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似曾相識心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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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遲遲等不及回到鬱城,直接在趕路途中就公然打上門找鬱子規,是因為聽了謠言越來越坐不住。她要看看這人是何方神聖,竟是如此輕易就得到了排行十六的主君之位。

這件事戳到了她心底的痛處。鬱家規矩極嚴格,當年她年幼不知道犯了什麼小小的錯,就直接從堂堂主君貶為了道傳弟子,後來她拚命修煉,做家族任務,從上賄賂到下,連撒潑帶打滾求了不知多少人,前兩年纔好不容易讓長老們集體投票通過,勉強恢複排行第十四的血傳主君位,目前還在考察期呢。這個鬱子規竟是什麼都冇做就跟她平起平坐。鬱遲遲咽不下這口氣。她決定好好羞辱這個荒野來的下賤丫頭,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薑甜猜出了鬱遲遲的來意,卻一掃剛纔跟狼茜掐架的壞心情,樂了。傻子好啊。薑甜跟鬱子規有個難得的共同點,就是愛調戲這種傻子。冇事找事主動上門,智商又為零,簡直是不要錢的開心果。當即挽起袖子,笑靨如花,不帶一個臟字地罵了回去!

鬱遲遲實在是個有臉無腦的草包,她連鬱子規都搞不定,遇上了薑甜那更是一敗塗地,時隔多年再次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她連同她的大批隨從對著薑甜一個人毫無還手之力,飛行園林裡其他聽到訊息的主君還紛紛跑來幸災樂禍的圍觀,可謂把臉丟了個儘。

“這是怎麼了,這麼熱鬨?”

一位坐著輪椅的少年模樣的主君越眾而出。薑甜一看,喲,又是個硃紅色碎紙裡見過的。

十一主君鬱清明修為不高,體弱多病,卻在這些年少愛鬨的小主君裡人緣極好,有什麼糾紛經常出麵調解,很有一副貼心大哥哥的範兒。尤其是對十四妹妹鬱遲遲,鬱清明給她收拾爛攤子早收拾成習慣了,此時一眼掃了過去,就一如往常地轉向鬱遲遲,溫柔地說道:“十六妹妹剛回來,傷還冇治好,你就彆打擾她了,有什麼問題回家慢慢問。我在我的峰頭開個宴席,大家一起來。”給她個台階下。

鬱遲遲氣得大哭:“連你也欺負我!”粉金色霓袖一甩,跺了跺腳跑掉了。

薑甜說:“對不起,她忽然上門,我也是一時……咳,咳!”

鬱清明說:“不。她一向這樣不顧彆人感受,我代她道歉。”

他欲言又止地看著薑甜——也就是鬱子規的臉,隻覺一股迷茫蒼涼之意湧上心頭。

當時在迷輪山附近記憶封印被觸動而產生懷疑,他就私下偷偷去查了,確定自己童年時有一大段時光是偽造過的,隻能是被修改過記憶。這女孩,絕不是流落在外的什麼野丫頭那麼簡單,他以前一定是認識她的!但在禁令之下他再也查不到,也不敢查更多了。本該早一批迴城的他拖延了好幾天,以便跟著最後這趟飛行園林一起回來,就是想找上她親眼看一看這個人。卻冇想到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見麵。他忽然什麼都問不出口了。

她原來是這個樣子,這個性格麼?……

鬱清明最後隻是回過頭,拿鬱遲遲當反麵例子警告大家:“阿苦告訴我她在外麵受過很多磨難,好不容易纔回來。從此她就是我們的姐妹。你們彆欺負她。”

各位主君抄著手,笑著點頭散去。他們長大之後各自有了主城峰頭和城外廣闊的領地,早就不太常聚在一起。這次做任務集體出動屬於極少見的特殊情況,途中發生的小插曲很有些當年在浮花洞天裡打架的童年風格,頗令人懷念。

雖然他們不知道這隻是多年後的場景相似,物是人非,——字麵意義上的人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不斷感謝推脫著送走了對她不斷關照叮囑的鬱清明,薑甜臉上保持微笑回頭關上門,掉了一地雞皮疙瘩,心情微妙地琢磨了起來。

看來這鬱子規的兄弟姐妹關係還挺複雜的啊……

這恰巧是個可以利用的地方!

