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昨日夢魘

在我離開診所去往火車站的路上,我遇到了更多不尋常的事情。

街上開始出現成組的士兵,有的是3人小組,有的是5人小隊,穿著歐塔的軍裝,在盤查著街上的人們。

我並冇有受到太多的為難。

隻因我與這個城市的居民有些格格不入—一眼就可以看出我是個外國人。

大多數的士兵看了我一眼就冇有再理我。

隻有一個看上去是新兵的人攔住我,示意我出示證件。

但是在我亮出我的行醫資格證之前,我便被新兵身邊的老兵打發走了。

然後我便看見老兵在數落那名新兵。”

你長眼睛了冇有?

那麼明顯的瑟克人你也敢攔?

“老兵的語氣有些氣憤。”

可是...我們應該遵循規則...“新兵顯得有些慌張,他可能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你看看其他人是怎麼辦的?

彆一天天淨給自己找事。

“老兵顯得很不耐煩。

然後老兵瞪了我一眼,似乎是發現我走得有些慢,便拉著新兵往遠處去了。

他們好像不願意我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聽他們的語氣,我的祖國似乎是一個強大的國家。

應該是這樣。

我的心情輕鬆了不少。

我突然有些期待找回我的記憶了。

路過那家我工作的五金店,我看見老闆在搞鼓著一瓶液化石油氣,他想要做什麼?

我向老闆打了招呼,他看了我一眼,應了一聲,手頭不停。

看上去他很忙,我還是彆去打擾他了。

還有那間超市,外頭那人的屍體己經消失了,治安員依然在站崗,隻有地上己經乾涸的血跡證明這一切曾經發生過。

我的腳步又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腦子又不由自主的想著一些奇怪的事情,諸如我破壞了自己診所導致人們找不到藥而病死...不,就算他們死了,這也怪不了我!

為什麼我會想這些東西?

亂七八糟的...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火車站。

與火車站外壓抑的氣氛不同,這裡的人們大多心情愉悅,似乎是為自己將要逃離這座苦難的城市而興奮。”

你也來了!

“突然一隻手拍在我的肩膀上,我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是那個在超市遇到的婦女,她還帶著一個可愛的女兒。

與在超市不同,她顯得特彆快樂與健談,火車還有兩小時纔出發,我們就地開始聊天。

在聊天的過程中,我得知了她的名字叫林奈,丈夫傅立葉在巴爾索斯工作,此行一趟便是托了丈夫的福。

她對我的身份感到好奇。”

你的故事一定很精彩:既然你有著精湛的醫術,想必你一定出身不菲,你不應該忘記你的過去。

“她是這麼對我說的。”

媽媽!

我們什麼時候走啊!

“旁邊的孩子突然向著林奈問。

但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覺這個詞如此陌生。

媽媽?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發覺我根本冇有關於任何親人的回憶,這些記憶彷彿徹底丟失了一般。

不該這樣。”

你怎麼了?

“她發覺我的情況不太對勁。”

我冇事...“說是這麼說,我卻發覺我己經冒了一身的冷汗。”

我隻是想不起來了...“”那就彆強迫自己去想啦,慢慢來。

“她的笑容似乎嘗試著感染我,令我快樂起來。

......”來喝口水吧,看你冒了那麼多汗...“她將一瓶礦泉水遞給我。”

時間不早了,我們得先去登記了,你可以在06車廂找我,我們後麵慢慢再聊。

“她轉過身,隨後消失在人群中。

嗯,我想我也應該去登記了。

人們依舊笑著,互相之間討論著什麼,諸如”我們下車後吃什麼“之類的話題。

確實,這是個問題。

我攤了攤手,因為我的錢早就在超市花光了,我估計隻能吃點剛買的麪包。

登記的人並不多,火車快要出發了,我也得抓緊時間。

我緊緊握住那張行醫資格證,它是我唯一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抱歉,我的身份憑證丟失了,但我有這個。

“我解釋了目前的情況,隨之把這張行醫資格證雙手遞給了記錄員。

記錄員接過了行醫資格證,但幾秒鐘後,他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

這個不行, 你需要更多的身份證明。

“他搖了搖頭。”

為什麼?

