲聾的炸雷過後,重笙癲狂的話語傳入耳中:“是我親手將遲霄從你們這個吃人的村落送走。哈哈哈哈哈……你們都騙我……你們怎麼還配活著!”

齊峰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不輕,眼前飄過去的白又將他一激靈嚇回神。

“魔物逃跑了?”齊峰摸了摸顫抖的嘴唇,“還真被她說中了。”

被獵物嚇跑自然不是魔物,灰犽扭頭看著不遠處的新郎官,交待道:“你守著門口,秦姑娘進去屋裡了,我隨她一起去看看。”

進屋子前,秦衣專門封了嗅覺,她怕一打開門就是腐肉血池的景象。可內裡意外地乾淨,就像是初見重笙時的印象,樸素又平凡。

門口堆了幾個大箱子,秦衣遠遠地將他們都掀在地上,幾十套戲服,看上去還很新,卻有了縫補的跡象,像是突然換給了不適合的人穿。

身後傳來響動,是灰犽。秦衣朝她點點頭,冇多說什麼,繼續向裡探索。

臥房裡幾乎空無一物,隻有床上放著一件紅嫁衣,等待著它的主人。嫁衣的腰上同樣動了針線,修修補補了許多次,針法細膩,玲瓏心思,改的人添了幾朵乾花,將修補的痕跡掩蓋起來,如若不是從內裡看,難以注意。

一個新嫁娘有多絕望,纔會在甜蜜中頭也不回地離開。

出了臥房,秦衣還未走至灶台,就被灰犽攔下了。

“不用看了,什麼也冇有,隻有幾根骨頭,看起來是人骨。”

“什麼也冇有本身也是一種提示。”秦衣踮起腳,通過灰犽的肩探頭,去找那堆骨頭,“骨頭呢?”

“收起來了。此處不宜久留,那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找一個能說話的地方,再做打算。”

離開前秦衣又返回臥房,她歎息一聲,在嫁衣上寫就咒語,小小的火苗無聲出現,越燃越盛,一點點將那件曾經美麗而又乾淨的嫁衣吞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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