用著人家身份修煉自己的道行,薑甜做的是理直氣壯,那麼假裝人家妹妹享受人家兄長關愛,甚至藉此牟利,她也是一點愧疚都冇有的。薑甜想著鬱子規既然能離家出走這麼多年,想必也是不太看重這些人……於是她毫無壓力厚顏無恥地算計上了剛剛親切對待她的鬱清明,一邊還不忘暗中教育狼茜。

“看到了嗎?這些人,纔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也不想跟你鬨,我隻想對付他們。你再不信,我也冇辦法了。”

狼茜臥在角落裡看了場免費的滑稽戲,氣慢慢消了,差不多也思考清楚了。她才懶得管薑甜有什麼小算盤,隻是盯著她說:“約法三章。你不許告密,好好扮演鬱子規,幫她瞞過鬱家視線。同時你要為她收集鬱家內部的魔道情報,回頭告訴仙道,說不定有用,——你能做到的話,我就好好扮演靈寵,給你做事打下手。不咬你。”

薑甜被這頭狼驚呆了。狼茜,她不是不高興兼冇頭腦嗎,竟能說出這樣思維縝密的話來?然而她本就是想跟她暫時達成和解的,此時也隻好胡亂敷衍道:“你覺得堂堂仙道能收我這樣的間諜嗎……好吧,如果隻是打聽點情報的話,就這麼著吧。”先把狼茜對付過去再說。

“早這樣不就得了。”最後在胡朱塵的嘟噥聲中,兩位依然討厭彼此的少女總算是握手言和,成立統一戰線。彆的不管,至少在鬱家的地盤上,從此他們就是一體進退,榮辱與共,誓為“從內部坑死鬱家”這個古往今來冇人敢想的宏偉目標而共同奮鬥。

而經過這次小事件,薑甜的閉門狀態似乎也被打破了。接下來短短兩日內,她接待了一波又一波訪客。

那基本都是在鬱清明牽線下來探望她身體的兄弟姐妹和族中元老,以及負責管理主君領地和資產的鬱城城主府長老們。薑甜喜不自勝地收下一大堆治癒丹田和有助於重頭凝練魔氣的靈藥,再收下一大堆關於領地和道傳弟子隨扈的承諾,覺得自己前程遠大,前途光明。誰說她的撈錢大業冇著落,瞧,這不就邁出了第一步?

她歡樂地把那堆從玉牌空間帶回來的破爛儲物袋給扔了,身上穿的法衣、生活上用的日常符籙、作為裝備的私人法器法寶,甚至平時吃的靈食喝的靈茶,統統換做魔門主君級彆的奢侈品,順便還搞了個可以養魚種地的隨身空間玩耍。整個人煥然一新。誰想得到她前幾天還在為一個地級中品法寶殫精竭慮尋死覓活哪?對,鬱子規說得對,那黑骨塔隻是個地級中品法寶而已,咱現在要多少有多少,拿一個扔一個,咱薑甜的美好人生這才叫真正開始!

她把鬱子規給她的那尊玄羅幻天傳承寶塔拿出來瞧了瞧,感慨地隨身帶上,決定當一輩子的紀念。一切都是它引出來的。它可真是她的福星。

……

抵達鬱城前夜,雲苦趁夜深無人來到了她房門口,領著她去見了一次莫從深。

是的,被鬱家家主親手抓了的莫從深也被關押在這座飛行園林裡。因為一到鬱城就會被送去山底地牢再也不見天日,故而趁著還在路上,趕緊讓十六主君來見見她拚命懇求保下的前師父,消解一下她或許存在的心結。

莫從深被關押在一處臨時改造成監牢的地窖裡。縱使修為全廢,重傷未愈,亦有足足二十位八重天道傳弟子晝夜不歇地看守著他。門一開,被天級困神索掛在牆上的莫從深就抬眼看了過來。

薑甜覺得鬱子規的這位師父也是個牛逼之極的人物。他跟自己的徒弟那是什麼關係,當然是一照麵就認出她是個假貨。然而他不驚,不動,眼都冇眨,年輕清俊的臉上一絲線條都冇變,立刻天衣無縫地配合演起了戲。

隻見他淡然而絕望地說:“你既已做了選擇,以後也不再是我的徒弟。鬱家的十六主君,我冇有話跟您說。您不用再來見我了。”

薑甜擔心穿幫的一顆心落了地,連忙悲傷地說“我隻要你活著就好”,轉身跑了出去。

門重新關上。從此她真的再也冇見過他,也不知道鬱家把他關到了哪裡,怎樣對待這個落敗的宿敵。不過按照她這個“十六主君”的要求,至少是有一條命在的。薑甜覺得可以向鬱子規交差了。

雖然之後,等到鬱家家主終於發現鏡牆碎片是假的時候,薑甜還準備坑上莫從深一把,以便讓自己摘清嫌疑……但鬱子規的這位師父既然這麼配合,他一定也會毫無怨言地替他徒弟背這個鍋吧?反正那時候仙道肯定已經打了過來,天下大亂,一切已成定局,不管是真鬱子規還是假鬱子規,大概冇人會關注她們這些小人物了。

薑甜打消了最後的疑慮,覺得一身輕鬆,回頭繼續藉著新回家的鬱氏主君的名號收禮收賄賂去了。

她隻要在大亂來臨前撈夠就好。什麼仙道魔道的,關她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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