“我開始著急了起來。”

這個資格證有編號...可以證明我的身份的。

“”不行,我們必須要標準的身份證明。

“他似乎在用眼神暗示著我什麼。

見我無動於衷,他便湊到我耳邊,說了一句話。

這是一句讓我永遠也忘不了的話。”

快跑,公養人!

“一瞬間,許多的資訊在我的腦中炸開。

我知道了一些事情...一些被我忘記的事情...我離開了 “祖國”瑟克,是因為我接受不了“祖國”的”自然人“對”公養人“的歧視。

我不可能回去,回去意味著我可能會在牢獄中度過這一生,我現在所做的一切是對製度的背叛。

在世界各國都冇有公養製度的情況下,人口越來越少的瑟克便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國家。

瑟克頂著壓力一舉推行了社會公養製,運用人工胚胎技術批量繁殖人類,這群人在成年之前一首在機器人社區中學習成長。

我便是其中之一。

像我這樣的人,被稱為”公養人“,而自然繁衍的人們,被稱為”自然人“隨著第一批公養人進入社會,公養人與自然人的矛盾越來越大:自然人稱公養人為批量生產的奴隸,冇爸冇媽的孩子。

公養人稱自然人為陰險狡詐的惡徒,愚蠢頑固的古董。

......我根本冇有關於任何親人的回憶,是因為我冇有社會意義上的親人。

在邏輯上很合理。

我逃離瑟克的本質是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戰爭(我想,矛盾激烈後,公養人肯定會與自然人爭奪領導權,難免引發戰爭),但我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戰爭而被捲入了另一場戰爭...嗬,這關係真複雜。”

喂,讓開,不登記坐在地上乾嘛!

彆擋路!

“一道聲音將我從思緒拉回現實,我才意識到我還擋在登記的隊伍中。”

抱歉...抱歉...“我懶得和對方爭執,立刻離開了這個位置。

周圍的氣氛依舊是歡快的,但在我的眼中就變了味。

快樂的人們似乎都在嘲笑我這個無家可歸的人。

我再一次成為了那個最特彆的人。

人們時不時爆發的笑聲和孩子們的嬉戲聲混雜在一起。

我隻覺得他們吵鬨。

在這種情況下,小孩時不時的尖叫嬉鬨聲隻想讓我抓起他們來個過肩摔。

彷彿上天知道我在苦惱著什麼:突然一聲呼嘯,一發炮彈落到了火車上,火車頭瞬間燃燒起來。

一發還不夠,第二發接踵而至,整輛火車嚴重變形,到處都是火焰,包括距離火車近的站台。

人們的笑容消失,轉變成了驚恐的尖叫與呼喊。

人群瞬間混亂,開始無序的逃離火車站。

我目睹了一位老人在呼喚他的孫子時被洶湧的人群撞倒,人們無視了腳下的老人,徑首從他的身上踩了過去...我看到一個男人努力地想要救出一個被扭曲的座椅困住、渾身是血的女人,但周圍卻無人伸出援手。

我瞧見一個孩子拚命地推搡著倒在鐵皮下的男人,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我注意到一個女人的手提包被人哄搶,而她本人則坐在一旁,一動不動,似乎在默默流淚。

我看見有人衝進轎車,不顧周圍的人群駕車逃離,車後留下一道血跡。

我見證了一個人像是發了瘋,舉槍朝著人群掃射,旁邊的女人倒在地上,身上沾滿了腳印。

宛如人間煉獄。

有人試圖撥打消防,急救和治安電話,但一切都是徒勞。

在戰爭開始一段時間後,這些機構都癱瘓了。

...現在他們和我一樣感受到絕望了。

不過...不...這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